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他的歸宿

懸於半空的玉石,除了那道幽藍的光芒籠罩,周圍還有一道透明的屏障保護着,落嫣要去觸碰時,千璽塵將她拉了回來:“這是保護結魄玉的最後一道屏障,除了歷代國主的血,任何人打不開,你別過去,免費被結界的氣流所傷。”

:“所以…要你的血…”落嫣有些吃驚。

千璽塵認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可不可以答應本主一個請求…”

:“你說?”

千璽塵手撫上那層玻璃壁:“除了我國的王后,沒有人配擁有這塊玉…所以…”他轉身,認真說道:“你應該明白本主的意思。”

落嫣愣了,千璽塵等着她的迴應,許久才道:“或許,你還需要再考慮些時日?”

落嫣拉住他要往外走的手。

:“好。”她應了。

不知爲何,千璽塵竟感覺不到一絲高興,他甚至覺得,落嫣答應得如此暢快,不是爲了他,而是爲了能儘快拿到玉去救她的澤堯。

心裡不免苦澀:“婚禮想必母后早已張羅着了,她比任何人都要期待本主娶個王后,若是你覺得快了些,本主再與母后商量,將婚禮推辭一些。”

:“不,越快越好。”落嫣脫口而出。

千璽塵沒料到她如此急切,眼底一絲黯然,落嫣似乎也覺察到了他的情緒不對,由後環住他的腰,將頭抵靠在他的後背:“這段時間,我會好好陪着你,可我終究不是屬於這個凡間,若是有一天我走了,希望你也能好好照顧自己,尋到一個更好的姑娘,陪伴你終生。”

千璽塵,是個讓她心疼的男人,雖是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但他孤寂得太久了。

千璽塵收緊了摟住落嫣的懷抱,閉上眼頭抵在她的發頂,貪婪的嗅着她的髮香,輕輕呢喃:“不知道還能擁有你多久?但願,時間可以停留,我可以多抱你一會兒。”

一直認爲,是因爲她的出現,才讓他生命裡有了些生機和活力。所以他想要用這樣的方式去留住她,可是他知道,他留不住,那倒不如在她離開之前,了結他唯一的心願。

從皇陵回到王宮,天色已晚,太后宮中的宮人前來通報說太后娘娘已在宮中備了晚膳,邀他們一同過去用膳。於是晚宴,便定在了太后宮中。

席間,太后慈祥笑着一個勁往落嫣碗裡夾菜,她問千璽塵:“王兒這日子可定下了。”

:“按依兒的意願,就定在三日後。”千璽塵將落嫣的手拉過來包裹在手心,含情脈脈的看着她,似乎怎麼也看不厭。

:“三日,會不會太倉促了。”太后原打算一月後,沒想到他們比她還急,她雖是上了年紀依是風華的臉上堆滿了笑容:“也好,也好,早些把王兒的終身大事辦了,哀家也就等着抱孫子了,三日,就三日,趕緊吩咐禮部去準備。”

三日的時間,不過彈指一揮。

落嫣陪千璽塵去狩獵騎馬,陪他去看千承國最高城樓的煙火,陪他去東邊月老廟裡求一注姻緣籤,陪他去放兒時未曾放過的風箏……

或許,這是落嫣唯一能夠彌補給千璽塵的,讓這短暫的陪伴,成爲千璽塵最美好的回憶。

三日後大婚,全城火紅色燈籠掛了滿街,舉國同歡,百姓一方面爲他們的國君的病症治好而歡呼,一方面又爲他們國主娶了王后而高興。

可是他們卻未知道,這對新人各懷着心事,本是喜慶的日子卻有種離別的悲傷。

落嫣披着那沉重而華貴的鳳冠霞帔,坐在婚攆之中,由宮人從東門擡到天壇,與千璽塵共同行祭天之禮。

踏上那長長的祭天神壇,周圍禮樂奏響,過往皆在她眼前一一掠過。

她想着第一次穿上婚服,是與蒼桀,第二次穿上婚服,是與澤堯,如今第三次穿上婚服,則是與一個凡人,三次婚禮,都未曾真正達成所願,她其實也渴望有一天,能夠嫁給一個自己所愛的人,與他共到白頭,攜手萬世。

可是她知道,那皆是她的奢望罷了,作爲一個不被命運眷顧的女子,她的一生周旋於各個男子之間,忽是覺得有些累了。

若是有一個人願意將她從這泥潭漩渦里拉出來,她真的願意,放棄仙人的身份,陪着他做一對尋常夫妻,朝朝暮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該有多好?

祭天大典結束,宮人們簇擁着一對新人來到太后宮中拜謁,太后端着落嫣敬上的茶水,笑容未從臉上消減過一分,她終是盼到這一天了,喜滋滋將落嫣拉了起來,將手交到千璽塵手中一番囑託:“以後呀,咱們就是一家人了,王兒,要好好待人家姑娘才行。”

千璽塵笑得無力,落嫣亦是覺得難過,太后未曾察覺他們之間的微妙,笑容滿面的招呼着前來祝賀的皇親國戚。

華燈初上,喜字喧囂。

她等候在洞房之內,婚房被推開,千璽塵一身紅裝步了進來,撩開落嫣的喜帕,看到落嫣那張施了粉黛的面容時,不由得呼吸一滯

:“真美!”

他輕輕擡起落嫣的下巴,深情的凝望着,卻看不出新婚的喜悅,反而有幾分憂傷:“能看到你爲我穿上鳳冠霞帔的樣子,已經很滿意了。”

:“國主…所求,便是這麼簡單?”

:“當然,我或許還會有更大的奢望,但是我知道,你不會願意,陪我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麼,最大的奢望,或許就是看你做一回本主的新娘。”千璽塵握了落嫣的手:“走吧,我們去皇陵。”

是夜,一匹白馬駕着兩個紅裝的人,馳往皇陵。

打開第九重機關,那塊玉,依舊安靜的懸在平臺之上。

千璽塵劃破自己的手指,將那血滴滴入結界,血滴漂浮着,很快被結魄玉吸收了去,一道幽藍的強光擴散開來,結界嘩啦破裂。結魄玉從平臺上飛了出來,落嫣伸手去接,那塊瑩玉穩穩落在她手心。

:“拿到了!”她欣喜萬分,回頭,卻見千席塵的下半身已經變得透明,像是不着地面,漂浮在空中。

:“爲何?”她驚訝不已:“爲何會這樣?”

千璽塵慘淡一笑:“你不是說,我是這結魄玉當中的一縷魂?即是魂,你拿到結魄玉的同時,我也該回歸本身了!”

:“不!這不可能!”落嫣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過去要拉住千璽塵,卻是怎麼也拉不住。他已經變成一道透明的魂體,懸浮在半空,他跟落嫣說起一些往事:“我很感謝你的到來,是你,讓我知道何爲喜怒哀樂?何爲人間情愛?何爲捨棄?小時候,因我生來性情孤僻,沒有孩子願意陪我玩耍,我習慣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偷看着其他和我一般大小的孩子嬉戲玩鬧,甚是羨慕他們自由天真的樣子,他們覺得我習慣板着張臉,總是一副拒人千里的面孔,其實不然,是我生來便不能像他們那樣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父王,那時也是不喜歡我的,可因只有我這一個皇嗣,父王不得已纔將我選作繼承人,所以你要知道,若是我沒有辦法爲皇家延綿子嗣,皇家的正統血脈到我這兒便是斷了,這也意味着江山易主,這也是母后如此急切的原因。可我不想,讓你成爲皇家生育的工具,我知道你心裡記掛着一個人,你接近我,是爲他而來,那麼,我爲你所做的,便只有這樣了。其他的,我給不了你……”

:“不!千璽塵你不可以這樣的,你爲何不早告訴我?拿到結魄玉你會消失,若是你告訴我,我不會這樣做的,哪怕再想其他法子,我也不會允許你這樣做的!”落嫣抱着那塊玉,已經哭得泣不成聲,她做了什麼?她都做了什麼?

:“不要哭了。”千璽塵彎下腰,替她擦去滑下的眼淚:“今晚你是我最美的新娘,這是你我之間的交換,誰也不虧欠誰。”

:“你真傻!真傻!”落嫣哭吼着,要去抓住他的手,卻是隻抓到一股涼氣,千璽塵留下一抹釋然的笑容,化作一縷清風,鑽入結魄玉中。落嫣看着手心裡瑩瑩發光的玉,怔了一下,而後眼淚如珠玉般齊刷刷滾落下來。

自水鏡中看着落嫣哭得撕心裂肺,水鈺輕嘆一聲:“她這一生,已經夠苦的了,澤堯說愛她,至始至終心裡卻住着另一個人,不知是爲了她這副有着吉冉的皮囊,還是真心?

蒼桀說愛她,卻一直控制和利用她。

唯有千璽塵真心愛她,願意爲她捨棄一切,可到頭來,他終歸是澤堯衍生出來的影子,得不到任何期許。”

:“那你呢?你是否愛她”習霖閒閒的飲了一口茶。

水鈺低眉,看了看杯底茶湯:“我對她,是恩,不是情,我是命運之神,她的命運因我而改,我總要擔負些責任不是嗎?不過是個守護者罷了。”

習霖掩了茶盞起身:“老夫下去接她了。”

:“這是他的歸宿。”習霖不知何時,出現在落嫣身後,拍了拍落嫣的肩膀:“他本就是一縷魂,此時也是回到他該回的地方。”

落嫣低頭看着那玉,含着眼淚喃喃道:“可是,他是一個國家的國主,若是他消失了,這個國家豈不就會…”

習霖笑了一聲:“你放心,千璽塵臨走之前,已經留下詔書傳位給暢安,國家有國家的運勢,不該亡的自然亡不了,會有人接替他的位置,繼任這個國家的國主,你就不用操心了。”

:“原來…他早已做好放棄一切的準備。”落嫣握緊手中的玉,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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