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爲什麼要看這棵樹?”馮一峰眨眨眼,模樣甚是天真,讓我不禁想要摸摸他的頭。
“你可以不看。”
“小耗子,我發現你現在對我越來越冷淡了。”
然陰測測地笑了兩聲,然後摟住我的肩膀:“他什麼時候沒對你冷淡?”
我和馮一峰兩個人俱是一怔,縮縮脖子不敢說話。
白衣男子默默地跟歪脖子樹眼神來回交流了一段時間後,終於回過身,往前走了兩步;他這一動,我們所有的人都跟着往後退了兩步。
大劉作爲先鋒隊伍早就被兩炮仗嚇跑了膽,這會兒還忌憚地看着炮仗的殘骸呢。
然挺身而出:“你是誰?”
我覺得然這話說的實在沒有水平。
且不說這個人會做自我介紹,但是據我縱橫文藝界這麼多年,並沒發現他是什麼數得上的名人,何況難道他做完以後,爲表禮貌我們這一干人也一一開始介紹。
這場景光是想想,就覺得怪異。
再說,他要是不回答自己的身份,也沒什麼,誰會傻乎乎地跟大幫陌生人說自己的名字而且是在這種境況下。
果然,白衣男人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話。他只是把手慢慢地伸到褲兜裡,然後就不動了。
我們所有的人都看着他的褲子兩邊的兜子,一時猜不出他想幹什麼。
“那裡會不會有武器?”
我點點頭:“馮一峰,我突然覺得你很適合去做導演。”
“真的麼,小耗子,你也發現我很有才麼?”
“你,額,很天馬行空。”
馮一峰顯然很滿意我對他的評價,雖然我一向覺得天馬行空這個成語並不是褒義詞。
“其實,狹路相逢勇者勝!”馮一峰又再度地握緊了他的那根寶貝樹枝,儼然一副想要作戰的樣子。
然向後掃了兩眼,我衝他一笑,用眼神告訴他,我不說話了。他才堪堪回頭,繼續不依不饒地跟白衣男人說話:“我們這次是來探險的,聽說後山有不乾淨的東西,你也知道我們多半是好奇,如果你跟我們一樣的目的,我們或許可以一起。”
白衣男人輕聲笑了兩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年年來,從來沒發現。”
然立刻抓住了他話裡的三個字,年年來?!
“這裡,”他回身指了指剛纔盯了很久的樹,然後低聲地呢喃着,“曾經死過人。”他的語調很溫柔,就好像是一個母親在跟自己的孩子說話,帶着無限的溫情;又彷彿是一個人在對着自己的愛人說話,飽含了無限的情思。
聲音很輕很輕,彷彿風一般,隨時都會消散的無影無蹤。我說不清楚聽他說話的感覺,只覺得這句話他說的有些傷感,聽着讓人有些沉重。
大家齊齊地又往後退一步。
馮一峰很不自覺地又問了一句:“樹上?”
男人點點頭:“嗯,吊死的。”說這話的時候,他輕輕地抹了抹自己的脖子。
我們又齊齊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死過人,就是說死過一條狗也是夠滲人的,何況是個跟我們這些同種生物呢,更何況是吊死的。
天!
我的眼前簡直可以清晰地出現一個人脖子掛在樹上,然後雙腿凌空搖擺着。
那棵樹擺了擺葉子,剛入春,葉子還是新綠的顏色,充滿了生機,可是剛纔我們這羣人才親耳聽到了,有個活生生的跟我們一樣的——人,吊死在上面。
說實話,我的心裡毛毛的。
然的反應算是最快的,又因爲他一直處於“挺身而出”的位置,所以像是一個奮勇戰鬥的勇士衝鋒在最前面,像是地標一般孤零零的站在那裡,異常的突出;然使勁地甩了甩頭,我想這個時候難道他還想要擺個帥一點的造型,甩完了頭,然總算開口:“那個,你說的,是,是不是?”
“是!”沒等然問完,白衣男人就回答了。
雖然問題不完整,但是我相信,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很清楚然問的是什麼。
果然,大家華麗麗地又統一步調往後退了一步,馮一峰掛在我身上,企圖將比我矮了幾毫米的身材美好的掩飾住。
我的腦子有些糊!
看了看這就是那個再也沒有出現的師兄的安息之地麼?!
這就是那個師兄再也沒有出現的原因麼?!
馮一峰忽的一下跳了出來:“你,不要裝神弄鬼的,我們是好人!”
靠!
前一句我還覺得說的挺不錯,這後一句怎麼這麼鳳姐呢!
好人,好人頂個毛用啊。這年頭,還不如說句我爸是李剛管用!
白衣人先是一愣,接着笑了,不同於剛纔的幾次笑,這次眉眼彎彎,彷彿到了眼底。我忽然覺得彷彿看到了三月回春,冬雪初融,讓人心中涌起了暖意。
“有趣。”他衝着馮一峰說道,“你爲什麼覺得我在裝神弄鬼呢?”
難道不是麼?
馮一峰輕輕地嘀咕着,神情卻帶着嚴肅。
自然的一旁的我們也紛紛地帶着猜忌的目光偷偷地打量着白衣人。
不怪我們,誰讓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地出現在這後山上,而且還莫名其妙地放炮仗,還說眼前的這棵歪脖子樹可是吊死過一個人。
最最奇怪的是,他沒事整個白衣服幹什麼!
“我只是來祭奠,”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目光頓時變得很悠遠,彷彿在回憶着什麼,“朋友的。”
我想那個被他稱爲朋友的人,在他心中必定不是普通的朋友。
“那麼那個傳說?說有不乾淨的東西,說有人進山就再沒出來過。”大劉不死心地問道,又補充了一句,“還有,祭奠的話,不一定要用炮仗!”
敢情大劉是徹底惦記上了這炮仗了。
“什麼都是浮雲。”白衣人翹起了脣,像是在說笑話,可是再我們聽來並不好笑,他說的這句話時下也算流行,而經他口中說出來,總覺得異常的怪異,不總覺得後背發涼,“笑,就是傳說的那個X中的高三學生,他因爲壓力太大,所以輕聲,學校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紛爭所以封鎖了消息,只是不曉得爲什麼後來就傳成了他遇到不乾淨的東西就一直再沒出現。”
“不是,去年還有一幫人進山,說是看到了什麼,都被嚇壞了,其中一個人還,還被嚇得住到醫院去了。”馮一峰說完,還拉上我,“是吧,小耗子。”
我本來正在努力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這人卻偏要拉上我,只好擠出一個笑,點點頭,對上白衣人:“應該,是吧。”
白衣人很瞭然地點頭:“那天,也是笑的忌日,我就站在這邊,一開始也沒注意有人來,後來莫名地就聽到了有人在說什麼大叫,還說什麼聽到奇怪的聲音,等我跑下去的時候,發現那幫人早跑遠了。”
我對他的說辭保持懷疑,想來他必定是隱藏了什麼。
不過,但是他卻最大程度地解釋了這一切的事情,雖然並不一定是完整的。
大家同時都嘆了口氣,但是卻又隱隱地高興,有些遺憾,畢竟這次探險什麼都沒發現,沒有妖怪,沒有仙女,沒有武功秘籍,不過總算也解決了這麼長時間以來大家的好奇心。
而且,馮一峰立刻道出了我的想法,說的眉飛色舞:“這地方風景還不錯,我們可以常過來玩玩,反正傳說是假的。”那臉上的神采明顯已經飛到了下回過來後山的情景中了。
然點頭同意:“謠言止於智者,常過來的話,大家也就不會相信那些謠言了。”
“但是,還是要在入山口立個牌子“禁止火燭”。”大劉立刻提出意見。
大家先是沉默,然後一起大笑起來。
大劉摸着後腦勺,也跟着笑起來。
大家聊了一會兒,吹了一會兒大自然的風,享受了一會兒大自然的新鮮空氣,開始準備下山。馮一峰戀戀不捨地掏出手機整了幾張照片,看到那棵歪脖子樹,比了幾個鏡頭,最後還是放棄了,嘴上不誤失望地說:“其實我覺得這棵樹長得還挺標緻的。”
我是不知道他從哪裡能看出這樹與別的樹的區別,最多就是歪了點,可是又是哪種審美觀念讓他可以覺得這樹長得標緻?!
“你站那兒去,我給你留個影。”然在一邊好心地提議道。
“不要不要。”馮一峰立刻撒開腿丫子,下山去了,腳步異常地堅定。
大家陸陸續續地往山下走,我和然落到了後面。
“你們兩個?”白衣人的眼神在之間逡巡着,然後浮上一抹笑容,讓我想到了一種動物,狐狸。
然將我護在身後,昂首挺胸:“我的人!”
我羞紅了臉,在他背後使勁地戳着。
白衣人越過然看向我,衝我眨眨眼:“那個,你舒服麼?”
“啊?什麼?”
然將我推開,讓我去找馮一峰,說他有話要跟白衣人講。
我彆彆扭扭地下山,瞞着我想幹什麼!
真是!
馮一峰趁着然不在的當兒,輕聲問我,是不是欠了他很多錢,要不怎麼會被然看的這麼緊的。
我看都不屑看他一眼,這兩個事情有必然的聯繫麼,再說我們這麼久朋友他還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借人錢和管人家借錢。
看着他腆着笑臉等我的答案,我拍拍他的肩,用一種莫測高深的語氣道:“一言難盡。”
馮一峰立刻露出了大半同情中間又夾雜了少許幸災樂禍的眼光,我頸後汗毛一豎,以我準確的第六感,我總覺得這傢伙腦袋裡想的東西肯定跟那棵樹一樣——歪了。
然和白衣人很快地跟上我們,不曉得他們到底進行了怎麼樣的溝通,總之,兩個人就跟好兄弟一般,言笑晏晏。
到了山下,大家各自回去。
幾個女生從最初的羞怯到後來的委婉然後直接到如今的——如狼似虎。
“喂,不去幫忙。”林晴就是那個白衣人,而且還是我們的師兄在一邊涼涼地說。
我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將眼睛別開,看他被女生圍攻的挺高興的,幹什麼要過去,說不定還打擾了人家的好事。
“哎,然這傢伙在自己學校一定也很受歡迎吧。”馮一峰帶着豔羨的目光。
林晴半眯了眼:“你羨慕?”
“男人都羨慕吧。”
“我就不羨慕。”
“切,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我不喜歡葡萄。你喜歡?”
“當然喜歡,酸酸甜甜的東西我最喜歡。”
“哦~”
我看着兩個人,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然總算脫開身,在一羣女生依依不捨地目光中來到我們這邊,我瞧着他滿頭大汗,目光慌張,心裡總算平衡了些。
“哎,某些人,爽啊爽~”馮一峰看着然,戲謔的口吻出賣了他渾身正冒着酸水。
然見我們一個個都看着他,半天憋出一個字:“靠!”
“等下一起吃飯吧。”林晴提議着,目光直接落到了馮一峰的身上,不曉得爲什麼總覺得他說這話不懷好意。
果然,吃完飯,林晴又提議一起去唱歌。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着實可疑。而且我們也並不是很熟啊。
我和然還沒有表態,馮一峰就嚷嚷開了:“你請麼?你請我就去。”馮一峰一聽到玩,就忘乎所以了。
林晴和氣地笑了笑,眸色波動,有些誘人:“當然。”
於是,一行人殺向了最近的KTV。
夜色正好,是唱歌的黃金時間,我們來的也算巧,正好有個包間空出來。
馮一峰屁顛屁顛地跟在服務員後面,然後衝進去,霸了最中間的位子道:“哥幾個先唱,等下我讓你們好好開開眼。”
我自是知道他唱歌還不錯,不過如此自大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起碼我身邊的這個人就唱的不比他差。
然衝我笑笑,趁我不背,颳了一下我的鼻頭:“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我打開他的手:“誒,我說,林晴幹什麼這麼豪氣啊。”
“人傷心的時候最容易寂寞,寂寞的時候就希望身邊多些人氣。”然看着邊上正在點歌的林晴,慢慢地說。
我狐疑地瞧了一下林晴,似乎已經點好了,電視屏幕上面顯示出了歌名,當然隨之而響的是伴樂。
“噗,林晴師兄,你確定你沒有老眼昏花點錯歌!”馮一峰在沙發上笑得前仰後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