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大神在說出“程控交換機”之後，還想着繼續解釋幾句，但是卻被柳聯想給打斷了。
“哈哈哈哈，裴先生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們倪工程師是個嚴謹的人，
他說可以研究程控交換機，是我們已經有了這方面的技術成果，就只差從實驗室走到工廠而已，實驗室產品和量產產品的區別您肯定是懂的吧？”
“但是個人計算機我們也是有研究能力的，我們58年就生產出了第一臺103計算機，59年生產的104計算機達到了世界級的水平，我們現在欠缺的只是一點點資金而已”
柳聯想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通，倪大神應該也是意識到了什麼，只好坐在那裡默默的喝茶，桌上的菜非常豐盛，但他筷子都沒動幾下。
不過裴文聰在安靜的聽完柳聯想的實力介紹之後，卻還是笑着問倪大神：“倪先生，你能不能跟我們確切的說一下，程控交換機和個人計算機的研究難度，有多麼大的差距？”
“.”
所有人再次看向了倪大神，甚至都有人在桌子底下踩了他的鞋子。
倪大神沉默數秒之後，還是說道：“裴先生，恕我直言，我不知道你們懂不懂科研和生意的區別，你想要做我們自己的個人計算機，我是非常佩服的，
但是一臺個人計算機放到科研上來講的話，需要分成十幾個科研項目，數據處理器、圖像處理器、數據存儲、運行存儲.”
“而在這些項目之中，有一些是我們國內完全不具備研究條件的，如果你能接受.五到十年的研究週期，和上億美元的研究費用的話，我們可以接下這個合作項目.”
“但是程控交換機就不一樣了，它雖然也屬於計算機設備的範疇，但是功能相對單一，研究難度要小很多，而且程控交換機在內地的前景也非常好，
兩年前閩省首先引進了富士通的F150程控交換機，得到了高層領導的參觀和支持，已經明確開始了電信方面的升級，而且在內地發展一項科技，有上層支持的好處您是知道的吧.”
倪大神也是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通話，但是跟柳聯想的那一大通話，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柳聯想就好似是一個揮舞着拳頭，高呼“我們分分鐘超越XX”口號的假大空製造者。
而倪大神，則腳踏實地、實事求是的把面對的困難、需求和前景都給裴文聰說了個明白。
那意思你要不怕砸錢，我很樂意接下個人計算機的研究項目，你要想短期內見到利潤，那我就給你搞程控交換機，並且保證給伱研究出來。
這下裴文聰算是明白，爲什麼李野一定要拉上這位倪工程師吃飯了。
人家是敢給你立保證書的，反觀那位柳經理，剛纔說了那一大通之後，裴文聰只聽懂了五個字——快給我打錢。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倪先生讓我這個以前不懂計算機的人，都知道該怎麼選擇了，我先敬倪先生一杯。”
裴文聰先敬了倪大神一杯，然後笑着對柳聯想說道：“柳經理，我會盡快派人跟你們商討程控交換機的合作問題，希望你們做一些技術資料上的準備，因爲下一次來的人，就是懂計算機的人嘍！”
“沒問題，裴先生儘管放心，我們的技術是內地最好的，如果我們做不到，那別人也肯定做不到。”
柳聯想拍着胸脯給裴文聰做出了保證，然後就是新一輪的勸酒敬酒。
這時候，李野和維羅妮卡的作用就顯出來了，他倆一左一右護着裴文聰，擋下了三分之二的勸酒和敬酒。
柳聯想關注了李野幾次，忽然道：“聽小兄弟的口音，不是港島人吧？”
李野微笑着點頭道：“我是東山人，現在是京大的學生，跟裴先生在文學上有些交流，後來聽說了旱冰鞋的事.”
“京大的呀！”柳聯想恍然道：“那小兄弟畢業之後可以考慮來我們這裡，你別看咱們單位小，但是能解決京城戶口，而且工資比其他單位要高一截.”
李野笑而不語。
我信你個鬼嘞！
不過不得不說柳聯想八面玲瓏的本事已經非常精通，這會兒的大學生畢業之後，能夠留京的只有一半，一個京城戶口，比小白兔眼前的胡蘿蔔都要誘人。
能把李野拉過來，那也算是跟裴文聰結下一個善緣。
只不過柳聯想看錯了人，他以爲李野只是一個提供了“旱冰鞋”信息的嚮導，哪裡會想到他纔是真正的老闆。
而且這個老闆，還知道他的秉性和底細。
這一頓酒喝了三個小時，纔算是賓主盡歡。
柳聯想搶着結了賬，而裴文聰也沒有小氣，讓秘書維羅妮卡直接拿出了一沓外匯。
“這是意向金，之後我的秘書會負責跟你們對接接下來的事情，請你們務必認真對待我們的合作，不要讓我們失望。”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柳聯想又驚訝又興奮，滿臉歡笑的送走了裴文聰。
然而一轉身，他就怨氣滿滿的對着倪大神發牢騷：“我說老倪，你今天是怎麼了？本來天大的買賣，你硬是給談出了小家子氣來？
研究程控交換機纔多大的項目？我跟人要多少技術費？研究個人計算機能要多少？
咱們公司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呀！十幾號人全指着我拉項目過來吃飯呢！現在倒好，我想獅子大開口，你卻給我把牙給拔了.”
倪大神嘆了口氣，認真的說道：“我也想一口吃個胖子，但資本家的錢，不是那麼好拿的，拿了錢交不出東西，我們拿什麼賠給人家？”
“哎呀老倪你去海外待了幾年，怎麼學會替資本家說話了，拿錢的事兒你交給我，出了事我頂着。”“.”
。。。。。。。
柳聯想和倪大神的對話，裴文聰和李野是聽不見的，
但裴文聰到了車上之後，卻憂心的對李野說道：“李先生，我覺得那個柳經理.不是個合適的合作伙伴。”
李野笑了笑道：“他當然不是，但那位倪先生是呀！”
裴文聰也點了點頭，認同的道：“確實，不過那位倪先生好像話語權不高，另外他對於程控交換機的保證，是不是太肯定了？
我在港大也接觸過一些科研人員，他們從來不會對還沒有成功的項目做出百分百肯定的保證。”
“那是因爲他有足夠的信心。”
李野緩緩的搖頭道：“倪先生沒說謊，程控交換機，內地是真的有研究基礎。”
任何突破性的科技進展，除了需要一系列工業基礎的支持之外，還有市場的需求，
所以後世的一些關鍵性突破，都會在一個合適的時間點爆發，而這個合適的時間點，就是市場需求和工業條件的重合。
比如內地87年前後的紡織機械，97年前後的工程機械，07年之後的數控機牀都是在內地需求旺盛，但是卻被海外企業“綁架式”傾銷的情況之下，絕地反擊逼出來的爆發。
現在內地的電信網絡，正是改進升級的時候，裴文聰只注意到一百戶家庭都沒有一部電話，但是卻沒注意到，這一百戶家庭有99戶都渴求有自己的電話。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而李野記得內地第一臺獲得入網許可的程控交換機，是郵電四廠生產的HJD-02型，時間是八十年代末。
而第一臺國產大型數字程控電話交換機，是91年研製成功的，這臺程控交換機的研製成功，徹底打破了外國程控交換機對中國市場的壟斷，甚至獲得了1995年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
現在加入了李野這個知道未來方向的攪局者，怎麼着也能提前個三五年吧？
只不過這些事情李野沒法告訴裴文聰，他只能換了個方法說。
“相信我老裴，內地總是會出現不可理喻的人才，當年那位錢先生值五個陸軍師，那這位倪先生.值一個億。”
“.”
裴文聰認真的看了兩眼李野，然後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我會想辦法跟倪先生接觸，一個億的話是RMB還是美元？”
“老裴你想什麼呢？”
李野失笑道：“你以爲倪先生那種人是砸錢能砸過來的嗎？他不是生意人，你前腳給他送錢，後腳說不定就出問題了。”
倪大神是個愛錢的人嗎？他要是愛錢，可能就不會出了後面那些事情了。
去年的時候，倪大神在海外就已經混的不錯了，但還是放棄了外面的高工資，然後把自己所有的錢，全都買成了書籍帶回國內，這樣的人你想用錢砸他？
估計適得其反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裴文聰有些囧，不好意思的道：“那麼李先生，我應該怎麼跟倪先生接觸？”
李野想了想道：“你要讓他相信，你是願意爲了內地的計算機事業，寧願傾家蕩產也要堅定不移的支持下去的人.當然，你不需要傾家蕩產，只需要出一小部分就可以了，剩下的我來。”
“不不不，我願意的，李先生我願意奉獻出我的所有財產。”
裴文聰現在說這種話都不帶經過大腦的，李野說要往西？那他上西天都樂意。
當初就是猶豫了一下，沒有把房子給押上，導致本錢只有不到李野的一半，然後到現在跟李野已經差了三倍，這會兒他怎麼可能再猶豫？
李野玩味的笑了笑道：“那老裴你可要做想好了，我們畢竟落後於世界，這個追趕的時間，可能會有點長，回本兒的日子可還早着呢！”
裴文聰馬上表態道：“不怕，就算不回本兒也行，我相信內地不會忘記我做出的貢獻的。”
看着堅定的裴文聰，李野淡淡的說道：“不回本兒是不可能的，只要你夠堅持，賺少了都不可能。”
幾十年後，全球排名前百的半導體公司，頭部企業確實還是以西方公司爲主，
但是隻要你往下看，從三十名之後開始，卻是一片紅色，佔據了不止半壁江山。
“好的李先生，我會堅持下去的，倪先生那邊我也會培養信任，爭取早日讓他理解我們、相信我們、加入我們。”
“這個不能太急。”
李野笑了笑道：“想要倪先生加入我們，只有信任還不行.還得靠對手的幫襯。”
“.”
以倪大神的秉性，大概率是不會加入李野這種私人團隊的，但是如果有人幫襯，那就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