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終焉

十年。短暫而又漫長的十年。

人類的世界,被重塑了,像是有一股謎一般的意志引領着他們,正如那無處不在的淡淡黑霧,人們相信這是神的力量。

也只有神的力量才能幫助人類清掃蟲族,重建世界。

當然,倖存者們不會忘記一個名字,是他的犧牲,換來了整個人類世界的安寧。

“父親,父親!”年幼的孩童跑過漫長的綠茵,跌跌撞撞的倒進男子的懷裡。

“阿銘,又闖禍了?”男子溺愛的抱着孩童,歲月的侵蝕在他臉上留下斑駁的刻痕。

孩子出神地望着他父親的雙眼,那一潭青水間深不見底的瞳孔裡散發的東西,是他這個年紀所不懂的哀傷。

“沒有,阿銘沒有闖禍,是曼陀羅阿姨讓我告訴你,博拉赫爾大人又誕生了新生命!”

“哦?是嗎?”男子聞言起身,便抱着孩童快步離去。

夕陽下的草原洋溢着快樂的芬芳,沒有戰亂,也沒有傷亡,一切都顯得那麼平靜,那麼安詳。

出神的想着,一隻僅有人頭大小的黑色物體突然衝出草叢,頃刻間抓住孩童的臂膀,這是一隻蟲族潛伏者,從體型上看尚還處於幼年。

出人意料的是,面對着突然出現的蟲族,男子和孩童的臉上,都沒有絲毫驚慌,那孩童反而笑嘻嘻的抓住幼年的潛伏者,“小黑,你又調皮了,我早就發現你啦!這次你嚇不倒我的!”

名叫小黑的潛伏者登時發出類似人類般不開心的嘶鳴,迅速消失不見。

“嘿嘿,小黑又生氣了!但是阿銘成長的很快,它要是還不努力,就再也嚇不倒阿銘了!”阿銘昂着稚嫩的小臉驕傲道。

男子聞言微微一笑,輕輕颳了刮孩童的鼻翼,“可不能驕傲自滿啊,你梵叔叔在你這般年齡的時候,可比你厲害多了。”

“父親,你們總說梵的叔叔到底在哪裡呀!阿銘可一直都很崇拜他,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梵叔叔呢?”

孩童童言無忌的話語,卻像是一把利刃刺透男子的心,這一刻他忽然感覺一股窒息的痛心,須臾他哀傷的長嘆一口氣,“再等等,等你長大了,變得更強了,你就會見到梵叔叔的。”

“哦。”阿銘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十年發生了太多的變化,讓這個過去性格開朗的男子,變成如今這般沉默穩重。感受着空氣中無所不在的極淡黑霧,男子輕輕的呢喃着,“是你嗎?是你嗎。”

他相信是的,如果不是,黑霧爲什麼會殺死所有蟲族,僅留下屬於博拉赫爾的從屬?又爲什麼能引領人類重塑世界,殺死那些陰謀的野心家?

草原上遍地飛馳的蟲族,已經和人類融爲一體,曾經避之如虎的可怖種族,在黑霧的導正下與人類和平共處。

是什麼樣的力量能做到這種程度?他相信是他,他一直這麼堅信着。

“你來了。”工作中的女子停下手中的活計,她的身邊正圍繞着十幾枚巨大的蟲卵,從這些蟲卵萌動的狀態來看,它們即將破殼而出。

“怎麼樣,情況還好吧。”男子放下阿銘,接過女子手中的活計。

“小阿銘,我和你爸爸聊會天,你自己先去玩吧。”女子寵溺的揉了揉阿銘的臉頰,微笑道。

“那我走了曼陀羅阿姨,你們聊吧。”好動的阿銘一眨眼就消失不見。

“呵呵,他和你年輕的時候真像啊。”曼陀羅微微一笑。

“怎麼,你羨慕了?”

“當然。不過要是他還活着,我們的孩子也該有這麼大了吧。”曼陀羅微微一嘆。

定睛看着眼前的曼陀羅,時間並未在這個堅強的女子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她還是一身紅裝,唯一區別的是她的那雙眼睛,時不時閃爍着和男子類似的哀傷。

男子忽然嚴肅起來,“頭兒沒有死,他一定還活着!”

“阿特,別傻了,他已經死了,要不然爲什麼整整十年了,他都沒有出現?!”曼陀羅有些激動。

這男子正是阿特,能用頭兒這樣稱呼的,除了他也不會有第二個人。

“我不信,要不然你怎麼解釋這些黑霧!?”

“這用不着解釋,就像蟲族當初在地球出現,很多事情是沒法解釋的。”

“那你讓博拉赫爾來說,你問它相信梵已經死了嗎?!”

匍匐在蟲卵邊的博拉赫爾微微啼鳴,“主人它也許死了,也許沒有……我,我不知道……”

阿特忽然像喪失了力量軟下了肩膀,時間果然是無情的力量,現在連博拉赫爾都變得不再堅定,長嘆之後阿特閉上了嘴巴,沉默的等待着新生命的降臨。

而在草原的另一處,靜謐的溪流無聲潺潺,屋檐下坐着一對女子,像是母女。

“黑霧又開始變濃了……”沉默中年長的女子微微一嘆。

“這究竟意味着什麼?”年輕的女子輕聲道。

“不知道……或許也不會有人知道……”

“琳姨,”年輕的女子輕嘆,“你說他,究竟去了哪裡?”

年長的女子正是琳,經歷了太多滄桑的她終於老了,發間已斑駁無數雪白,臉上皺紋密佈。

“你說他,會不會還活着?”年輕的女子又問。

長嘆一聲,琳微微搖了搖頭,“夜瞳,梵已經完成了他的使命,我相信這黑霧正是他的意志和力量,是他幫助我們重塑了整個世界。但至於他是否還活着……這已經沒了意義……也許,現在他就在我們身邊,化身於迷霧注視着我們,這樣的結局對他對我們,都未嘗不是完美的結局……”

“可是……”夜瞳咬了咬下脣,十年間她已出落成芳菲少女,一舉一動散發的魅力,都足以扣動人心。

“琳姨,夜瞳,吃飯了。”此時又一女子走來,將端着的食物放在琳和夜瞳的面前。

“一起吃吧,薔薇。”琳招呼一聲。

“不了阿姨,我去看看紫瞳。”薔薇微微一笑,說着就走進房間裡。

“薔薇?你來了。”房間的臥榻上坐着一個女子,白皙的肌膚一頭雪發,正是青春年華的她時時刻刻都散發着不可描述的青春氣息,美麗而溫婉,就像畫中之人。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眼睛,似乎不能視物。

“今天又有什麼新鮮事跟我說一下嗎?”薔薇的來臨讓女子顯得有些興奮。

“當然,我怎麼能忘了我美麗的紫瞳妹妹呢!”薔薇微微一笑,就近在紫瞳身旁坐下,一邊細心梳理着她的頭髮,一邊給她講述自己的所見所聞。

紫瞳開心的聽着,這些趣聞在她雙目失明之後,就成爲她唯一的樂趣。聽着聽着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薔薇姐,你知道嗎?昨天我又夢到大哥哥了,而且他告訴我,他馬上就要回來了!”

看着陷入興奮的紫瞳,薔薇憐惜的嘆了口氣,自梵消失之後,紫瞳從來都是最爲堅信他會回來的人,並且她時常告訴大家她夢到了梵,以及梵向她交代的種種。

一開始大家還懷有期待,但是十年過去了,梵依舊沒有出現,慢慢的,人們都失去了信心。而在薔薇的世界裡,她早就認爲梵已經死去了。

聽着紫瞳興奮的話語,薔薇的心緒,又不知飄到了那裡去……

溪邊,安靜的安傑麗爾正仔細的清洗着衣物,這是屬於梵的衣物,在這十年之間,每當他想念梵的時候,她都會取出他曾經的衣物仔細的清洗。

而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會自言自語的訴說着心事,這已經成爲了她的習慣。

“梵,你還好嗎?今天一過,自你消失就已經整整十年了,這十年你在哪裡?過得還好吧?他們都說你已經不在了,可我不信,我始終相信你還活着,你一定會回來,阿特說的沒錯,這遍佈着世界無時無刻不在守護着我們的黑霧,一定是屬於你的饋贈。”

“知道嗎?紫瞳又說她夢到你了,而每次聽她說起夢裡的故事,我就感覺距離你又近了一分。”

“雖然,直到現在我都沒能記起我們曾經的過往,但這並不能阻止我對你的思念。我愛你,是的,梵,我愛你。這種愛來的沒有緣由,就像是流淌在我身體的血液。從我們重逢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冥冥中註定。”

“所以啊梵,如果可以的話,你願意重新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嗎?”

沒有得到任何迴應,安傑麗爾只是在自言自語,於是她笑笑,她已經習慣了。

她慢慢擰乾衣服上的水,仔仔細細的疊好,起身準備離開,而這個時候,她的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一道熟悉的聲音,她等了整整十年的聲音。

“我還沒回答呢,你就這麼着急走嗎?”

安傑麗爾身軀猛然一震,這一刻她連呼吸都彷彿停止,手中捧着的衣物眼看就要掉落在地。

一雙穩定的手忽然浮現於黑霧之中,輕輕的接住安傑麗爾掉下的衣物,而順着這雙手臂,猛然聚集在一起的黑霧之中,一道由黑霧組成的模糊身影慢慢浮現!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剛洗的衣服就要弄髒。”黑霧裡繼續傳來聲音,“你要知道,這件衣服可是我以前最喜歡的一件。”

濃重的黑霧鋪天蓋地,彷彿整個世界的黑霧,這一刻都集中在了這裡,濃重的黑暗恍若實質,這一異象早就驚動了周圍的人!

須臾,當一雙穩定的雙手率先穿透黑霧,隨之降臨的是一副人類完整的軀體!

“恩。”男子輕輕抖了抖身上的衣服,“雖然溼了點,但還很合身。”

此刻的安傑麗爾早已淚流滿面,紅腫的眼睛裡倒映的全是眼前男子的音容相貌,終於,再也矜持不住的她用力的撲向了男子,泣不成聲。

“梵……梵……梵!”

“別哭,別哭,我回來。”輕柔的安撫着懷裡的安吉麗爾,梵嘴角含笑,看着不遠正被這異象吸引而來的衆人。

“我。”

“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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