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鹿轅黑着一張臉從辦公室回來的時候，姜琦正在座位上優哉遊哉地演算數學題。對於煩人的數列，她總是需要耗費大量的腦細胞來觀察思考，這些個乍看毫不相干的傢伙們，究竟有什麼樣的內在聯繫。
有時候，姜琦甚至覺得很神奇，數學老師那麼一大把年紀了，怎麼就有那麼一雙靈敏的慧眼。只那麼一眼，便能看穿這些雜亂無章的數字，然後用各種手段演變，最後讓它們乖乖的按照等差或者等比排列起來。
嘖嘖，數學老師，纔是這個世界上眼力最好的人。
姜琦忍不住盯着作業紙上的數字，在心裡暗暗讚歎。
冷不防桌子被一隻纖細白皙的手霸佔了一大塊地方，那手還沒有絲毫收手的意思。
她方纔將心思離了作業紙，順着白皙的皮膚目光流動上去，卻正是對上一雙憤怒的眼睛。似乎火光立馬要從中迸發，雙眸就快要眥裂一般。
“嘖嘖，鹿兄，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是，怎麼了？”姜琦帶着無辜的眼神看向他，氣若游絲地柔聲詢問，“莫不是病了？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你才病了！”鹿轅原本積攢了一肚子的怒意，卻突然爆發不出來了。像是個脹鼓鼓的氣球，突然被紮了一針，立馬焉下去沒氣了。
“那是怎麼了嘛？”姜琦反倒是滿臉的委屈，“你沒事幹嘛一副欠你五百兩黃金的樣子。”
“你這可不止欠我五百兩，至少是一千兩！”鹿轅順着她的話，憤憤說道。
姜琦愣在那裡，不接話。她心裡自然明白是什麼事情，卻不主動提及。眼下鹿轅正在大發雷霆，自己說出來豈不是主動去撞槍口？
“琦琦啊琦琦，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果然，片刻，鹿轅便坐了下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你說誰不好？幹嘛偏偏說我？你說這個洛陽是什麼人，翁梅琳又是什麼人？易先森都搞不定，你竟然叫我去！”
他的話一出口，立即引來旁邊三人的圍觀。
“啥？”張凡濤雙眉上挑，“老易要你去搞啥了？”
“翁梅琳？”宋宇緊接而至，“洛陽？他們又鬧分手了？”
鹿轅無心跟他們瞎扯，只是默默地看着姜琦。
柳眉方纔大致明白了是什麼事，定定道：“人家分手，關你們半毛錢的事啊？這個學校這個年級的人，還真是八卦。”
“你不八卦？”
不想，張凡濤和宋宇卻是異口同聲，同仇敵愾。話剛剛出口，兩人還互視一眼，點頭示意，以此共勉。
“我……”柳眉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迴應。
“得了得了，不就是解決洛陽這個小兒嗎？”姜琦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擺手對鹿轅道，“放心吧，鹿兄，相信我，你能行！”
“相信你，你能行！”鹿轅卻是轉口，“姜琦同學，
解救同學於水火之中，是不是你分內的事情？是不是如此仗義的你應該具備的品質？”
他突然轉換了口氣，一副苦苦哀求的樣子。
柳眉見他變臉如此之快，忍不住掩嘴而笑。
“額，是啊，怎麼了。”姜琦思考了一秒，覺得似乎沒有什麼不妥，便點頭應答。
“那就對了。”鹿轅立馬換上了悲喜交加的表情，“你看我，如今被易先森拖下水，看在同班同學的份兒上，琦琦，你一定要拉我一把，不然我會溺死的。”
看他說得用情，姜琦不忍動了惻隱之心，甚至腦補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便點點頭。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鹿轅立馬敲定，興高采烈。
“說定什麼了？”姜琦不解。
“就由你，去搞定洛陽吧。”鹿轅緩緩說出口，帶着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她，“我看那天，你也挺能應付他的。再說了，你不是要報仇嗎？此次機會來了，抓住啊。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說着，他還挑挑眉頭，帶着狡黠的笑意看着姜琦。
姜琦臉上的表情立馬由豪邁慷慨轉變爲深沉的思考，片刻又立馬變爲了憤怒。
“你這麼說實在是太不夠義氣了！”她立馬拍在鹿轅的肩膀上，“鹿兄，再怎麼說，我們也算得上是兄弟。無論是上刀山下火海，咱們都應該一起纔對啊！”
鹿轅的笑容立馬在臉上僵硬的，看到她氣勢洶洶的樣子，無奈地點點頭，將心裡的一百萬個不願意憤怒壓下去。
次日週六，兩人翹了自習課，偷偷到畢業樓找到洛陽所在的班級。準高三裡四下一片肅靜，人人都在埋頭看書做題。從週一到週五是老師們上課的時間，但凡週末，便是自習，由學生自主支配。這是柳寧一中有史以來的規矩。
可是，說是學生自主支配，實際上還不是坐在教室裡沒玩沒了地上自習，試卷一張接着一張，習題一本接着一本。
姜琦找了個男生，塞了張小紙條進去，洛陽看了看，又瞅了瞅窗外走廊上的人，便點了點頭。
“好了，我們先撤。”姜琦得到滿意的答覆，便拽着鹿轅撤離了作案現場。
“你給了他什麼啊？”鹿轅不解，想自己堂堂一個品學兼優的上等生，竟然做起了這般偷雞摸狗一樣的事情，不覺有幾分自嘲。
“我約他出來玩啊，不然怎麼搞定他？”姜琦滿臉無所謂，“走吧走吧，我們到校門口等他，此次的目的地——黃土村。”
她說得信心十足，意氣風發，旁邊的鹿轅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渾然不明白她要弄什麼把戲。
姜琦則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美其名曰天機不可泄露，只讓鹿轅在旁邊好好觀戰。
看到她如此自信，鹿轅又忍不住試探：“我在旁邊觀戰，會不會妨礙你發揮啊？”
“不會不會，放心吧，一切有我呢。你只要好好配合就成了，你知道嗎？治療一個人的情殤，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姜琦突然摟過鹿轅的肩膀，湊近他問道。
對她這麼突如其來的親暱動作稍顯不適，鹿轅微微皺眉，卻問道：“是什麼？”
“代替。”姜琦樂呵呵地回答了倆字，便鬆開了他，“像他這樣的花花公子啊，最好的療傷辦法就是替代法。比如小琳子，有了汪琨便可以拋棄洛陽。這其實就是一個道理，假如洛陽接受了另外一個女孩，自然也就會忘了小琳子。那麼這件事情，也自然而然就煙消雲散。他都不追究了，他親孃還追究毛線？你說是吧？”
鹿轅的嘴角硬生生抽出了一下，想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卻怎麼都扯不出來。
“你說是吧？”姜琦又興致勃勃地湊過來重複問了一遍。
“難道你以爲，男生都這麼薄情嗎？”鹿轅卻是反常地沒有贊成她的話，“翁梅琳寡義，並不代表洛陽就那麼薄情啊？你這樣做，豈不是陷人家於不義？”
“我這是爲他好！也是爲他們兩好！”姜琦立馬跳腳，“他們本來就不適合在一起，小琳子變了，你知道嗎？當我看到她一直盯着火火的紅玫瑰花看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一定會變。她不再是我們當初認識的那個清純南國少女，溫潤如玉了。她貪慕虛榮，喜歡富貴的東西，喜歡吸引衆人的目光成爲焦點。”
說起這些，姜琦心裡微微抽搐，感到有幾分心痛。
“唉，我跟你說這些幹嘛啊。”她突然打住，“你本來就不看好他們這一對，又何必以薄情寡義來說我呢？”
“額，倒也是。”鹿轅思忖三秒，點點頭。自從那日操場後面的小山坡樹林裡，目睹了那一幕後，他便料定，這對情侶絕對不會長久。與其長此以往下去等到以後痛苦，不如現在斬草除根來個徹底的了斷。
“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誰讓我們的好兄弟呢！”姜琦說着，又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一把摟住鹿轅的胳膊。
一道凌厲的目光射來，讓兩人渾身都有幾分不自在。姜琦張望片刻，卻看到了洛陽那冷颼颼的目光。
她慌忙鬆開手，不自然地笑了笑：“你這麼快就到了啊。”
說完突然發現，自己這句話自己都覺得多餘。
“我們走吧。”鹿轅倒是不搭理洛陽那冰冷的目光，對着姜琦說了一句，便自顧自率先離去。
姜琦站在那裡，等着洛陽跟過來。洛陽卻遲遲沒有動作，只是死死盯着她，又憤憤看一眼前面的鹿轅。
“嘿，你還走不走啊！”姜琦突然火了，“你要是不去，那就gun回去做試卷！”
說罷，自己氣沖沖揚長而去。
洛陽見她生氣的樣子，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遂邁步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