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帝都

日光島登陸戰役三天之後,麥浪城之戰爆發。在獸人有意的示弱引誘下人類北方軍團不斷派遣兵力增援麥浪城,最後被迫形成了決戰態勢。

從兵力上來說雙方投入大致相仿,均爲十萬人左右。但獸人破釜沉舟,戰意強烈。大酋長米瓦爾身先士卒,率軍突擊。而人類腹背受敵,完全沒做好決戰的心理準備。

戰爭過程極爲慘烈。僵持了一天之後人類軍隊因爲承受不住傷亡而率先崩潰。在嗜血的獸人追擊之下,不僅投入的十萬左右大軍幾乎覆滅,囤積了全軍糧食補給的麥浪城淪陷,而且還被順勢連克數城,讓登陸的獸人軍隊突破帝國北方防線,與大草原上的獸人部落勝利會師。

在戰鬥中獸人同樣損失慘重,傷亡接近一半,只有五萬人可以繼續戰鬥,酋長米瓦爾也受了重傷。但是和草原的獸人會師之後獸人的兵力和糧食都得到了補充,很快就再次糾集了接近十萬的大軍。隨着帝國北方主力軍團的覆滅,帝國北方的四個行省也難以堅守了。這樣人類直接淪陷的國土已近一半,帝都直接暴露在兵鋒之下。形式已經不能再糟了。

人類剛剛被日光島登陸重新鼓舞起的信心,再一次落入冰點。戰爭的進程可謂是一波三折。

帝國首相普萊斯默公爵在辦公室中仔細地閱讀着麥浪城戰役的戰報,反覆讀了三遍之後揉成一團,丟在廢紙筐裡。

他回想着國防大臣和參謀長聯席會議所指出的,精靈和獸人聯軍的三個戰略目的。消滅北方軍團。攻克帝都。掃蕩帝國富庶的南方行省。這三大目標,現在已經完成了一個。剩下的兩個,看上去也並不太難了。

他在黑暗地房間裡,矗立在窗邊看着天空,久久地沉默不語。

次日,帝國最高議會召開第十三次緊急會議。首相普萊斯默公爵對議會發表講話。

“議長閣下,各位尊敬的議員,我已經向大家介紹了麥浪城之戰的經過以及影響。正如我之前所描述的,儘管英勇的帝國軍人消滅了接近五萬的獸人,但是北方防線還是被攻破了。五萬的損失還不足以讓獸人放慢進攻的腳步。現在包括帝都在內的帝國核心地帶,都面臨着危機。”

“對此,我作爲首相,代表內閣提出解決的意見。”

“首先,帝都必須放棄。”

普萊斯默的第一句話就在議會中引起了強烈的反應。不少議員怒吼着站了起來。“胡說!”“不行!”“懦夫”各種聲音不絕於耳。

“肅靜!注意議會秩序!”議長拼命地敲着木槌,好不容易纔將聲音壓下。

“現在帝都對於我們來說就是第二個麥浪城。如果我們再保衛一次帝都,就是再把麥浪城的倉促決戰重新上演一次。如果再次失利,就沒有任何挽回的希望了。現在我們需要時間。”。當喧譁平息之後,普萊斯默公爵說道。

聽了他的話,一些議員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但也依然有議員憤憤不平。普萊斯默公爵也不指望能說服所有人,他繼續開口。

“放棄防守帝都是我作爲首相提出的對策的核心建議。爲了實現這一點,所需要的具體措施如下。”

“首先,我們要停止向帝都繼續調動軍隊防守,相反已經來到帝都的軍隊返回原駐地防衛,避免在帝都和獸人展開不利形勢下的決戰。其次我要求議會廢除《權利法案》的第三、第四和第十七條款。具體而言,我希望取消對地方領主的限制,允許領主直接兼任自己領地的城主、總督等職位;取消對私兵數量的限制,允許領主擴軍;依目前局勢,帝國已來不及統一組織防線,因此應將防衛權利下放給各地領主,由他們動員和組織抗爭。”首相普萊斯默公爵總結說。

他的話再一次讓已經平靜下來的議會掀起了軒然大波。他所提及的《國防法案》是帝國統治的基礎。依據這個法案地方的貴族的權力得到了限制,他們擁有大部分的土地,但是需要服從城市中帝國中樞派遣的官員的制約;他們可以保有一定的私軍,但是不能強大到足夠威脅帝國正規軍的程度。這個法案多年維持着貴族和帝國之間的平衡,從沒有人想過要挑戰它。

“你竟然想廢除《權利法案》?還要將帝都棄之不顧?那麼皇帝陛下怎麼辦?”一個貴族站起來怒斥。“你這是叛國行爲!”

“也許我在叛國。但我沒有背叛人類。”普萊斯默公爵回答。“是否叛國請由歷史來審判。現在最重要的是人類的存亡。在帝都和獸人再次決戰,絕不可以!”

“也許您在幻想建立普萊斯默公國的美夢吧?”一個貴族譏笑說。

“無論什麼公國、王國,只要能站出來抵抗獸人軍隊的侵略,就是好事情。”普萊斯默公爵回答。

“辯論到此爲止,各位安靜。下面開始就首相提出的動議,從帝都撤軍及廢除國防法案部分條款一事進行分組投票。”議長盡職盡責地敲着木槌大聲說。

議員們雖然停止了大聲喧譁,但依然紛紛交頭接耳。投票就在這一片嘈雜聲中開始進行。這將是意義深遠的一次投票。

普萊斯默公爵投下自己的一票贊成票之後就回到座位上,對衆多質疑視而不見。提出這個議案,他也經過了反覆的猶豫和思考。正如那些憤怒的帝黨議員們質疑的,他這個法案根本就是對皇室的致命一擊。如果放任貴族自由地奪取地方的行政權、財權和軍權並自由地擴軍,帝國將毫無疑問地走向分裂。凱恩帝國很快就將名存實亡。

首相通常都是皇帝最忠實的盟友中選擇出來的。普萊斯默公爵的家族也的確多年以來都是皇室凱恩家族的忠實盟友。現在,卻從背後狠狠地刺了他們一刀。他必將承受之後皇帝陛下的怒火。

但是普萊斯默公爵堅信,自己提出這議案的理由是正確的。帝都的城防工事雖然並不算差,但是當北方和東部的防禦體系盡數被摧毀時候一座孤城沒有固守的價值和意義。人類的戰爭潛力在獸人、精靈、人類這三大強族之中是最大的,現在只是被悍勇的獸人打的措手不及,人類現在需要的是時間,而不是更多的倉促的戰鬥。

即使有時間,帝國政府現在也並不適合擔任組織與動員地方戰爭潛力的核心角色。連續的慘敗讓帝國正規軍幾乎已經損失殆盡。失去了實力的威懾之後,地方貴族割據獨立其實本來已經是不可阻擋的趨勢。既然不可阻擋,還不如順勢推動。如果帝國政府依然希望主導地方的事務的話,必定會和野心萌生的地方貴族產生衝突。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下,減少內耗是很重要的。

普萊斯默公爵擔憂地看着正在投票的議員們。爲了保密,在會議之前他沒有向任何人透露信息。畢竟帝都還在皇家近衛軍的完全控制之下,如果皇帝聽說首相準備拋出如此一個議案,很難預料到有什麼反應。如果他決心強行阻止這件事有的是手段,包括武力在內。

但是現在已經正式向議會提出了動議,那就不大可能用武力駁回了。用武力威脅一個貴族是很容易的,哪怕他是首相。但是用武力威脅議會中所有的議員就不現實了。這數百名議員背後幾乎代表了所有的貴族。

但是代價就是,爲了保密,普萊斯默也沒辦法事先爭取盟友來確保法案的通過。議會之中還是不乏支持皇室的帝黨成員的,很多幹脆就是皇室的旁系。最後結果如何,普萊斯默公爵也沒有把握。

法案以微弱優勢通過,提交給皇帝陛下聖裁。

根據規定,一個法案如果能得到八成以上的支持,即壓倒性的多數,則可以立即生效。如果只是勉強過半通過的話,必須提交給皇帝御覽,皇帝擁有否決權。

皇帝的一票否決權並不會輕易使用。即使動用了,議會也可以嘗試從新表決。但是這樣的流程就會被拖的過長。帶着對皇帝態度的猜疑,議員們紛紛從大廳中離開。

首相普萊斯默公爵也準備離開。但是兩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站到了他的背後。“首相大人,皇帝陛下召見。請您現在就和我們去。”

公爵沉默不語,配合地跟着他們離開。

“大人,不好了。”當普萊斯默公爵走出了大廳的時候,他的秘書霍恩男爵氣喘吁吁地迎上了他。“首相府忽然被近衛軍包圍了。”

“知道了,這沒什麼。”普萊斯默公爵平靜地回答。“回去吧,霍恩。”

霍恩男爵這時候也注意到了普萊斯默公爵身後的兩個士兵,他們同樣穿着近衛軍的制服。霍恩男爵臉色一變,但最後還是沒有多說什麼。他低下頭微微鞠躬。“知道了,大人。”

“霍恩,爲了保密,事先沒有通知你我的的計劃。可能連累了你,很抱歉。”當普萊斯默公爵和霍恩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背對着他的秘書說到。

“大人,您說什麼呢。”霍恩依然低着頭,他的聲音很平靜,但乎有一點點哽咽。“爲您服務是我的榮幸。與您共同進退更是理所當然的義務。再見了,大人。”

“再見,我的朋友。”普萊斯默公爵繼續向前走去。離開議會大廳後他上了一輛密不透風的馬車。很快他就被帶到了凱恩帝國的當代皇帝,丹尼斯.凱恩面前。

凱恩皇帝五十餘歲,是個精悍的中年人。他看着首相普萊斯默公爵,表情複雜。普萊斯默公爵現在七十多歲,自凱恩皇帝二十五歲登基以來就一直擔任首相,已經接近三十年。在皇帝眼裡老公爵就像他的一位老師一樣。

“坐吧,首相大人。”皇帝陛下指了指他對面的椅子。

“遵命,陛下。”普萊斯默公爵在皇帝對面坐下。

“你可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啊。你說,我該不該批准你提出的這個議案呢。”皇帝把玩着手裡的一個奏章。“如果不批,就是否定議會的意志。但是批了……放棄帝都?這可是皇家的核心地帶。丟了他,如何去面對祖先們呢?”

“這請陛下自行判斷。”普萊斯默公爵回答。

“你是首相,總該給皇帝一點建議吧。”皇帝接着問。

“議案是我提出了,您當然知道我的態度。”老公爵沉默了一會,然後倔強地開口。“要我說,當然人活着是最要緊的,什麼地方都沒有一定要守的道理。”

“哈,說的好。”皇帝大笑起來。但是很快就收住笑聲。“皇室中人還可以活下去嗎?”

“只要和其他貴族一樣,放棄帝都撤往其他地區就可以活下去。”普萊斯默公爵回答。

“撤往其他地區啊。”皇帝感嘆着。“失去了皇家領地,失去了軍隊,甚至連帝都也失去了,跑到其他貴族的領地上去,還有什麼意思呢。”

普萊斯默公爵沒有回答。他知道皇帝說的沒錯。戰爭爆發以來,損失最大的就是忠於皇室的帝國正規軍隊。帝國海軍和北方軍團先後覆滅。土地方面,帝都和周邊地區是最大的一處皇家直屬的土地。失去帝都的領地,皇家土地將會減少大部分。沒有足夠的土地徵稅的話,即使有足夠的軍隊也沒法維持。現在皇室擁有的實力,已經不能壓制一些傳承久遠、底蘊深厚的世家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皇帝逃到南方的行省去,手中無錢無兵,只剩一個皇帝的空頭銜,只可能淪落到成爲地方豪強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棋子。

見普萊斯默公爵不語,皇帝笑了起來。他拿起奏章在上面簽了字。“我會批准這個議案的。但是皇室的人不會撤離,我將親自帶領近衛軍和志願者保衛帝都。凱恩家族將選擇用壯烈的犧牲來在歷史上留下名字,而不是淪爲傀儡。”

“你的家族也必須留下,我的首相。你要爲你的議案負責到底。”皇帝看着普萊斯默公爵說。“我已經封鎖了首相府。和我一起戰鬥吧。”

“遵命,陛下。”普萊斯默公爵站起來回答。他的心裡有些苦澀,但是這一切也並不出人意料。

一個侍從接過了皇帝批覆的奏章匆匆退出。很快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人類社會,讓整個帝國震驚。

前來援助帝都的各地軍隊撤回。《權利法案》限制地方勢力的部分條款廢除。皇帝本人和首相親自率領近衛軍和志願者守衛帝都,爲組織抵抗爭取時間。

皇室的舉動吸引到了不少的熱血志願者自願留下。加上皇家近衛軍,也算實力不弱。只不過大多數的豪門以及頂尖強者大多保持了冷靜觀望的態度。所以聚集在帝都的人數不少,但是缺乏組織,也缺乏足夠的真正強者,大多都是些年輕人。聲勢不小,但真正守住的希望不大。

此時獸人大軍也完成了集結,北方已經沒有像樣的抵抗勢力。他們一路勢如破竹,向帝都挺進。整個格拉倫德大陸,都關注着帝都保衛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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