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好天氣,冬日的a市極少有這樣好的陽光。李若子和洛雪梅靠在窗邊,李若子看着陽光透過窗戶折射進來的光線,空氣中佈滿了細小的灰塵在跳舞。
“其實我並沒有很認真的在等某一個人。”洛雪梅垂眸。她的眼睛極漂亮,只是平日裡被眼鏡擋着,知道的人並不多。李若子不知道陳銘是否也見過這樣漂亮的景色。
“只是時間就這樣過了。我想只是因爲認識太早了,所以才記得了這麼多年。”洛雪梅攪動着手裡的咖啡,端起,小小飲了一口,輕輕長吁一口氣。
“他的未婚妻很漂亮。”洛雪梅眨眼,“應該是和我截然不同的性格。”
洛雪梅的性格,理智而冷淡,不是多年的好友,很難讓她放下心防。李若子至今的記憶裡,從來沒有出現過洛雪梅情緒失控的畫面。她總是能在預感到自己的情緒快要不受控之前強行將一切都壓下,然後雲淡風輕。
“有多少人,能那麼幸運呢?那麼剛好,遇見一個人,就是一生。”李若子單手託着下巴,看着窗外略微有點蕭條的冬季,“洛雪梅,這種事,你我都懂。”
洛雪梅的手頓了頓,然後笑了:“是啊,我們都懂。”
她和陳銘的過去,或許只有她一個人,現在還在耿耿於懷。她還在原地,他卻走遠了。
兩人在星巴克呆了很久才離開,洛雪梅,就像李若子之前說過的一樣,是個很會控制自己情緒的人,離開的時候幾乎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推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看着從車上走下來,撐着傘的慕悠遠:“喲,好久不見。”
慕悠遠走到李若子身邊,將手裡另外一把多餘的傘遞給洛雪梅:“好久不見。”
李若子被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得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朝慕悠遠身邊挨:“洛雪梅,那我們先走啦。”
“順便送你回家?現在不好打車。”慕悠遠臨時開了自家的車來,想着這天氣更好打車。
洛雪梅直接了當拒絕:“謝謝,不必。你們先走吧。偶爾在這樣的雨中一個人走走也很不錯。”
說完,她撐開傘,獨自走入雨中。李若子看着洛雪梅的背影,喃喃自語:“我想,洛雪梅真的是一個很能享受孤獨的人。她不論何時,需要的都不是憐憫。”
“以前看過一些小說,總感覺,一個男生如果碰到兩個女生之間的抉擇,必定是選擇更脆弱的那個,據說是因爲,堅強的那個,沒有人陪伴也可以過得很好。”
“寶寶在心疼洛雪梅?”慕悠遠和李若子相攜,往車子走去。雨滴順着傘沿下落,打溼了慕悠遠大半肩膀。
李若子將傘往慕悠遠那邊靠了靠:“她值得我心疼她,站在私心的角度,我真的很想現在就衝到陳銘面前,質問他爲什麼要負了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可是我們並不能因爲私心就恣意妄爲。”
打開車門,李若子坐進副駕駛,很快,慕悠遠也收傘坐進車裡。車輛緩緩啓動,向酒店方向開去。
“我們晚上吃什麼?”李若子雖然還不餓,不過還是很好奇。
“吃餛飩,好不好?”慕悠遠笑着問。
“好啊。”李若子點頭。她已經很久沒吃過了。
到達酒樓,剛還是吃飯的時候,兩人走到飯廳,客人已經坐得差不多了。李玲玲見兩人來了,立刻招手:“小若,這裡。”
“這麼這麼晚?”待李若子坐下,李玲玲問道。
“還好啦。”李若子笑着說。
晚上不需要新人去一一敬酒,所以李宏和溫雯也安然坐在位子上。
李若子剛拿起筷子,碗裡就多了一隻已經剝好的蝦。擡頭,李若子平靜地看着溫雯。
溫雯溫柔地笑笑:“聽說小若挺喜歡吃海鮮的?不像我,一吃海鮮就過敏。”
李若子將蝦蘸了調料放進嘴裡,慢條斯理嚼完纔開口:“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既然碰不得,那還是別碰。萬一過敏,我可擔不起這責任。”
她話裡沒什麼火藥味,純粹就事論事。畢竟事實確實是,在李宏心裡,她這個女兒無足輕重。她一年難得見李宏幾次,也着實不想一見面就傷神傷心。
不過顯然她這話被有心人理解成了挑釁。
“李若子,你溫姨好心好意給你剝蝦,你這是什麼態度?”
李若子眨眨眼。
看吧,就知道會這樣的。不管她說什麼都是錯。
“我說了謝謝不是嗎?”李若子輕輕放下筷子,看着李宏,“我也說了,讓她別再碰了,怕有個萬一。父親還想我說什麼呢?”
“你!”李宏下意識就拍桌子,引來周圍客人的注視。
李老爺子輕輕咳嗽一聲:“李宏。”
他的語氣不輕不重,卻極有氣勢,讓李宏立刻就壓下了自己的脾氣。
“溫姨,您現在懷着身子,就讓老師好好照顧您就行了。剝蝦這種小事,我來就好。”慕悠遠淡淡出聲,同時將一隻剝好的蝦放進李若子的盤子裡。
溫雯有點尷尬地笑笑,在桌子下方拉拉李宏的手臂,給李宏使個眼色讓他別激動。
“好了,吃飯就好好吃。”韓生開口。
李若子再沒看李宏和溫雯一眼。
溫雯也有點爲難。之前一直就知道丈夫對親生女兒不冷不熱的,只是她現在畢竟也嫁進來了,而且感覺這孩子並不是難相處的人,所以也想好好對這孩子,沒想到她不過是一個小舉動,就能造成這樣的局面……
晚餐,算得上是不歡而散。
若是父女關係稍微好一點,李若子再怎麼樣也該跟着一起回老宅的,不過現在這情況,當她提出要和慕悠遠一起離開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有異議。
車上,李若子沉默許久,突然出聲,聲音裡是淺淺的笑意,混合了些許諷刺:“估計我和父親是八字不合的,不然怎麼每一頓飯都是不歡而散。溫姨倒是看起來蠻好相處的,可惜了。”
可惜了,她們註定沒法更親密了。
“寶寶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每個人都在扮演不同的角色,只是有些時候,有些角色,他確實不能勝任而已。”慕悠遠騰出握着方向盤的右手握住李若子自然放在腿上的手,十指相扣,“我們只能接受,然後學會不去在意。”
“我知道啊,而且這些年來,我一直都這麼努力着。”李若子微微按下車窗,夜裡的涼風灌進車裡,讓李若子更加清醒,“這麼多年,終於也有一些成就了。”
真的,已經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難過了。
不是沒想過,有一天冰雪融化,她還會再次遇到記憶裡那個慈祥和善的父親,只是當明白這一切都只能是奢望的時候,她就開始慢慢學着放棄。
“慕悠遠。”
“恩?”
“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李若子偏過頭,看着慕悠遠完美的側臉。車裡沒有開車燈,只有路邊不時閃過的燈光偶爾照亮慕悠遠的臉。
只是那雙眼,亮得驚人。
車緩緩在斑馬線停下,紅燈。
慕悠遠側過身子,拉過李若子,輕輕在她脣上吻了一下,然後放開。
“寶寶每次都只是嘴上說說,這謝禮還得我自己取,真是不誠心。”慕悠遠笑着說。
李若子輕輕扭了一下慕悠遠的手背:“色狼!”
“這算是……誇獎嗎?”慕悠遠挑眉,笑了。李若子看不太清楚慕悠遠臉上的表情,但是不用看也知道,必定帶着那種壞壞的邪惡笑意。
還有一點點得意。
“好啦,是誇獎。”李若子揉揉肚子,“慕悠遠,我肚子餓了。”
“很快就到了,乖,寶寶再忍一會兒。”慕悠遠微微加快了速度,“我下午買了好幾種海鮮讓餡,寶寶呆會可以猜一猜,都是些什麼餡的。”
“好啊,我最喜歡海鮮了。”李若子笑着點頭。
兩人晚餐都沒吃多少,所以一回家,就將餛飩下鍋了。
在這樣冰冷的夜裡,吃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真的是太滿足了。
李若子用勺子舀起一個,吹了吹,就迫不及待放進嘴裡,燙,但是滋味真的很好。她眯起眼,表情就像一隻饜足的貓:“裡面有一整隻蝦呢,慕悠遠你太奢侈了。”
慕悠遠坐在李若子對面,繚繞的熱氣讓他的臉蛋看起來有點不真實。李若子伸手揮了揮,慕悠遠笑着說:“寶寶這是做什麼呢?”
“讓天神下凡呀。”李若子說道。
慕悠遠已經習慣李若子時不時冒出的外星語,搖頭,無奈而又寵溺的笑了笑:“慢點吃,還有很多呢。”
“爲了報答你,我決定明天回到學校,晚上給你做甜品吃。”李若子一邊吃一邊問,“想吃什麼?”
“我比較想吃……寶寶。”慕悠遠笑得像一隻狡猾的狐狸。
“纔不給你。”李若子皺皺鼻子,“快吃,吃完你洗碗,我洗澡。”
“剛吃完就洗澡對身體不好,寶寶在沙發上躺一會兒再去。”
“好啦好啦,知道啦。”
李若子的臉上,是真的再沒有一點陰影。慕悠遠知道,她是徹底走出來了,也徹底的,把和自己父親的牽扯斬斷了。
以後就只能是,留着同樣血液的,過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