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子嘴巴開開合合幾次,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挺值的。”安靜擡手,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我連外圍女都算不上,姿色也不算最好,是不是?”
“我……不懂那些。”李若子沉默許久,開口。
“若子,你應該一輩子都不要懂那些。”安靜笑了笑,不過雙十年華,臉上竟已是淺淺滄桑,“你值得最好的。我這輩子沒戲了,看看你,就覺得還有希望。”
“說什麼呢。”李若子不由得伸手拉着安靜,“你還有好長的路要走,總能遇到對的人。”
“我經歷過這種事,已經我人生中的污點,怎麼還能把這種污點帶給別的人。”安靜苦笑。
“安靜你很好的……”李若子實在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她向來不擅長安慰人。
安靜先是微笑着,後來越笑越誇張,竟是止不住了:“若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在說一個做別人情婦的人很好?哪個正經的女孩子會去做別人情婦?你知道嗎,要是褚青城結婚了,我就是人見人打的三兒啊。”
“這不是沒結婚嘛!”李若子不忍心看着安靜笑得那麼慘烈,“好了別笑了!這一點也不好笑!”
安靜的笑聲戛然而止。
“若子……”
略微哽咽的聲音,安靜屈起雙腿,將頭埋在腿間,低低的哭聲再也止不住。
李若子默默坐在一邊,看着安靜連哭泣都充滿剋制。
有人看着挺開朗,或許那並不是因爲她的生活有多好多幸福,不過是因爲,疼痛更私人一些罷了。
時針靜靜指向一點。
“我應該感謝他的,也不該覺得自己在自甘墮落,不過是你情我願。”安靜哭夠了,偏頭,眼裡的水意還未散去,就那麼溫柔看着李若子,“如果不是他,也許我會遇到比他差很多,更噁心的人。是他救了我。”
“你爲什麼……”
“因爲錢啊。”安靜聲音很輕,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和李若子解釋,“就是很俗氣的理由啊,我家窮,我爸重病,沒錢動手術,之前化療,把家裡的老本都掏完了。我若是不那樣做,我連學都沒得上。”
“兩百萬,你知道對我而言是一筆什麼樣的天文數字嗎?”安靜伸出手指計算着,“我爸動手術,前前後後五十萬。我存了五十萬在我爸戶頭上,這是他的養老錢。萬一以後我沒出息,他還有個依靠。然後,我買了個小戶型,一室一廳,加上裝修,接近七十萬。這是我的依靠。我需要隨叫隨到,雖然他一般不怎麼在我上課的時候聯繫我,但是也因爲這樣,我沒辦法出去做兼職賺錢。這三十萬,要支撐我過完整個大學四年,然後出去工作。”
李若子從來沒有感覺到,錢有多重要。
雖然可能這麼說有點欠扁,但是她從小到大,雖爹不疼娘不愛,但是在金錢上,他們從來沒短過她。她從來沒想過,也許只是一場病,就有人付出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去換取活下來的希望。
“安靜……”李若子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安靜大概是發泄了,情緒也平靜下來,摸摸脖子上的草莓,她居然也能笑着出來了:“其實我的生活並沒有那麼難熬,我們雖不是男女朋友,但他對我還算溫柔,也沒有什麼奇怪的癖好。”
“若不是之前出去吃飯恰好被他碰到被誤會了,估計他今天也不會打電話給我。”
李若子有點愧疚:“就是那天……”
安靜看了李若子一眼,笑着說:“你愧疚什麼啊!那是我自願去的好嗎!從沒去過那麼高檔的酒店,我偶爾也想去開開眼界啊!”
“怎麼可能。”李若子笑着眨眼。
“真的啊。”安靜點頭,“雖然褚青城確實很有錢,不過他真的從來沒帶我去過高檔酒店吃飯。他的緋聞已經夠多了,估計也不想再增加我這一個了。”
褚青城的紅顏從來就不缺,基本每隔幾個月,身邊的人就又不一樣了。什麼明星嫩模網紅一個不落。
“好了,我今天真的太累了。”安靜微微動了下身子,“想休息了。”
李若子點頭,起身:“那你早點睡,我也差不多了。”
李若子的作息時間被慕悠遠調整得極好,幾乎不會太熬夜。今天能堅持到現在,實在不容易。
安靜笑着:“都是因爲我,害你這麼晚睡,慕悠遠不會扎我小人吧?”
“不會不會,慕悠遠一般報仇都是明着來。”李若子很淡定回答。
“好啦,不和你扯了。晚安。”
“晚安。”
李若子拿起電腦回房間,深呼吸一口氣,拿着手機看了很久,還是沒有給慕悠遠打電話。
第二天,李若子醒來的時候,發現安靜已經走了。
桌上留了張字條:
早上有選修課,就不等你起牀了。昨晚謝啦。
李若子笑了笑,擡頭看看牆上的掛鐘,發現已經接近十一點了。
居然這麼晚了……
李若子想到慕悠遠說中午要來做飯,自己卻還沒有出門買菜,不由得有點頭疼。正猶豫是現在出門買菜還是乾脆中午出去吃,大門那邊就傳來響動,李若子跑過去,慕悠遠剛好打開門。
“果然啊。”慕悠遠看着李若子眼睛下碩大的黑眼圈,“昨晚幾點睡的?”
“接近兩點……”李若子接過慕悠遠手裡的蔬菜。
“怎麼又不穿鞋。”慕悠遠皺眉看着李若子赤**腳。雖然鋪了地毯,但是畢竟是冬天,溫度那麼低,李若子又沒開空調。
“沒關係的,不冷。”李若子雖然這麼說,不過還是乖乖任由慕悠遠在鞋櫃裡拿了拖鞋給她穿上。
“安靜呢?”
“她早上有課,已經走了。”李若子跟在慕悠遠身後走進廚房。慕悠遠拿出兩個土豆打算削皮。
“先去洗漱,你沒吃早餐,我們中午吃清淡一點。”慕悠遠吩咐道。
“好。”李若子點頭,走進一邊的浴室。
“慕悠遠。”將自己打理好,李若子走出浴室。慕悠遠已經戴上了圍裙,正在切菜。
“恩?”慕悠遠頭也不擡。
“昨天,我和安靜聊了一些話。”
切菜的動作停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恩,說了什麼?”
李若子拿了電飯煲,打算淘米煮飯:“我之前從來沒想過,錢是那麼重要的東西。上高中之前一直覺得自己挺可憐的,父母都不喜歡自己,那時候好中二,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了自己。後來遇到了你,改變了一些看法。但是你總是寵着我,好像我受了多大的委屈。但是在知道安靜的事情以後,我真的覺得,能夠說出來的委屈,都算不得委屈。”
“寶寶這樣說,讓安靜怎麼想呢?”慕悠遠擡頭,溫柔地看着李若子,語調很輕,“她並不需要你的可憐。”
“我知道啊。”李若子點頭,“只是覺得,自己有些想法該改改了。別總是覺得別人欠了自己,比自己更苦的大有人在。”
李若子淘好米,將電飯煲插上電,開始煮飯。
慕悠遠伸手,將李若子垂下來得不聽話的幾縷頭髮別到她耳後,然後繼續低頭切菜:“寶寶,安靜和你是不一樣的,你知道嗎?”
“恩?”李若子不懂。
“沒事兒。”慕悠遠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鑽牛角尖,低頭親了一下李若子的鼻尖,“寶寶只要負責開心快樂生活就好了。其餘的事情交給我。”
“那樣我會喪失獨立生活的能力啊。”李若子眨眨眼。
“有我在,所以沒關係。”
中午吃飯,簡單的兩菜一湯。
打開電視看新聞,不意外的又看到了褚青城的身影。
“不在娛樂圈,娛樂圈卻到處都有他的傳說啊。”李若子看了一會兒,點評,“你說褚青城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知道。”慕悠遠對無關人員沒有興趣,“專心吃飯,寶寶。”
“好嘛。”李若子坐直身子,專心吃飯。
下午有課,李若子吃過午飯就和慕悠遠一起出門了。
“昨晚褚青城好像說,有空一起吃飯?”李若子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你不是說和他不熟嗎,怎麼感覺他對你很熟的樣子?”
慕悠遠波瀾不驚:“生意人,和誰都很熟的。”
“這話倒是真理。”李若子贊同的點頭。
站在路口等綠燈,慕悠遠電話響了,所以鬆開牽着李若子的手,伸進兜裡拿手機。李若子左顧右盼看了看,原本視線是沒有焦點的,不過在略過某個點的時候,李若子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她是不是看錯了?
那個人……是不是李宏?怎麼好像……和一名女生在拉拉扯扯?他不是在北京嗎?
隔得有點遠,李若子因爲近視不深,很多時候都偷懶不戴眼鏡,這個時候下意識就想看清楚一點,腳步不由得就動了。剛好是綠燈,等綠燈的人都行動了。慕悠遠也就沒太注意,等他接完電話再擡頭的時候,一輛沒能剎車的車,失控的已經衝上了人行道。
“寶寶——”慕悠遠幾乎心神俱裂。
李若子回頭,不解。
下一刻,感覺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大力推開,李若子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就聽到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再回頭,慕悠遠已經倒在地上了。
那一刻,李若子心中只閃過一個想法。
不會的,一定不會那麼狗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