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風雨二

宋芷心中着急,顧不上什麼禮數,上前拿起筆便寫。

宋人重文輕武,文人往往能過得很舒服,宋芷的父親便是個文臣,科舉出身,滿腹詩書,宋芷五歲開蒙,跟在父親身旁七年,寫得一手好字。

宋芷習的是柳體,字體爽利挺秀,骨力遒勁。

孟桓起初沒在意,後來看時,才發現宋芷的字寫的是真好,他看不懂什麼顏體柳體,只知道看起來賞心悅目,像畫。

就像那隻握筆的手,清瘦而骨節分明,看似無力,握着的筆卻很穩,白皙的手與烏黑的墨相映襯,宛如一幅水墨畫。

宋芷寫完,擡起頭來看着孟桓,等孟桓的回覆,孟桓頓了一瞬,才道:“從丹桂坊到這兒跨了半個大都,你日日來回,十分不便,住在這裡有什麼不好?”

宋芷無法解釋,他很想問孟桓,爲何一定要讓他住在這裡,又怕無端惹怒孟桓,這人的脾氣實在捉摸不透,猶豫了半晌,才寫道:“可否明日再來,今日容我回去向秀娘解釋一番,不必勞煩大人派人去。”

孟桓看後,點了頭:“可以。”

宋芷得了應承,鬆了一口氣,隨後又皺緊了眉頭,他得想個辦法說服秀娘,還不能讓秀娘生疑。

否則秀娘一頭磕死在那石獅子上,也不會同意讓宋芷來孟桓這兒的。

孟桓沒理他在想什麼,擺手道:“今日便到這裡,你下去吧。”

宋芷應“是”,躬身退了出去。

走到門口,拉開門,齊諾正在門口,他看到宋芷脖子上的傷,脣角一揚,幸災樂禍地瞥了宋芷一眼。

孟桓在屋裡吩咐:“帶他去他的住處。”

齊諾答應了。

宋芷的住處是西邊一個偏房,不大,但乾淨整潔,有張書案,可以讀書寫字,甚至還有筆墨顏料,可以作畫。

被褥等都已收拾妥當,是當即就可以入住的。

齊諾道:“少爺吩咐了,日後你便住在這裡,有什麼需要便吩咐一下,紙筆之類若是沒了,府裡下人自會替你張羅。”

齊諾雖然很不情願,卻不敢違拗孟桓的意思,一板一眼地用極尖酸刻薄的語氣說了,最後斜了宋芷一眼,便走了。

宋芷沒理會他,上前檢查了一下,筆墨紙硯都是上好的,顏料也是上好的,比他平日用的還要好些。

這些文房用品價格不菲,宋芷和秀孃的一應生活用度,往日全靠畫畫和女紅,生活十分清貧,賺來幾兩碎銀子,全用來買書了,沒有閒錢購置好的紙筆。

看到這些,宋芷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孟桓雖然野蠻無禮,到底沒有在這上面苛待他,心想:此人尚還有可取之處的。

至於孟桓“賜”他的藥,宋芷拿出來看了一眼,先暫時收在了懷裡。

申時,宋芷向孟桓見了禮,便離開孟府,回丹桂坊興順衚衕去。半路上將那瓶藥扔了,誰也找不着,自己再去買了一瓶。

然而走到興順衚衕,宋芷才忽地想起來,自己這一脖子青青紫紫的,若是教秀娘見了,她定然又要憂心難過。

幸而深秋時節,天黑得早,宋芷到家時,天已黑了。秀娘點着油燈在裡頭做女紅。

宋芷謊稱累了,悄悄回了房,連晚飯也不吃了,用冷水冰了冰,再擦了藥,等第二天早上時,那痕跡消了些許,卻仍然能看出來。

宋芷將衣領向上拉了又拉,也遮不住,最後翻箱倒櫃找出一件毛領,裹住脖子,纔出來見秀娘。

面對秀娘奇怪的目光,宋芷言簡意賅地說:“染了風寒。”又指指嗓子,示意不便說話。

秀娘當即去熬了薑湯,宋芷乖乖喝了,才道:“秀娘,我今日要出去。”

秀娘眉毛一豎:“不行!”

“你既然染了風寒,便該在家好生歇着,還出去做什麼?”

宋芷又道:“……而且,今後我也得在主顧家住下,不能日日回來了。”

秀娘一怔,敏銳道:“少爺,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宋芷嗓子不便,說了兩句便不舒服,因此拿了紙筆寫道:“秀娘多慮了,沒什麼事。”

“秀娘可記得前些日子那個主顧?那主顧看了我的畫,十分滿意,讓我日後都跟着他,因爲來往不便,主顧便讓我日後都住在他府上。”

秀娘看後,沉默了一下,問道:“那主顧是誰?”

宋芷面不改色地扯謊:“一個鹽商,漢人。”

雖則商販一類在秀娘眼裡也上不得檯面,卻好過蒙古官員,沒有原則性錯誤。

秀娘將信將疑地看着宋芷頸間的毛領,似乎十分想扯下來看看,卻最後也沒動手,問道:“前幾日那……劃傷,如何了?”

宋芷笑了笑,道:“結痂了,不日便會癒合。”

秀娘沉默了好半天,又問:“那少爺可會回來麼?”

宋芷寫道:“自然會回來的。秀娘在這兒,宋芷的家便在這兒,每旬我都會回來探望秀娘。”

秀娘只好鬆口,畢竟宋芷雖然將她當半個孃親,她卻不能真的以女主人自居,無法去左右宋芷的決定。

宋芷今日出門得晚,到太平坊也晚。

宋芷到時,孟桓剛剛結束早晨的訓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袍子,被汗打溼了,下巴上也掛着汗。

孟桓見了他,道:“你先去書房候着,我隨後到。”

宋芷躬身應了,沒有出聲,去了書房。

孟桓的書房就是昨日那間,裡頭有很多書,大多是孟桓好看的兵書,《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六韜》、《尉繚子》、《司馬法》等,擺了大半個書架。其餘有不少史書,從《史記》到《貞觀政要》,甚至於徐天麟的《東漢會要》、袁樞的《通鑑紀事本末》,此外有少量儒學經典,《論語》、《尚書》之類。

宋芷看書的新舊程度,發現這些儒學經典似乎也被仔細看過,而且應當不止一遍,心中對孟桓這人越發琢磨不透。

孟桓到書房時,便見宋芷在聚精會神地觀察書架上的書,根本沒注意到有人進來。

孟桓輕咳了一聲,宋芷這才猛然回神,連忙作了個揖,啞聲道:“見過大人。”

孟桓看見他脖子上的毛領,又聽到他聲音嘶啞,心知是昨天下手太重,這瘦弱的漢人承受不住,點了一下下巴,道:“你說話不便,便教我習字吧,我看你字寫得不錯。”

宋芷有些吃驚,又連忙答應:“謝大人體諒。”

這態度倒是轉換得快,看來昨天吃了苦頭,今天學乖了,孟桓想。

孟桓指指桌上:“有茶,可以潤潤嗓子。”

宋芷沒跟自己嗓子過不去,乖乖倒了茶喝了,才道:“寫字首先要端正姿勢,大人先擺個平素寫字的姿勢我看看。”

孟桓道:“不必叫我大人,跟齊諾一樣叫我少爺便可。”

宋芷應了:“少爺。”

孟桓依言坐定,他慣於習武,因而腰背挺直,兩肩放平,坐得十分端正,右手執筆。

宋芷看了一眼,大體沒什麼問題,指指孟桓的右臂:“胳膊別軟趴趴的。”

孟桓依言調整了右臂。

宋芷又道:“昨天我看了你的字,寫得算是端正。”

孟桓心道:“這是閉眼吹麼?”

宋芷:“你用現在這個姿勢,再寫幾個字我看看。”

孟桓想了想,提筆寫下了“宋子蘭”三個字。

宋芷這些年接觸的都是文人墨客,就連張惠也是通儒學的,寫字說不上多麼好看,但也不差,第一次見到宋子蘭三個字能寫得這麼難看,因此沉默了一下。

他一沉默,孟桓不由擡眸看了一眼。

宋芷面色如常,道:“你的字要正,就如同你的坐姿,不能歪,要立得住,站得穩。”

孟桓看着他,沒說話。

宋芷沒有教人的經驗,也不知道孟桓什麼意思,自己執了筆,在孟桓寫的那三個字旁邊也寫了一遍“宋子蘭”。

這大約是宋芷最早會寫的幾個字,寫來也是最熟悉最順手的。

宋芷寫罷,指着這三個字,一筆一筆地給孟桓分析其用筆力道角度。

孟桓難得沒再整什麼幺蛾子,沒奚落宋芷,也沒嘲諷儒學,聽得很認真。

宋芷說得多了,嗓子又開始疼,咳了幾聲,覺得自己簡直要吐出血來了,連忙灌了幾口茶。

因爲熱,宋芷便取下了毛領,那頸項間的痕跡一覽無遺,習字時兩人隔得近,青青紫紫的就在孟桓眼前晃,孟桓忍不住問:“昨天給你的藥,你晚上回去沒用麼?”

宋芷:“用了。”

孟桓:“那爲何還沒有成效?”

宋芷答不上來,總不能說他把藥扔了。

孟桓道:“你們漢人真是麻煩,隨便碰一碰便傷了。”

宋芷頓了頓,把話題又繞回到字上:“你這個宋字,比先前要好了很多。”

孟桓道:“若要把字寫得像你這樣好,要練多久?”

宋芷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想了一想,道:“三五年?”宋芷的字是打小練,寫了十幾年了。

一上午就這樣過去了,臨近午飯時,宋芷道:“你寫漢文已有多年,不適合幼童開蒙時的練法。”

“想來你不會喜歡那些清秀娟麗的字體,改日我找幾幅筆力雄渾的字帖給你看看。你挑一幅自己喜歡的,往後便照着那樣練。”

孟桓笑了一下,似是而非地說:“我看你的字寫得很好,不能照你的練麼?”

宋芷道:“小人的字還算能看,卻沒法跟真正的大家比,少爺若想練好字,還是臨大家的字帖,我不想誤人子弟。”

孟桓點頭:“今日便到這裡,明日繼續。”

宋芷舒了一口氣,灌了口茶,隨後回了自己屋裡。飯菜是孟桓命人單獨送到屋的,畢竟是高門大院家的廚子,做的飯菜十分可口,宋芷飢腸轆轆,吃了兩大碗飯才罷手。

下午,宋芷留在屋內看書,約莫未時,聽得有人在門外說話:“哈濟爾請的那個漢文老師,就在此處?”

有小廝答話:“回小姐的話,就在這屋裡。”

那聲音又道:“替我把門打開,我要見見這漢文老師,可有資格做哈濟爾的老師。”

那聲音就響在門外,清亮非常,將宋芷從書中拽出來,隨即宋芷意識到:麻煩來了——這位說話的小姐是綽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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