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學一點也好,有時候葉柯不經意間冒出一句法語,她能聽懂,還能接得上,然後葉柯就會很稀奇地捏着她的臉誇她。
說到學習,她感覺自己從來就沒有這麼認真過,她連高三的時候都是上課睡覺下課遛彎放學打架的。在葉柯的強迫下也不出去打工了,空餘的時間都是捧着書本在看,爲此又讓雲朵爲難了一番,實在對不起雲朵。
葉柯幾乎每天都要在她耳邊說一遍,大學不比高中,沒有人逼你學,是你自己要不要學,你一定要合理分配時間。
她想說,明明是你逼我學啊!
莫以洋彷彿有心事,一坐下來就猛喝酒,一瓶清酒他喝了三分之二,喝完又叫了一瓶,連小冬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
小冬看了一眼葉柯,然後拿出朝他揮了揮,發了一條短信給他——莫老師應該有煩惱要跟你傾訴,要不我先去車裡等?就說我要去睡覺。
葉柯默默地朝她搖了搖頭,一直以來,他們之間誰心情憋悶就會約出來喝酒,想說自然會說,不說就不說,這是男人之間的默契。
小冬咬着吸管,一聲不吭,乖乖地坐着。
莫以洋酒量是不錯的,但這麼猛灌牛都扛不住,喝得腦子有些暈暈的,想說的話纔有衝動說出口,“葉柯,今天趁小冬也在,我要跟你說件事,省得你知道之後情緒不好還不知道怎麼跟小冬解釋。”
葉柯和小冬不約而同地看着他,小冬開玩笑說:“莫老師,你不是想告訴我葉柯哪個pao友懷孕了吧?那就生出來好啦,他正想要個兒子,哈哈……”笑到一半,感覺場面不對,“開玩笑,開玩笑。”
葉柯白了她一眼,“又在亂說什麼!”
小冬吐了一下舌頭。
若是平時,莫以洋早就跟着小冬一起調侃葉柯了,難得這麼好的機會,可是今天,他異常沉重,他苦笑了一下,還帶着一絲絲淒涼。
葉柯多少有些感覺到他要說什麼,這麼多年來,他對他唯一無法理解的地方,就是他跑去f大當法語老師,明明約好要一起創一番大事業的。可他納悶的是,這跟小冬有什麼關係?
“你知道我爲什麼不願意去明業麼?那是因爲我怕見到你家老子,我會忍不住衝動上去揍他!”
葉柯小冬怔怔地看着他。
“你又知道佳卉爲什麼非走不可麼?那是因爲你老子打殘了唐天放的一隻手,她若不答應,他們姐弟兩恐怕連命都會沒有。”
耳邊傳來駐唱歌手滄桑的歌聲,酒吧裡面的環繞音效果不錯,滄桑中還帶着一絲空靈。間奏時,沉重的金屬質感的重音又像狂風暴雨一樣急驟而下,猶如葉柯此刻的心情。
可能沒有參與其中吧,可能還沒有怎麼經歷過感情吧,小冬的感覺並沒有那麼的大,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葉柯會有什麼反應,她茫然地轉頭看着他。
葉柯眼眸一墜,握着酒杯的手一緊,喉嚨裡面好似含着沙,“你說我爸他……”
莫以洋仰頭又喝了一杯酒,暈暈的,但很暢快,從未有過的暢快,終於把壓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說出來了,以後面對他爲什麼不去他公司上班的問題,他也終於可以有個交代了。“佳卉離開你,天放離開葉雨,歸本結底其實都是一個原因,就是你爸不同意。佳卉常常把長痛不如短痛放在嘴邊,可是七年來她沒有一天是不痛的,真不知道她所謂的長痛又是什麼!”
小冬心裡很不是滋味,這麼說來,原來唐佳卉一直一直都記掛着葉柯,不,她一直都愛着葉柯。她收回視線,呆呆地看着桌面眨了眨眼睛,她覺得這件事情她不應該知道的,反正葉柯有什麼決定,她也左右不了,她只需要聽便是。
“我想睡覺了,先去車裡等你吧。”
說完她就站了起來,葉柯木訥地坐在沙發裡,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原因。
小冬拿了桌上的車鑰匙便走了出去,她不想看到葉柯這種迷茫的眼神,那是在猶豫對唐佳卉的感情呢,還是在猶豫對她的感情?
小冬前腳離開,葉柯後腳就跟了上去。
“葉柯。”莫以洋叫住他,“佳卉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她受了七年的煎熬,她根本就從來都沒有忘記你,你不也是麼?你現在應該好好做做你爸的思想工作,什麼門當戶對都是狗屁。”
葉柯沒有回頭,他的腦子裡亂得很,可有一點他還拎得很清楚,“我結婚了,我現在只想跟小冬好好過日子。”他從容地邁開腳步追出去。
外面的風有點大,從裡面出來,感受到了陣陣涼爽。小冬直接朝車子走去,她不想知道關於任何葉柯和唐佳卉的過去,她寧願逃得遠遠的。
葉柯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去,“小冬。”他拉住她的胳膊,“你別走這麼快。”
“我想睡覺,真的。”
葉柯將她拉回來一點,掰着她的肩膀轉身,“我的車不就在這裡麼,你還跑過去幹什麼?”
小冬擡頭看了他一下,他臉色並不輕鬆,“你怎麼出來了,去陪莫老師吧,我本來就不喜歡酒吧這種地方。”
“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我會查清楚,但是小冬,我只想跟你好好過日子,我跟唐佳卉不會再有什麼的。”
葉柯的話像一顆定心丸,小冬噗亂的心很快就平靜下來,“真的?”
“相信我!”依然是命令的口吻。
小冬拉過他的手,用食指在他掌心點了三下,葉柯愁容之中展露出一抹微笑,緊緊將她摟近懷裡。好不容易有了這種踏實穩定的感覺,他不想失去。
寂靜的深夜,葉柯怎麼都睡不着覺,他看着懷裡熟睡的小冬,也不敢動一動身體把她吵醒。
就像某種後勁十足的酒一樣,剛喝下去的時候感覺並不大,可是時間越久越能感覺到它的威力。葉柯怎麼都想不到,原來唐佳卉離開的原因,竟然會是自己的父親。
後勁來了,來得如潮水一般猛烈,葉柯一閉上眼睛就是葉明憤怒的反對聲和唐佳卉淡漠的眼神。不不不,那不是淡漠的眼神,而是害怕和無奈,七年之後,他終於讀懂了她的眼神。
“你們葉家的人是不是隻會用暴力解決問題?我們姐弟倆只想平平淡淡過日子,你們已經廢了他的右手還不夠嗎?你非得把他打死才解氣嗎?”唐佳卉曾這樣說。
葉柯倏地睜開眼睛,越想越貼近事實,越想越不敢相信,他的父親,他一直認爲最最正直的父親,竟然會在背地裡幹這種事!
將小冬送到學校之後,葉柯並沒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回到了家。莫以洋雖然有點吊兒郎當,但他還不至於拿這些事情開玩笑,七年前的事情在葉柯心裡是一個死結,不解開的就會一直卡在那裡。
他記得那年他們大二,他跟在父親身邊熟悉公司內部的事情,有一天加班,唐佳卉給他送宵夜來,就這樣被葉明撞見了。
葉明十分反對他們在一起,無論葉柯怎麼說,父親都不同意,他甚至還離家出走,可都無濟於事。
那時候談戀愛,哪裡還管家長同不同意,自個兒喜歡誰就想跟誰在一起,那時候多年輕啊,愛情至上,無論多大的艱難險阻,他們都要在一起,以此來證明他們愛得多堅定。
爲此,他搬了出去,他無視父母的不同意,他堅決地要跟唐佳卉在一起,追了那麼多年的人哪能說放棄就放棄。
可是唐佳卉忽然說放棄了,她要分手。
然後在很短的時間裡,她辦好了一切休學出國的手續,一個念想都不留給他,就這麼走了。
他始終想不明白她爲什麼走得這麼絕,他一再地強調過,父母不同意不能作爲分手的理由,他從小到大就不聽父母的話,更何況是感情,在他看來,分手的唯一理由就是因爲不愛了或者沒有那麼愛了。
唐佳卉走了之後,他痛苦萬分,他把失戀的責任全都推到父母身上,他一直無法釋懷,不回家,不想留在上海,一畢業就出國了。
今年是第八年了,他終於得知了唐佳卉離開的真正理由,原來,葉明逼迫不了他就去逼迫唐佳卉,太卑鄙了。
溫美若一大早就看到葉柯回家,心裡好生好奇,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兒子,今天怎麼突然來了,早飯吃了嗎?”
葉柯沒理會,徑直往後院的苗圃走去,葉明每天早上都會在那裡打太極。
溫美若看葉柯的臉色不對,連忙跟上去,“怎麼了?”
葉柯怒氣衝衝地走到葉明面前,大聲說:“爸,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釋一下唐佳卉和唐天放的事情!”
葉明頓了頓,眼睛瞥了他一眼,依然流暢地打着太極,倒是後邊的溫美若嚇了一跳,好端端的又提到這兩個瘟神,一大早就諸事不利。
葉柯一整晚沒睡好,臉色並不好看,看起來更加嚴肅,這一對父子站到一起,簡直就是兩塊麻將,冰得旁邊的人不敢說一句話。
薑還是老的辣,葉明不緊不慢地打着太極,淡定得很,葉柯hold不住了,憋了一整夜的怒氣和疑惑啊,“爸,這是爲什麼,我需要一個交代。”
紙包不住火,打從唐天放出現那天起,葉明心裡就有數了,只不過他想着葉柯現在成家了,不至於還去計較那麼久之前的事情,可沒想到啊,他到底是低估了唐佳卉在葉柯心目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