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蹤跡,十年心,背燈扇底冷秀衾。推窗月中天,唯有碧潭水沉煙。
攤開手掌,月如水更如霜,一片淒涼漫荒涼。幾許浮沉,天涯咫尺月色濃,陌上春事已成殤。
他守青山一痕,倚月點點明。她倚桃花千樹,守月翦翦明。
隔指而望,何處歸途,一指一年又重陽。
知她夢裡來過,黃花不似桃花紅。知他夢裡來過,哀峰不若愁山青。
十指十年,一世糾葛問多情。翻掌覆掌,雲水隔巫山。
左手前生夢一場,右手今世水一空。合掌如蓮,前世今生墨如罨。
前世僧,前世魔。一棵桃樹種成嗔,今生煙蘿桃花塢。
今世,桃花冢邊倚月人,獨倚古今三生明。
前生,夢裡相思吹花落,忘貧相對亦成奢。今生,香積寺裡掃香客,孤掃紅塵一帚埃。
知否?知否?夢裡花落詩成行,夢醒落花堆成殤。
纖纖十指,何處招春幡。
十年一夢,前世青影月朦朧。夢繞魂牽,西廂一角。
那一世,人世飄蓬,影落青山,無根僧。那一世,人面桃花,青燈拈瓣,拾花人。
這一世,桃花冢邊,月無痕,倚月人。這一世,香積寺裡,香無跡,掃香客。
穿越雲煙,推開大唐深鎖的重門,彷彿又見那一世旋舞的桃花,簌簌飛紛,撲落人面。樓外深山,陷在萬丈紅塵的寺宇,又是誰於菩提前靜靜拈香,迴轉那一場輪迴的過往。一千年以後,誰在長安故地緬懷,爲那大唐月下,一曲千古悲歌靜默合掌。
滿城飛絮與落紅,漸迷亂了人眼;多少前世的淚水,滴落在泛黃的桃花紙上。當夢魘,被磐音輕叩出輪迴的旋律,那一世,是誰凝噎在大明宮的樓闕亭臺。那個法號辯機的和尚,還在不在南山伽藍的化外一方?一年一年春去來,一年一年花落開。十指十年,韶華不待。走過大明宮的鴛瓦紅牆,那一世是誰立在秋水邊,寂寞斷腸?
黃昏中的寺宇,陷入萬丈紅塵的包圍。一個人於菩提前靜靜的燃燈、拈香,沉思那場輪迴的過往。那世誰人曾說,一千年後,會在長安故地等候;可爲何今世赴約而來,他卻姍姍來遲。
那日,她立在佛前靜默合掌;當磐音輕叩,叩醒那場昨世的夢魘,她匍匐在終南山上,聆聽佛說緣起即滅;跪在香積寺裡,聆聽佛說情生已空。她問佛,如何能不空不滅?佛對她說,不起緣,即不滅;不起情,即不空。
她求佛:“可不可以給我一夜神通,叫我回到三生以前,再去把那段情殤重圓?”佛說:“你又何必。回顧便滿是心傷。”她求佛:“就圓我這場夢吧,即罷昨世與今生,都與他相守無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