兩份合作協議到了柳聯想和倪大神的手裡之後，倪大神看的非常仔細，尤其是涉及到技術要求方面的，可謂是一字一句的仔細斟酌。
而柳聯想只看了幾頁之後，就連續發出了自己的意見。
“維羅妮卡女士，請問貴方的研究費用，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兌付給我們？”
“另外你們能不能不要分三次兌付研究資金，因爲科研項目是連續的，中途一旦中斷，可能會前功盡棄.”
“另外你們制定的違約金也太高了，一共一百萬美元的合作項目，違約金竟然一千萬美元，這根本不符合內地的國情，沒有人會接受這種合作條件的。”
“李野同學，你幫忙給翻譯一下。”
維羅妮卡是個金髮碧眼的大美女，上次來的時候站在裴文聰身邊，基本就沒開口說話。
所以柳聯想以爲李野的翻譯是爲她服務的。
但維羅妮卡看了柳聯想一眼，就開口說道：“研究資金，我們希望通過南洋銀行轉賬支付，
分成三次兌付，是因爲我們無法確定你們能不能按期研究出我們需要的產品，”
“至於違約金，只要柳先生你們不違約，那就是一行廢話。”
“.”
柳聯想等人都是愣了一下，因爲維羅妮卡說的是國語，雖然不是多麼標準，但也完全達到了可以交流的程度。
這時候柳聯想才明白李野那句“白拿錢”的意思。
你丫就是來打醬油的呀！
李野這會兒沒工夫關注柳聯想，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倪大神的身上。
因爲倪大神已經對着合作協議上的某一頁紙看了很久，依然沒有翻動的跡象。
【難道技術有難度？不會吧？】
李野記得在內地第一款批准入網的程控交換機，就是近幾年研發成功的，而且是郵電部的下屬工廠。
倪大神久負盛名，不至於被難住了吧？
羅潤波看到了李野的專注，然後就注意到了冥思苦想的倪大神。
於是他溫和的道：“倪先生，您對我們的合作要求有什麼疑問嗎？”
“有~”
倪大神不等柳聯想等人給他使眼色，就實話實說的問道：“請問你們要求的技術標準，是等同於或者超過富士通的F150型就可以，對嗎？”
羅潤波點點頭道：“是的，如果產品性能低於F150，那麼我們沒有任何技術優勢，也就很難進行市場推廣。”
倪大神點點頭道：“我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你們在研究期限上的補充條款，是對賭的性質，對吧？”
羅潤波頷首道：“是的，伱們可以根據自己的技術實力，選擇縮短研發週期，如果成功，獎金加倍，如果失敗，是要賠償違約金的。”
“嗡~”
計算機所方面的所有人都驚訝了，紛紛交頭接耳議論了起來。
賠償金這玩意兒他們早有預料，畢竟西方資本最喜歡用這一手嚇唬人。
但提前研究成功收益加倍這種事，還真沒遇到過。
在“大幹快乾搶幹”的時代，提前完成任務會得到幾個搪瓷杯子，是一項受人追捧的光榮。
但如果在這光榮之上，再給一大筆獎金的話，那豈不是好上加好？
柳聯想快速翻到那行補充條款，仔細研究之後也是神色激動。
這次合作的基礎金額是五十萬美元，已經很不少了，如果能再漲二十五萬，甚至翻一倍達到百萬.
“老倪，你有信心在一年內完成研製任務嗎？”
柳聯想直接問了倪大神，而且一問就是最高獎勵的那種。
倪大神沉默不語，好似是沒有把握。
“老倪，你再想想”
柳聯想有些着急，說出的話已經有些壓迫的意味了。
這也是內地管理人員的習慣，制定任務的時候，首先考慮的幹了之後能得到什麼，至於怎麼幹，那是手下應該考慮的事情。
我只要結果，不問過程。
你辦不到，是你能力不行，是你態度有問題。
倪大神忽然擡起頭來，眼神灼灼的問羅潤波：“那如果我們六個月研製成功呢？那是不是就有一百五十萬美元？” “.”
“老倪，你.”
柳聯想剛要說老倪你算錯了，應該是一百二十五萬美元，不是一百五十萬美元，但是港島這邊的技術團隊卻“轟”的一聲亂了。
幾個技術人員用粵語不斷的說着什麼，臉色都有些不屑、鄙夷。
李野這個白拿錢的翻譯，覺得自己該發揮作用了。
“他們不相信你們，說你們可能是一羣騙子，就內地的半導體技術水平，根本不可能在六個月之內研製出超過F150的產品來。”
柳聯想等人一愣，都是有些慍怒。
而倪大神則直截了當的道：“那是他們以爲而已，我既然說六個月，那就是六個月，你就問他們，願不願意接受這個對賭協議就是了。”
李野笑了笑，對羅潤波道：“六個月研製成功，一百五十萬美元，這個條件很合算了好吧，你接不接受？”
【老大你都說合算了，我有不接受的膽子嗎？】
但羅潤波還是再次問倪大神：“倪先生，您會在對賭條款上簽字的對吧？”
倪大神臉色沉靜的道：“可以，只要你們按期提供研究資金，我保證六個月研製成功。”
羅潤波點點頭，扭頭跟維羅妮卡等人交流起來。
而那支技術團隊裡的人，還是不相信倪大神的半年之約。
最後，維羅妮卡問倪大神：“您好倪先生，我不瞭解內地的科研情況，但我的技術團隊對您的科研實力提出了幾點質疑，希望您能解答一下.”
港島的技術團隊開始提問，連續提了好幾個問題，倪大神都一一做出了專業的回答，而李野在其中也充當了幾次翻譯。
其實李野並不擔心倪大神會接不住這些問題，因爲西方普通公司的工程師，跟內地頂級研究所的這些研究員就不是一個檔次，更別說倪大神這樣的人物了。
到了最後，李野笑着對維羅妮卡道：“他們不應該質疑倪先生，因爲這裡是中科院，是創造奇蹟的地方。”
“哦，創造奇蹟的地方。”
維羅妮卡看了看李野，沒有再提出任何異議。
裴文聰沒有跟她說過李野的身份，但她跟着裴文聰多次前來京城，已經意識到這個帥氣的東方人，跟自家老闆的關係不一般。
“哈哈哈哈，李野同學這句話說的精闢呀！我們這個單位別的沒有，就是奇蹟多，核武器、火箭、衛星等等等等.
當初多少人不相信我們，但最後都會被事實證明，只要我們想幹，就沒有幹不成的事兒。”
“另外我們承接你們這個研究項目，還有一個獨一無二的優勢，那就是我們可以負責銷售，我們跟內地的企事業單位有着良好的關係.”
柳聯想很快進入了熟悉的談話模式，把話題從技術層面，引到了銷售層面。
“維羅妮卡女士，羅先生，你們可能對內地不是很瞭解，像程控交換機這種產品，是需要跟郵電部門打交道的，技術固然重要，但人脈關係更重要”
維羅妮卡和羅潤波聽的很用心，畢竟內地的情況確實跟西方不同，
但是李野的臉色卻變的古怪起來。
合着技術研究你來做，我們負責生產，生產完了再讓你拿去銷售，那我們不就是你的代工廠嗎？你想的還怪好嘞！
羅潤波一直關注着李野，看到他臉色古怪，馬上開口問道：“李野同學，您對內地的情況也有所瞭解嗎？”
李野淡淡的笑了笑道：“我只知道科技是第一生產力，人脈關係方面我是不懂的。”
“.”
維羅妮卡和羅潤波互相嘀咕了幾句，然後很快就截斷了柳聯想的念想，沒有繼續討論銷售方面的事情。
兩個小時之後，雙方終於達成了合作協議，倪大神鄭重的在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哈哈哈哈，大家談了一上午也累了，咱們去吃飯，慶祝我們的合作成功。”
柳聯想滿面春風的招呼着港島的朋友，有意無意的，顯出了自己“話事人”的身份。
李野看着被隱隱排在後面的倪大神，嘴角勾起了得意的微笑。
一羣吃不飽穿不暖的苦哈哈聚在一起的時候，凝聚力是很強的。
但是一旦富裕起來之後，內部就會出現各種矛盾，所以纔有了“只可同甘苦，不可同富貴”的句子。
現在倪大神所在的這個小團體，有勁兒還是往一處使的，但等到上百萬美元到賬，後續利潤快速攀升的時候，不出現權力之爭纔怪了。
貿工技和技工貿，可不完全是路線之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