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9章 回頭萬里,故人長絕

儘管大勝,消耗不少,林阡雖身經百戰家常便飯,又怎可能不感到半點疲累。收拾殘局回到軍帳已是半夜,正要問小牛犢爲何還沒睡,目光一落在他正在啃的“胖兔子”上就再也收不回,滿腦子都是那個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好像昨晚還在自己身邊雕蘿蔔哄孩子的吟兒……

心中一凜,顫聲問:“沂兒……你孃親她,還沒回來?!”他這纔想起,他給曹王和吟兒的“一日爲限”早就到了,即便貽誤也不該這般久,可吟兒呢!空前緊張,心跳加速,背脊發寒,冷汗涔涔。

“回來了?”“嗯。”是幻覺還是現實?搖晃的燈燭下,明明那個女人在啊,見他回來,轉臉微笑,溫馨恬淡……他腳底如同踩進了千萬根刺,站不穩卻豈能不立刻轉身就往她離去的方向飛奔!衝出帳時太快太猛,險些撞人他也沒顧——吟兒?吟兒你何時回!

一片驚呼,全然“主公”。盟軍兵將的聲音、視線、心情甚至腳步,無一不緊隨於他們的主公,衆人卻驚恐地發現,主公這是怎麼了,纔剛下陣不久,竟又瘋狂策馬馳向轅門外求戰?!

“赫將軍,拜託了!”片刻後,軍師她焦急地衝到赫品章的帳外,神態舉止皆是罕見的狼狽和凌亂。

“主公的精神狀態,可真教人擔心啊……”赫品章傷才裹完,便二話不說前往策應。

最近精神確實紊亂,這一點林阡自己也瞭解,所以行事周全如他,早就把出謀劃策的事都交託輕舟,只給了自己一個完全聽命於她的“戰將”定位,更加爲飲恨刀制定了“虛弱時、突然間、切勿單打獨鬥”的約束條件……他也沒想到今夜他會爲了逼吟兒回來一時情急、把一切顧忌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過去的這短短半夜,軍中不是沒有過竊竊私語,當時還細碎忽然就積沙成塔,重如泰山壓頂,予他當頭一棒:林阡你失策了!你想用金帝去恐嚇曹王府別亂來,可你忽略了一個極大的可能性就是,曹王在那之前就已經死了,羣龍無首、悲憤交加之下,戰狼那些人哪會管什麼金帝,他們甚至恨不得金帝給曹王陪葬!那他們爲什麼秘不發喪,還要來“懇求”吟兒去?不就是爲了騙她孤軍深入再將她殺害泄憤?

否則,曹王如果還在世,他那樣的正人君子會食言?而曹王府那些忠於他的、會不肯放吟兒回來?

傳言紛飛,正因暫時難辨真假,所以才顯得可能性極大。林阡太瞭解他的敵人們了:金軍並不全是戰狼那樣的行事激進敢擔惡名,諸如軒轅九燁那樣的小人,一定會在做出慘無人道之事後還想方設法地粉飾太平,他們真的有可能殺了吟兒但還在醞釀着怎麼最大地打擊他和最小地傷害曹王府——林阡,你怎能那般草率,親手將吟兒送進虎穴龍潭,你怎能那般愚鈍,到現在才發現她生死未卜!

“把她給我交出來!否則你們全要死!”心魔只因吟兒眉眼,單槍匹馬殺近邊界,未想,金軍防守竟空前堅固,更未想,戰狼、卿旭瑭、林陌傷勢雖或輕或重卻一個都沒退下前線。林阡孤身槓上所有勁敵挑燈夜戰,本就是遠道而來,而且還渾渾噩噩,再加上以寡敵衆……這樣的強弩之末完全是自投羅網。

結果可想而知,火光中,箭陣下,他和主動追他過來的辜聽絃等人一起被殺得大敗,若非軍師及時求助的赫品章率領精銳、卷甲銜枚突襲完顏綱圍魏救趙,此役後果不堪設想,軍師更親自追到陣前,只爲第一時間將林阡喚醒:“主公,莫不是到此刻還看不穿戰狼奸計?!”

戰狼的上策原已施行到最後一環,卻因赫品章的出其不意而再度折戟,難道任由赫品章打敗完顏綱繼而對王爺所在長驅直入?本還希冀着“即使柏輕舟把宋軍損失降到最低,林阡還是爲了鳳簫吟不可轉圜地失心”,誰想,那女子竟不顧兇險衝到陣前、親口對着林阡擺明理據苦苦相勸:“曹王若然薨逝,這幾日金軍不可能半點消息、半點情緒的變化都無。”“戰狼既然肯救完顏綱,充分說明曹王未死。”“曹王既然未死,主母必定無事。”“況且她素來逢凶化吉,被耽誤或許是有奇遇。”

別人的話或許還沒說服力,柏輕舟是誰?傳聞中洞悉天機的神女,她說的話林阡從來就沒有不聽的。

可是,那神女居然如此屈尊?陣前匆促得容顏慘淡!戰狼真正是沒想到,受挫收兵,連呼失策。

那是戰狼逼迫林阡入魔並斬殺之的最佳機會,已經得手卻從指縫間遺憾穿過。得知計策落空的那一刻,凌大傑比任何人都覺得沮喪,竟然真被自己說中了嗎,就算曹王府降低底線到這份上了,林阡都並沒有如戰狼所願輕易就入了魔,哪怕只差毫釐而已……可惜,他們將要遭到的卻是被林阡“藉機”、“有理”屠滅完顏璟的報復了……

果不其然,林阡雖還一身是血,卻沒繼續溺水反倒是順水推舟,天沒亮就演繹出了令凌大傑最怕的後果:“林阡那瘋子,當真教人把聖上困在了西吉!現在他還自己衝過去了……”

“何人?”戰狼以漫不經心的口吻問,甚至沒有轉過頭來。

“……”凌大傑愣了一愣,“收手吧!”段大哥,你不是說過,這是最後一次?!

“上策走不了,還有中策,慢慢來。”戰狼他,仍然沒有放棄,原來他蹙眉是在計算,完顏璟要怎樣才能不拖他後腿。

“逼林阡入魔、將他殺死……這策略,從天驕大人,到王爺,到你,全都想試,結果呢,逼成功了,卻殺不死!幾次三番都如此!”凌大傑聽到原來戰狼計策還沒結束,雖沒再製止,卻仍然鬱悶,不惜毒舌了幾句。

“困聖上的是誰?”戰狼一臉沉靜,繼續追問,掂量對策。

“何慧如。”凌大傑沒好氣地回答。

“哼。又是柏輕舟的謀,她出手如此神速,怕是在阻遏林阡之前便派何慧如去了。”戰狼目光凌銳,“無論此戰成功與否,她都是我們下一個要移除的對象。”

“異想天開,這些年林阡給她的保障不少……”凌大傑倒是想派刺客去殺了柏輕舟,但她大部分時間都是何慧如貼身護着、且營帳就在每個戰地的最高統帥邊上。

那當然,那麼重要的得之即得天下,林阡從得到她的第一刻,就沒忘記對她的裡三層外三層保護。

只不過,林阡也沒想到自己在越來越頻繁的入魔狀態下,總要連累她一次又一次冒險地把防禦力交出來給他用。接近天明時他才完全清醒回神,那時大軍還在行進,他知道她沒睡後,急忙入她車裡:“輕舟,害你受累了,我會盡快將聞因調來,換回慧如護衛你……”

“主公,沒關係。接下來戰狼迫於壓力、同時也懾於主公,必會和高風雷等戰將親自追來西吉,所以主公今日且休養生息,權當到北邊來一遊了。”輕舟微笑,竟要林阡不當戰將、當魚餌。

“怎麼……”林阡才知道,輕舟要他拐個彎就打道回府,借他陣前瘋魔留給金軍的印象,對前來護駕的戰狼等人虛晃一招。

“主公保持表面氣勢就夠。”輕舟回答,他才敗一仗她就立刻送他一勝仗,“我軍實際兵力仍在第二戰區,華前輩會協助辜、赫兩位將軍避實擊虛。”

“沒必要遠到西吉硬碰硬,何況金帝價值不如曹王……”聽罷軍師臨陣的果斷應變,林阡終於恢復到素日的氣定神閒,“有輕舟規募戰局,我最是高枕無憂。剛好可以尋到空暇,思考如何鞏固川蜀和山東。”

輕舟微微一怔:“前些日我聽聞東線勢緩、妙真姑娘便立即往西線來了,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其實,她若是直接回山東紅襖寨,倒是可助主公一臂之力。”

“也好。到隴陝也可助我尋回吟兒。”他相信了輕舟所說的吟兒和曹王都還活着,但不能容忍吟兒一直處於下落不明狀態,妙真若是回來,可以行動自由。

“主公眼裡妙真總是個孩子。”輕舟笑,妙真作用顯然不止於此。

以輕舟之神機妙算,對抗嶽離之明察秋毫、曹王之算無遺策、僕散揆之見微知著,全都不怯,因此林阡等人都以爲今日必定勝戰,不料那戰狼當真不愧曹王府首席謀士——小人當慣了險些小覷了他兵法韜略,原也是當世首屈一指!

沙場上的戰狼明明也是那樣的洞若觀火、因勢利導,他竟然看出了輕舟的調虎離山之計,所以表面上帶了包括高風雷部下在內的全體精銳氣勢洶洶來追林阡,只不過對着輕舟“正中下懷”而已,實際卻不動聲色留高風雷在陣前、緊要關頭出手相助林陌卿旭瑭,帶給了華一方、赫品章、辜聽絃三人一場苦戰。前往西吉的高手只是他戰狼和一個曼陀羅而已,如此,大幅降低了完顏璟對金軍的拖累程度……

“老奸巨猾,倒是激起了我的鬥志。”輕舟聽聞自己的計謀被戰狼看破,第二戰區的宋軍只是險勝、而非大勝,不禁露出難得棋逢對手的表情。

“可惜了,對面情報也不比我方遜色。”林阡嘆,戰狼真是全才。

隨着這場金宋之戰越打越大,主帥出手越來越狠越來越快,雙方細作的困難和風險也是漸次增多:“滅魂”和“青鸞”在分別掌控金帝和林阡的行蹤以外雖有部署,卻都難以在第一時間就剔出敵方破綻,金宋細作的兩大王牌竟好似作用力相互抵消;另一廂,“轉魄”雖期待着與同僚聯手對敵,卻終究初來乍到,遂按部就班地復甦起當地下線,同時盡一切可能取信於戰狼——徒禪月清,一直處於半蟄伏狀態,故而也未能及時發現戰狼的將計就計。

盡心盡力“輔佐”着林陌、幫他固守第一戰區的徒禪月清,更意外地發現,不止刀法,還有謀略,林陌臨陣都有他自己的發揮,月清發現後緊急以飛鴿傳書告知林阡:“林陌命人傳信給劉鐸、把回海,要他們趁華一方和郭子建注意力在東北,從西南偷襲我軍、與之形成夾擊。”

那兩個金將一直都被郭子建的副將沈鈞藍揚等人阻斷在臨洮府,一勇一謀也是去年連林阡都拆不散的強勁搭檔,雖然未必真能破局,但是堪稱變數無窮,林陌挑準了他倆來充實戰狼計謀,給了郭子建後顧之憂,是把金軍從慘敗變作惜敗的最大緣由。

“主公,您還不信我說的、駙馬爺那些背父棄國混賬話!?”即便宋軍的第一戰區終因情報略勝一籌而有驚無險,第二戰區亦因實力的更爲充沛而雖失策亦險勝,華一方仍然在這一日的交鋒中損傷不少門生,因此他恨恨地來找林阡詳述林陌惡行,在發現林阡身上也有永劫斬的砍傷後更增氣惱,索性不叫林陌秦川宇,直接諷刺他爲駙馬爺。

“信,我信了。”林阡當然也知道昨晚和今日有多少宋軍折耗,或許陌不是罪魁禍首戰狼纔是,可最令他痛心的不是陌對他揮刀,而是陌對宋軍出謀……

胡馬嘶風,漢旗翻雪,林阡與華一方相扶出帳。望着遠處的彤雲和殘照,林阡忽然有些抑鬱:大義在前,他確實背叛,看似只能我來滅親,我卻如何有那資格?然而,責任來時,豈能退避。

苦苦回憶掀天匿地陣裡自己是怎麼做到決絕殺陌的,險些想不起來,太久遠,太模糊:川宇,我給了你一次又一次死,欠了你一場又一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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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對抗金聯盟的死傷和折耗視而不見,不能對林陌造成的破壞和毀滅放任不管,林阡終於重拾對林陌的狠心,又二日,透過交兵和交鋒與陌十餘次直接衝突。

戰狼趁熱打鐵,這兩日不惜把移剌蒲阿從守地調上攻位,與曼陀羅、徒禪月清、卿旭瑭、高風雷輪番爲林陌掠陣,他戰狼則間或穿插,第一第二戰區的界限已漸漸消除。

林阡這廂,柏輕舟排兵佈陣,用辜聽絃、赫品章、華一方、郭子建、西海龍、柳聞因這些精銳隨機應變,期間,孫寄嘯宇文白仍不改職責地策應宋恆厲風行兩處、不作過大位移。

“戰狼如此調兵,是兵行險着,使其後方露出空虛;反觀輕舟,攻守兼備,滴水不漏,這局該是輕舟贏。”出戰前,林阡望着沙盤,如是慨嘆。

“不然。戰狼是料定我不敢再分半支定西軍啊。”輕舟搖頭,定西軍是到移剌蒲阿位置上的最佳繞道輕取空虛之選,可是上回林陌才教劉鐸把回海趁虛夾擊定西,戰狼隔空問柏輕舟你敢故技重施嗎。既然你不敢,那我這空虛算什麼破綻?

“趁戰狼的關注點在定西,不妨將我這個餌下在靜寧?”林阡理解,輕舟不是不敢走險棋,只是囿於他這個主公的原則。他從來不想麾下冒太大險。

“正有此意。”輕舟一笑溫婉,“接下來,還請主公繼續站穩情理、保持殺氣。”

他的心曾有過一驚,輕舟的意思他懂,“情理”是吟兒的失蹤帶給他的優勢,“殺氣”是他本該趁此機會僞裝出來恐嚇金軍。可是,這當真是優勢和機會嗎。

戰鬥中卻往往身不由己,有時候一轉臉他都不記得怎麼會又一次出現在戰場上了,和軍師的談話結束了嗎爲什麼這麼突兀地就翻篇?凝神時頭昏腦脹,營帳裡的姣麗神女不知何故變成了兩老兩少四個金將,他們有前有後地陸續朝他而來,放過了他們原本趕盡殺絕以迫他親自出陣的對象。

此前,他們都是輪番爲林陌掠陣的,那很顯然是戰狼某種循序漸進的嘗試,一人、兩人、三人,都要吸取與陌合作生疏的教訓,方能最令戰狼如願以償地推動林阡入魔。

“何必那麼繁瑣。”林阡看透地冷笑,想起輕舟對他說的,主公嚇唬他們一下便罷,剛好看到即將上陣的曼陀羅眼裡流露出的憂慮,因此再不遲疑,長刀出鞘,鋒芒凜冽,語帶挑釁,“別勉強,上一個一個破綻,一起上漏洞百出,不信邪全來試試。”

“好狂的口氣!”“試了別後悔!”“輸贏我都高興……”“先把我珍寶還來!”徒禪月清、移剌蒲阿、卿旭瑭、曼陀羅各自以不同心態來打,哪個都是同樣地不遺餘力。

林阡因爲是要造勢所以打夠了狂刀兇刀,多種霸悍神功齊用,場面教人魂悸魄動,果然那四敵纔剛上來就被他爆棚的戰力打懵,還沒來得及合作多久就全線崩盤、潰不成軍慘不忍睹。

林阡這一騎平戎之勢,使後來他只要舉刀,還沒發力就退敵三分。

林陌何等聰明,看穿了林阡打法立刻上前干擾,卻被林阡更早一步地反劈開去,生生由戰馬爲自己擋了一劫:“父親的刀法進階,林氏子孫,從一而終才配看。”

挑釁卿旭瑭四人是計謀,羞辱林陌你不配來戰我是計謀,隔空打擊戰狼一樣也是那個計謀——激將!

“前日主公去西吉追殺完顏璟的餌沒能完全騙過戰狼,我思前想後,是因爲戰狼心裡,完顏璟的命沒那麼要緊,在他心裡最重要的是林陌和曹王府的功績。”說白了,輕舟此番策謀的初衷,便是要讓林阡從上次揍人的誘餌,變作今次欠揍的誘餌……

卻預先在曹王府可能不忿而被激深入的必經之地,劃定了一條他們的必死之路。那界限,漸漸清晰地呈現在剛回帥帳的林阡手底下,輕舟仰頭望着他淡靜的側顏,一時不想說話來破壞他對大局的構想:主公真是個奇人,殺氣騰騰和泰然自若可以轉瞬間做到。

“林阡示強,是引我軍激憤去拼,若宋軍突然示虛,可證明我判斷準確,是林阡他誘敵深入之陷阱。”同一時間,戰狼在帥帳裡對衆將如是分析,舉世皆知林阡的軍師料敵於先,他倒想跟她比比看誰的思緒更快。

“主公,從我們與戰狼爲數不多的交鋒中可以看出,他極有可能看出這是激將和示虛,從而教曼陀羅林陌等人‘假意冒進,佯敗後撤,對我追兵反伏擊’。”輕舟看林阡緩過神來,立即對他指出這計謀還需補充後續。

“林阡如果爲殺你而追出,正中下懷,但如果他看出我軍變化,選擇按兵不動,則這一戰很可能不了了之。”戰狼對林陌繼續分析,“後者可能性並不低,畢竟,他並未因爲鳳簫吟‘屍骨無存’就痛心。”

“我不會讓他後撤得了。”“我不會讓他按兵不動。”林阡和林陌一起看着那沙盤間的山河,那山河,不知不覺演變作視野裡天然的山河——當是時,不察明月已灑滿前川,卻怎樣都照不白那些剛開始廝殺就已你死我活的兵馬。試望平原,蔓草縈骨,九州四海都是徵人想消除卻引發的風煙。

“再有片刻,林阡就會‘敗’了。”“再過不久,林陌便要來了。”兄弟倆同樣佇立高地,一北一南注視着林阡標定的必殺之處,那地方之所以獨一無二、得天獨厚,是因爲山勢複雜尤其適合埋伏箭陣。

“有兩三金方來人,朝我軍埋伏圈來,華老將軍,是否攔殺?”緊要關頭,探子來報。

“若非海上升明月,便是敵方哨騎無誤,汝等暫且不要打草驚蛇,待敵軍先鋒中計再殺他們不遲。”華一方冷靜作出判斷,爲保證林阡萬無一失,親自去最前線督戰。

征塵暗,霜風勁,終於那充斥殺氣的塵沙四起,視線裡當真是楚江的不孝之子一騎當先。

兩百步外華一方就在扣弦於弩,直到一百步時手卻還在顫抖,下不了手,敢擔罪責如他都下不了,那畢竟和冰虹一樣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

“師父,看林陌臉上這驚慌失措的樣子,似乎不像軍師擔心的那樣……我看,他們並沒有看破、並沒有對策。”大弟子華驚雷在他耳邊說,他強忍心亂,一邊說“越是如此,越要防止有詐”,一邊先移了目標、不如先射早就在股掌之間的金軍哨騎,反正他們哪個都逃不掉了。

一箭如星,驚心動魄,出手後他忽然有些猶豫,那兩三哨騎,怎讓他頓生一股不詳之感?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他還沒想通的一剎,耳邊便罡風一緊,同時大弟子驚呼“師父”,他這才醒悟那絕世少年離他早就只有幾十步、神駿腳力絕非一般可比,因此那白衣勝雪、那雙刀嗜血,倏然就趁他猶疑怒斬到他耳邊。

猝然回神,來不及躲,硬生生被這個他捨不得殺卻捨得殺他的人砍在頭盔,雖沒有立即斷頭,卻真正是眼冒金星,下一刻,他怒意也瞬然升到頂點,只因對方爲護金兵而狠絕置他於死!頃刻運力於拳反打,黑衣女當即一劍掠襲,卻終究不是他對手,幾回合便敗下陣去,非得由徒禪月清頂上,然而怎敵得上華一方勢勢相連,拳拳到肉。

便那時,他餘光掃及被金軍搶救下的那幾個中箭後多半昏死的哨騎,心念一動,防禦力驟然大減:難道是……

“師父!”大弟子華驚雷,雖不像華冰虹那般資質過人,卻一貫都對他這個師父感恩,是以臨難不顧身、竟飛速上前爲他擋,林陌趁亂揮來的那一刀……

一聲激響,鮮血四濺,卻並非來自華驚雷或華一方,而是緊隨曼陀羅和徒禪月清和緊隨他倆而來的移剌蒲阿。

以及,林陌……

“林阡來了!”宣告死戰來了!移剌蒲阿來不及去管那個碰到林阡就血光之災的黑衣女,作爲當時當地受傷最輕,他當即持刀幫林陌與林阡廝拼。

“林阡你這無恥之徒,再怎樣剝蝕底線,也不該把娘捲入!”林陌比上回交手更加憤怒,一見面就衝林阡破口大罵。

“你可以把孃親帶走,遠避這烽火狼煙。可你,降金就算,你還伐宋!”林阡自然也是怒意滔天,他親眼目睹了林陌對華一方的毫不留情,適才若不是他及時趕到,此刻華一方師徒恐怕已身首異處。

“你還不是任由着南宋武林奸人當道!”林陌口口聲聲,說着華一方之前向林阡轉述過的一切。

“這便是叛國的理由?”林阡痛心疾首,當然和華一方統一戰線。

“只恨自己叛得遲了!”林陌冷漠如冰,這些人,這些年,哪個不是同一副說辭!

“你這樣對得起父親?”林阡想起鋸浪頂上,父親留的兵書和武器,曾經父親期待着陌來繼承。

“誰又對得起我!”林陌也想起同樣的一幕,雖然只是在夢裡見過。

“那就別怪我,把你自己打出來!”林阡總覺得他軀殼裡有善魂,聽不得他再發出因私廢公的論調,因而連最後一份仁慈都勾銷,一言不合那就只能刀兵相見、哪怕打得頭破血流!

飲恨刀,永劫斬,彷彿天定的宿敵,金宋兩陣的第一陣眼。

刀中內容,爲何那般相似?

氣質相近,意境卻相反。

一個是江間波浪兼天涌,一個是塞上風雲接地陰,同樣磅礴也暗含蕭森,卻一個上天一個下地,在他二人四刀的破壞下,人世間看似毫無立足之地,全然是驚濤沸浪環繞翻滾。

一個是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雄闊而氣象萬千,一個是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林陌和他的刀,就好像是對面人的影,藏在雄闊後的孤獨絕望。

憑林陌不可能與林阡單挑,自然需卿旭瑭、高風雷輔助,然而以一敵三的林阡,素來是遇強則強還漸入佳境,刀勢就好像踩着敵人的招式屍體一路飆升,直接從半刻前的白氏長慶集打到第七境界還在上漲,翻龍鳳而散星宿、激雲水以揚風煙。

“逍遙遊”、“蜉蝣”、“天地爲棺槨”、“湛然數鏡平如砥”,那些令整個大金都耳熟能詳的招式,爲何每次他們看見了都有脫胎換骨、耳目一新的錯覺!

林陌親眼看見林阡的這般狠辣,儼然就是南宋武林的真面目,悲從中來,拋卻迷惘,沉澱身心以一招“青天墜長星,幻蒼崖雲樹”堅守、待攻:林阡,畢竟我握過十五年的飲恨刀,雖不及你閱歷多,卻必比你參悟足,你有高爲五嶽的崢嶸,我有深作四冥的浩渺!

若非那阡陌之傷,或許也好兄弟齊心,仰脅星辰,俯迫滄海,上闚青天,下潛黃泉,可惜……

可惜林阡的八極之遠、萬仞之高,林陌的四冥之深、萬丈之險,註定瞭如他們出生不久那道士給的讖語那般“天涯相毀”!次次交匯,冰火撞擊,形同湮滅,滅而復燃,兄弟二人距離雖忽近忽遠,煞氣殺傷卻越來越厲。

林阡不刻已到第九境界,“天下高手如電抹”和“大千世界盡在微塵”醞釀已久,蓄勢待發:說你們合作生疏,你們還真生疏給我看了,三打一還這般狼狽,傳出去不被世人笑話?!

眼神一厲,再不留情,霜刃寒中帶火,神魔一線若隱若現。

一刀掃前來救局的千軍萬馬,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多少豪傑都捲去千堆雪;

二刀掃策應林陌的所有高手,天淡銀河垂地,一時萬籟俱寂,絕世武功如墜葉紛紛,隨寒聲碎;

三刀掃前塵舊念,夜寒江靜山銜鬥,千古事,雲飛煙滅。

刀芒亮得教他眼睜不開,刀聲響得他心跳不動,似乎一直有人從旁呼喊別打了,卻屢次被不斷暴漲的刀意排宕——怎麼可能不打!那個人,既然鐵了心要當曹王駙馬,那便不純粹是我對不起的林陌,如今他被惡魂侵佔,要置我身後兒郎於萬劫不復,那我林阡便拼得罄竹難書,也要先置他於粉身碎骨!

林阡一往無前,世間幾人能擋,華一方從渾噩中醒,只看了一眼飲恨刀的穩中有變、變中有憂就暗叫不好,主公表面的氣勢竟是他真心實意的怒火?苦不堪言,就算華一方自己也沒想這樣殺林陌,卻沒想到給主公本就失去主母的精神狀態煽風點火……正待前往勸阻,已然來不及了,林陌霎時身陷死境,所有外援盡被劈斬,危難中旋即祭出一道冰寒的弧光護體,卻如何擋得住林阡熾熱到瘋癲的長刀攻襲。

電光火石之間,華一方陡然看見撲到戰局中心、刀影之側的那道熟悉身影,那也是他適才之所以放箭後就惘然失神的原因……心中一凜,大驚失色,慘呼:“主公不要!”

轟然巨響,天地震顫,林阡一刀扎進對面人的後心,激起整片視野紛紛揚揚的雨血。他作爲一個入了魔卻不自知的軀殼佇立在這彷彿只剩他的戰場,還來不及猙獰地殘忍地仰天笑,便在那一瞬之間,魂魄又暫時迴歸了形骸,他滿腔的熱血都情不自禁地直接朝喉嚨涌——

後心,爲什麼是後心,刀光消失的一剎,他親眼望着那個他刻骨銘心的女子倒在面前,他雙目雖還赤紅,肢體雖還激動,卻再也不能衝前去殺林陌,而是他自己如同一灘血水頃刻就融化在地。只因爲,他的生命、身體髮膚,全都受之於她!渾身顫抖,經脈倒逆,喃喃自語,語無倫次,他再也叫不出那個稱謂……

“阡兒,別再戰了,孃親不想見你們手足相殘……”

“川宇,娘不想眼睜睜望着你和所有的故人都決裂,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毋庸置疑短短十幾個回合阡陌都殺瘋了,他倆都忘了身邊有人一直在喊別打了,十年來她雖然聲音很小卻一直都在,哭過瘋過歇斯底里過,跟金宋之分沒關係,她只是不想見到阡陌走到這一步的平凡母親。

原本是想像昔日那樣,在兩個兒子爭搶時竭盡所能攔阻,誰料纔到邊緣就被捲入,長刀甫一從林阡手中斜出,便惡狠狠從她的後心壓入,力量之大,使她口中和胸腔瞬間就一起噴出大量的血。

“娘!”林陌驚了足足半晌才如夢初醒,猛然上前將玉紫煙抱起,那時她身上到處血污,臟腑破裂明顯無力迴天,原本,她就已經受了箭傷。

對,那個稱謂,是娘……林阡想了半天,纔想起來,鑽心的疼使他近乎窒息……

所以,把娘捲入,是這個意思,不是指我讓孃親去勸你,而是指今晚你之所以冒險到這裡,是因爲孃親她誤入了我的埋伏圈,可孃親,爲什麼出現在這裡,還一身哨騎的裝束……

林阡呆呆望着林陌懷中瀕死的玉紫煙,不顧陸續回援的金軍高手刀槍扎進自己身,想上前去看孃親她到底怎麼樣了,但他一動,那些利刃就扎深一寸,他任憑自己的血汨汨而下,也要和平素一樣地向前推移陣線,可爲什麼走不過去,爲什麼全身想給她的氣都在散着。

“主公!”華一方立即上前去幫林阡禦敵,可是忐忑不安的他也知道,區區一刀,主公和盟軍怕是要遭大劫!衆目睽睽弒母,完全大逆不道,主公那樣的精神潔癖,怎麼可能承受得起……

這幾個月林阡虛耗到極致早就油盡燈枯,經此痛擊,原形畢露。遠遠望着林陌懷中那張被大火燒得半毀的臉,他記憶裡全是當年在建康第一次重逢她的情境,也是一樣身邊圍繞着許多的閒雜人等,也是一樣得隔着那麼遠,看得見,夠不到,孃親臉上的從容和安靜,與他幻想中的相差無幾,便是那年的九月初六,他只見了她短短一面,就把她的輪廓、身形、氣質,全然深刻在心裡,告訴自己,她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初見,她脣輕啓,是因似曾相識,今夜,她脣翕動,是因無力言語。

她雖在林陌懷中,視線卻凝結在林阡身上,她臨死牽掛最多的終於還是林阡,所以伸出手來,慘笑:“你和楚江一樣,阡兒,你向來顧全大局,你……”她對這孩子,除了愧疚之外,更多的或許是眷戀,畢竟阡兒最像楚江,一生都在走同一條路,“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那是楚江寫在鋸浪頂上的墨寶,我……”虛弱不堪,說不完整。

林陌噙淚運氣給她支撐,奈何及不上卿旭瑭高風雷等人,聽得這話,愈加悽苦,開不了口:娘,他和父親一樣,那我和誰一樣?那年建康秋意蕭瑟,你和念昔爲了救他劫獄,不惜將鋒刃指向我的要害,後來你辯解說“娘真的沒有偏心過。”是嗎你真的沒有偏心過?終於有一天我和他成爲敵人,你爲了阻止手足相殘不顧兇險也要滯留,卻在吊着半口氣的此刻拼命試圖讓我原諒給你致命傷的他——你說的這些是想表達什麼,表達他是爲了大義殺了你他有苦衷?!

林阡腦中從始至終都在翻江倒海,眼前全是孃親慈愛的面容:“阡兒,答應我,不要和川宇爲敵。做孃親的,不希望你們反目成仇。”你呢,你卻不聽,主動權在你林阡手裡,你偏要逆着孃親纔會得到今天這種報應!雷電交加,忽明忽滅,大雨傾盆,滂沱泥濘,這次,不再是掀天匿地陣裡的幻覺也不是風煙境的虛景,是真的有個無辜而且是至親滿身是血地折在了他刀下,鐺一聲響,染血長刀掉落在地,他四肢百骸以及頭皮全都發麻:是我,我把孃親傷成這般?!這一刀是我砍的!!

玉紫煙渾渾噩噩,片刻已睜不開眼:“師父,徒兒,會跟着楚江一起,北定中原……還師父夙願……徒兒,已經給他生了兩個兒子,阡兒他,笑起來,很可愛,耳朵會動……”

所以,孃的理想,一直都是這樣,是因爲丟失了阡、放逐了陌,才誤入歧途吧,所以,娘也覺得,我現在是在歧途?林陌忽然發現,玉紫煙的袖中有紙狀物,略一打開,豁然開朗,那紙上是今夜金軍反伏擊圈的兵力分佈,這就是她假扮成哨騎親到前線的根由!林陌心中萬念全都笑成灰燼:娘,這就是你所謂的中立嗎,你以爲他示的虛就是真的虛,你渾然不顧我的安危冒死給他通風報信,可你把情報送給一個聲勢鼎盛張網設伏的強者這算什麼!哈哈,原來真的是這樣,背後只能有自己可以相托。

殘風冷雨過境,林阡愈發麻痹……不被愛的孩子總是奢望疼愛,他其實也想過做一個讓孃親更重視自己的長子,這些作爲人主不該有的心思,全都透過近日的說客傳遞給了孃親施壓,如此,卻反而害了孃親?!此刻他知道孃親原是一直都以他爲傲的,可是又怎樣,知道的一剎孃親的手卻已垂下,他哀吼一聲、悲痛欲絕、眼前一黑、連連吐血,茫然望着面前身後萬里荒蕪,我究竟是在救世,還是在滅世?

“林阡,孃親被你殺了,你連孃親都要殺,一次不夠還要再殺一次!”林陌暴怒,抱起他最後一個親人的屍體上馬,瘋了一般不管不顧地當即離場。

“紫煙,川宇……”華一方正要策馬去攔,忽然身邊有一團黑影,同樣也是狀若瘋癲地隨便搶了匹馬就追上前去,“主公!”

“放下孃親!我來救她!!我能起死回生!!”林阡狂吼,奮力追前,卿旭瑭高風雷哪個都本就是他手下敗將,哪個現在還擋得住他雙刀半分,只見他刀法愈發瘋魔,陰鬱冷僻,悽惻慘慼,不對——“他瘋了……”

他們都看得出林阡徹頭徹尾瘋了,卻不知林陌徹徹底底地醒了,就是這一剎連最後一絲迷惘都消除了,他要報仇,用最毒辣的手段,讓林阡永遠沉溺在瘋魔態,祭奠他所有因“林阡”二字而死的親人:“林阡你這天誅地滅的魔鬼,十年征伐越來越沒有良知——連親生母親都滅口,還有什麼做不了!宋軍憑什麼跟你,天命怎可能認你!”

“是我殺的!是我殺的!不是我殺,還會有誰?哈哈哈哈,我這魔鬼濫殺無辜,讓越來越多的孩子成了亡國奴!”林阡身上到處血飆,一路過來不知是自己受傷還是砍人太多,殺氣的漩渦裡他自己也發現了他真的是個魔鬼,文縣四村血案的兇手不是宋恆不是戰狼而根本就是他林阡,說什麼拯救天下蒼生,蒼生都已經和他殊途!

向北馳突,如入無人之境,林阡一如既往地驍勇攻殺,卻再也聽不見辜聽絃、赫品章等人的呼喊……

一如戰狼預言的那樣,近幾個月來,金宋的勝負失衡都是因爲金軍把高手的壓力全堆積在林阡一人身上,造成的結果是宋軍的所有對手都去了林阡刀下稀釋,可是林阡怎可能沒有受到半點損傷?階州之戰他只是勉強從入魔狀態走出,誰說他恢復正常了?

林阡是絕對會毀滅的,只是需要有對他極其重要之人出事,纔好加重加快他的徹底入魔。戰狼的上策在曹王吟兒,中策纔是玉紫煙林陌,阡陌之傷和金宋之分螺旋並進,總算今夜喜看中策反轉成了上策,他當然沒有告訴、也不會告訴林陌,他在玉紫煙的身邊安插奸細推動了她的一切行爲,她也成功完成了他希望她達到的目標:今夜,玉紫煙之死,使宋軍不義、不安,而身爲主帥的林阡,瘋癲,迷亂,太適合我戰狼來銷燬他了……

他早就想勸曹王降低底線、勸僕散揆戰法百變、勸凌大傑稍安勿躁了:我軍的收效,雖然緩慢,但是一勞永逸、終將到來,此刻,就是金軍轉機、宋軍末日。

自從回到曹王身邊伊始,戰狼就一味要“趁林阡入魔斬殺之”,不惜一切代價推動林阡入魔,只因這是戰狼的夙願——

“拯救蒼生,最應斬妖除魔;天道泯滅,我自替天行道。”說實話,要殺現在的林阡,他沒以前那種十成把握,大約九成,以後會漸次下降,那就讓林阡沒有以後。過程中要冒自己身死的風險,戰狼何曾怕過死,爲了理想,本就可以殞身不恤,寧可與這戰鬼同歸於盡!

何況,不會同歸於盡了:“戰鬼,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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