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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結束了,林三酒心情很複雜地嘆了一口氣。
因爲在副本里重來了三次,所以感覺好像一連過了好幾個晚上似的。不過,在車隊緩慢地行進了一個小時以後,東方升起的白色光線逐漸染亮了每一個人的視野。他們是晚上十點鐘起牀的,太陽大概是早上五六點上升;這樣算起來,其實林三酒一行人只在副本里花了六個小時左右。
到最後,也還是不明白爲什麼那個女人會自殺……林三酒有些迷惘地想着。後來她和離之君兩人回了一趟陳小圓的屋子,被屋裡一片血腥的景象驚呆了。雖然心底隱隱約約地覺得離之君和這事脫不了關係,可確實,陳小圓自殺的槍聲,是他們兩人走到樓下時才聽見的,而她也的確是死在了她自己的能力之下,怎麼看都是自殺。
離之君神態很自然,當着她的面取出了一個小盒子,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法,竟從陳小圓的屍體上抽取了幾道黃色的光,關在了盒子裡。林三酒幾次想張口問,卻都被他巧妙地輕輕避過去了。
不過,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危險人物的事最好也別亂打聽。眼下的事纔是最要緊的——
卡車慢慢地減了速,由林三酒領頭,車隊駛入了一片工廠區。這片最近興起的工業園區規劃得很不錯,灰白色的五層高建築被整齊地分進了一排排的方格里。雖然被高溫侵蝕了一個月,但相比城市裡新新舊舊的樓房,這些工廠樓顯得還十分堅挺。
林三酒一邊漫不經心地看着廠區門口的牌子,一邊回想起昨晚離之君臨走前的那一番話。
“……我們要走了,畢竟田民波那傢伙還在外面呢。”離之君露出了一口白牙,笑得猶如春風拂面:“你們自己也要小心。”
“啊?不是說,有件事需要我們去做嗎?”林三酒一直記掛着這事兒呢。
“那個啊,我暫時沒想好。你就當你欠了我一個人情吧……”離之君輕輕地說:“別忘了這個人情就好。”
“不會的,哪能呢!君大哥、忌大哥,這回多虧有你們了,以後你們有事兒,只要跟我說一聲就行!”盧澤一聽就跳了起來,語氣誠懇地向兩人道謝。
瑪瑟在一邊也是感激地連連點頭。
只有最不喜歡欠人情的林三酒,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欠人情就算了,還偏偏欠的還是這位離之君的……不過她也有個疑惑:14個月一過,他們就被隨機扔到萬千平行空間裡去了,萬一這輩子再也遇不上,離之君不就白打算了嗎?
沒想到離之君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眯起了眼睛:“……對了,還有一件事。你們知道‘簽證’這種東西對吧?所有的世界,在出現‘副本’以後,就會接着出現‘簽證官’。你們還有13個月的時間,找到最高簽證官,每人拿上一個簽證,就不會被空間分散了。”
盧澤立刻爆發出一聲歡呼:“我們就是這麼打算的!君大哥有線索?”
“具體的我現在也不知道,只能說往人多的地方去找。”離之君說着,目光像水波似的在林三酒身上轉了轉,笑說:“只要領過一次簽證,就會在所有簽證官的資料庫裡掛上名號。等你們以後財大氣粗的時候,還可以通過簽證官找人呢。”
好吧,反正這債是逃不掉的——
忽然林三酒心念一動,連忙問:“簽證官是什麼人安排的?難道這些平行空間裡面有個組織?”
“不,‘簽證官’是一種進化能力。當擁有這個能力的人把它升級到‘最高簽證官’時,你們就可以找他領取簽證了。不過,簽證官自己卻不能給自己發籤證,只能請別的簽證官來發。可以說,這是一個專門利人無法利己的能力,所以一般來說,擁有這個能力的人會用簽證來交換必要的物資和安全。”
三個剛出茅廬的人聽得幾乎目眩神迷了。
“好了,那麼你們就加油吧!往人多的地方去找噢!”離之君說着,已經轉身走了。他的背影舉起了一隻手,在空中擺了擺。
黑澤忌剛要動步,忽然又停了下來,看了三人一眼。他堅硬得如同刀刻一般的線條,略微柔和了些:“這麼弱,可別死了。”
語氣冷酷地說完這句話,他跟上了同伴,兩人縱身幾個跳躍,便消失在了樓羣裡。留下的三個人,帶着種種複雜的心情,做好了再次上路的準備。
……所以說,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簽證官啊。又走過了一家工廠,林三酒心裡暗暗琢磨着,人多的地方?在極溫地獄裡,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哪還有什麼人多的地方……
這個念頭纔剛剛浮起來,幾乎是一霎間,林三酒的耳朵就被一陣猛烈的音樂聲灌滿了,熱鬧歡快的舞曲一下子充斥了眼前殘破的街道。
緊接着,在喧鬧的音樂裡,有人興奮地高呼了一聲:“來新人了——”
頓時,男女混雜的歡呼聲、笑聲,紛紛雜雜地從前方一棟工廠樓裡涌了出來,一個叫“團圓食品加工廠”的大門被嘩啦啦地拉開了,人羣裹着笑語聲跑到了車隊前方。林三酒嚇了一跳,趕忙踩下剎車——對講機裡同時傳來了盧澤摸不着頭腦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稍安勿躁!”她忙喊了一聲。
跟林三酒幾人身上那沾滿了汗塵泥血的髒衣服不一樣,這一羣衣着乾淨鮮亮的男男女女,正站在前方的去路上,人人一臉喜悅,不住地朝他們揮着手。這些人看見了車隊,似乎一個個兒地都是發自內心地高興:人羣后方有兩個穿着短裙的女孩,看起來興奮極了,明明腳上都是一雙高跟鞋,還不住地跳起來招手。
林三酒卻猶豫着,沒敢下車。說她慫也好,可是在第一眼看見這麼多人時,她心裡第一個念頭是——全是進化者。
極溫地獄裡的溫度,到底高到了什麼地步,早已不可考了——能夠撐到現在,並且還神態自如的人,一定早已進化無疑。她粗略一看,眼前至少有不下二十個人。
要知道,自己這邊可是有三輛物資裝得滿滿的車,這些人要是動了心思……
林三酒謹慎地打開了小半邊窗戶,朝外面揚聲喊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攔路?”
眼前的人嘰嘰咕咕地低聲說了些什麼,然後似乎是衆望所歸似的,一箇中年婦女模樣的人被大家推舉了出來。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還對身後的人羣說了聲“你們這是臊我呢”,隨即笑着走到了林三酒的卡車前。
林三酒迅速地打量了她一下。大概四十歲左右年紀,中等身材,一頭黑髮整齊地在腦後梳成一個髻,氣質看起來十分溫和踏實——叫她非常在意的是,這個中年女人身上的衣服乾乾淨淨,顏色搭配雅緻,腳上還穿着一雙中跟鞋。就是放到高溫世界降臨以前,這身打扮也沒有任何問題。
不光是這個女人,她身後的人羣裡,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片由於生活安適,營造出來的放鬆感。
相比之下,林三酒的臉上還沾着陳小圓的一點血跡,被她隨便用手一抹,拉成了一條血道子。本來漂亮的長髮,亂糟糟地綁成了個馬尾;從後視鏡裡一瞧,自己眉頭緊皺,神態戒備。
“姑娘,你好,歡迎你來到‘綠洲’。我姓李,你叫我李姐就行。”中年女人的語氣很熱忱,有點像是……在員工大會上,被領導選出來講話的感覺。“你不用再擔驚受怕了,只要到了我們綠洲,在同胞的關懷下,一切的顛簸、苦難,就都會結束了!”
她話尾的音調充滿激情地高高一揚,後面的人羣頓時發出了一聲歡呼。
林三酒沒說話——老實說,這種情況下她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靜靜地看着李姐,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姑娘你貴姓?你肯定有很多話想問吧……?趕緊跟大姐來,我給你好好講講綠洲的事,順便好好吃頓飯,洗個澡……這可憐孩子,瞧瞧,是不是好幾天沒有歇好了?”李姐不忍地看了看林三酒。
林三酒一動沒動,只開口問了句:“綠洲是什麼地方?”
身旁的對講機裡時不時發出電流的嗞啦聲,說明此刻瑪瑟和盧澤都在一言不發地聽着。
李姐好像早預料到她有此一問,充滿信心地笑了:“姑娘,你從外邊兒來,也知道外面如今成了什麼樣兒了。死了多少人哪……別說人了,連樹、水都沒有了!可是在綠洲的保護下,我們過得還是以前的生活!從來不用擔驚受怕。因爲我們的營地,能養活足夠上萬人——我們這兒人人有飯吃,有水喝,孩子能上學,生病了能看醫生……”
她一提起綠洲,臉上的表情都在放光:“綠洲現在已經有一千八百多人了。我們發過誓,要拯救、保護這個世界裡每一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