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竹楠覺得理事長現在的眼神很不好, 不但笑得讓人覺得玩味，就連眼神中‘感興趣’這樣的情緒也毫不遮掩。楚竹楠覺得自己現在有點像動物園裡的動物，還是非常珍惜和特別的那種。
你能想象人家用看馬戲表演的神色看着你嗎？理事長現在就是。
草摩羽鳥坐在一旁看不出來有什麼情緒波動, 不如說, 無論什麼樣的情況, 大概都不能消除他想要消除楚竹楠記憶的決心。
“情況我明白了。”像是終於看夠了, 理事長才收回了那種略帶着點戲虐的目光, “那麼，羽鳥的意思是要消除記憶，夏川同學是不願意了？”
“不是不願意, 是不想這麼不明不白的就失去重要的回憶。”楚竹楠動了動身體，正襟危坐, “上次夜間部的事情, 至少理事長和樞大人都有好好和我說過, 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這次的事情, 我還沒有弄明白，不想稀裡糊塗的就將重要的回憶忘掉。”
“你認爲是重要的回憶？”草摩羽鳥看了過來，眼神裡帶着些許疑惑。
“沒有任何回憶是需要忘記的吧，反正我個人是這樣認爲的。”楚竹楠擡起頭看向羽鳥，將自己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 “好的也好, 壞的也好, 將來回憶起來, 可能都會成爲讓人笑一笑的過往吧, 畢竟愚蠢和幸福，都是自己呀。”
楚竹楠並不是在說漂亮話, 而是此時此刻她內心的真實想法。無論是因爲《水果籃子》裡每個人悲傷又溫暖的際遇，還是因爲她自己的過往，老實說，哪怕是那些糟糕的回憶，如果讓她忘記，好像真的不願意。
如果沒有白靜和周徵，她幾乎就是個死宅。因爲在現實世界中她比較內向，見面打招呼的同學倒是不少，但能交心的幾乎沒有，甚至大學的時候還差點被寢室其他人孤立。
但，也正是因爲這樣，她認識了白靜；也是因爲白靜的鼓勵，她接受了趙天明，雖然分手了，但是現在想起來，和趙天明在一起的時候確實是開心的。
真要讓她忘記，她捨不得。哪怕以後想起來會難過，可仍然是不想遺棄的過去。
因爲，那是她的一部分啊。
而且最主要的一點，海馬粑粑她怎麼可以忘！！忘了十二生肖的劇情還怎麼繼續！！！
不，絕對不能忘！！哪怕再把海馬粑粑扔水裡！！
草摩羽鳥露在外面的那隻眼睛徒然睜大，灰黑色的瞳孔好似有點點的星光漸漸涌出，難以置信的看着楚竹楠。
“怎麼樣羽鳥君，夏川同學這樣說了。”黑主灰閻的視線落在仍舊面帶驚愕的草摩羽鳥身上，嘴角忍不住勾起了笑意，“你爲什麼不試試呢？”
“我不確定。”草摩羽鳥收回了視線，表情嚴肅的轉向黑主理事長，“安倍晴明雖然說過，解除草摩家的詛咒需要等待天選之人，但他並沒有說天選之人的條件。”
？？？
安倍晴明？？？天選之人？？？
她沒聽錯吧？！！草摩粑粑剛剛說了安倍晴明？！
“那個、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楚竹楠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聲音都抖了起來，“安倍晴明，是那位大陰陽師安倍晴明嗎？”
“哦呀，夏川同學還知道安倍晴明大人？”黑主灰閻的語調忍不住上揚，能聽出來他正壓抑着滿心的驚訝和好奇。
“是、是的。”楚竹楠緊張的吞了口口水，用頗有些期待的眼神看向黑主灰閻，“他、我是說安倍晴明，他也在這裡嗎？”
“他不在喲，晴明大人才懶得理我們這邊的事情。”黑主灰閻說着站起身，走到草摩羽鳥對面坐下，“羽鳥君，去和慊人打聲招呼吧，或許可以給夏川桑一個機會。”
“可是，本田透已經……”草摩羽鳥皺起眉頭，事情看來沒他們想的那麼簡單。
“這樣吧，我有個提議。”黑主灰閻忽然笑了起來，“我們可以帶她去見晴明，到時候由安倍晴明親自判決，這樣不是很好嗎？”
“我需要回去和慊人商量一下。”草摩羽鳥說着站起身，垂眸看着楚竹楠，“在我和慊人商量出結果之前，可以現不消除你的記憶，但是你也不能將草摩家的事情泄露出去。”
“好。”楚竹楠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對方，別說自己根本不會泄露，更何況爲了見安倍晴明，她更是會把嘴巴鎖的嚴嚴的！
“沒想到，繼夜間部之後，草摩家的秘密也被你發現了。”草摩羽鳥走後，黑主灰閻給楚竹楠又添了新的茶水，坐在對面雙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她。
“我也並不是故意的……”楚竹楠苦笑，她又何嘗不覺得自己很幸運，明明知道秘密的人那麼多，可爲什麼不是其他人而是她發現了這些事情，甚至還開啓了一個資料片。
“你當然不是故意的，故意的可發現不了這些。”黑主理事長的話似是意有所指，不過他並沒有打算過多解釋，而是換回了草摩家的話題，“十二生肖的故事應該聽過吧？”
“就是動物去參加神的聚會那個？”楚竹楠想了想，不怎麼確定的問。
“沒錯，就是那個故事。”黑主灰閻點點頭，端起了自己面前的咖啡，飄升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視線，“草摩家承擔着十二生肖的詛咒，被異性抱到就會變成對應的動物，羽鳥君是辰龍，但不可能真的變成一條龍，所以有着龍之子稱號的海馬便成爲了替代。”
“那他豈不是很不方便，每次變身都需要水，不然就會暈過去。”楚竹楠一直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爲什麼就不能設定成脫水海馬呢，不是扔熱水裡也沒事嗎？
“是很不方便。”黑主灰閻笑了下，表情在熱氣中顯得更加柔和，“剛剛羽鳥提到的慊人，全名草摩慊人，是十二生肖的神。”
“也就是統領的意思嗎？”楚竹楠接着問。
“可以這麼理解。”黑主灰閻點頭，“變成動物雖然很難讓人接受，但是更加令人悲傷的是，神的壽命。”
“壽命……很短是嗎？因爲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神的力量。”楚竹楠隨口瞎編，她的話裡半真半假，應該不會讓理事長察覺出什麼不對勁。
“大概是這個意思。”黑主灰閻放下了咖啡杯，長出了口氣，“爲了解除這個詛咒，草摩家努力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上一任神的繼承者找到了安倍晴明隱居的地方。”
“安倍晴明……真的還活着？”楚竹楠覺得這遊戲大概有點玄幻，如果神的壽命非常短暫，那麼他見到安倍晴明的時間就不可能是在平安時代。
“與其說是活着，不如說他就在那裡，反正如果你能去見到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黑主理事長和楚竹楠打了個啞謎，很顯然，他更樂意楚竹楠自己去探尋事情的真相。
“那天選之人又是怎麼回事？”楚竹楠又問，畢竟這個概念她並沒有從原著那邊瞭解到過。
“草摩家上一任的神見到晴明後向他祈求解除草摩家詛咒的方法，晴明跟他說只要找到天選之人，就能解除草摩家的詛咒。”黑主灰閻說着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看向外面因爲下課而逐漸變得熱鬧的校園，“可是他並沒有說天選之人擁有什麼條件，只是說時候到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而在你之前，草摩慊人已經認同了另一個人是天選之人。”
另一個人？
楚竹楠皺起了眉頭，隨即想起了曾經在便利店門口見到的草摩由希，看他和本田透的互動，很顯然兩個人已經熟識了，所以，她猜測第一個被草摩慊人認定的天選之人一定是本田透。
草摩慊人其實並沒有錯，按照正常的發展情況來看，天選之人的確是本田透沒錯，可誰又知道遊戲的設計呢？
說是一切全靠玩家自己探索，萬一玩家也有資格參與其中呢？
想到這裡，楚竹楠對於見到安倍晴明更加的期待起來。
“我明白了。”楚竹楠深吸了口氣，她從沙發上站起，向理事長鄭重其事行了一禮，“無論如何，我都會接受結果。”
理事長說了那麼多，無非是想告訴自己，哪怕自身的意願再怎麼不願意忘記，可一旦安倍晴明那邊投了否定票，那麼她依舊會忘記和草摩羽鳥發生的一切。兩個人會迴歸到陌生——哦不，是迴歸到正常的醫患關係。
這件事情理事長無能爲力，草摩家也有可能無能爲力，決定權甚至也不在安倍晴明那裡，而是在命運手中。
“夏川同學，我知道你是一個很好的孩子。”黑主理事長平靜而溫和的目光看了過來，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將他的笑容渲染的更加柔軟溫和，“被吸血鬼襲擊之後你沒有痛恨吸血鬼，甚至願意爲夜間部保守秘密；幫助變成海馬的羽鳥君，而沒有嚇得逃跑，或者因爲厭惡和噁心厭惡羽鳥醫生。”
“我不會厭惡他，我怎麼會厭惡他！”楚竹楠忍不住反駁，“草摩醫生的醫術很好，他那麼照顧我，甚至還願意幫我看朋友的傷，哪怕不是他擅長的，也要盡到作爲醫生的責任，他很好，草摩醫生他…很好。”
楚竹楠說着說着才發覺自己失態了，越說越小聲，“我不是想辯解什麼，而是大家真的都很好。一條君、玖蘭君還有草摩醫生，其實都是溫柔的人。”
因爲是溫柔的人，所以才值得被人溫柔以待。
所以她纔會喜歡他們，並且願意沉浸其中。
“樞君？太陽那麼大，你怎麼來了？”突然，理事長看向辦公室門的方向驚訝的問。
楚竹楠猛然回頭，發現玖蘭樞正站在門口黑紅色的雙眸正看着她，完全不知道在想什麼。
玩蛋菜，她剛剛說的那些話，玖蘭樞到底聽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