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難

劫難

我,討厭被傷害。

討厭遭到預算之外的傷害,討厭背後突如其來的傷害。

討厭傷害,所以自出生起小心翼翼,步步爲營,不願行錯半點事,不想信錯半個人,不牽扯進太複雜的人際關係,不付出過太多不必要的感情,做什麼之前再三估量,總優先考慮最糟糕的結果,希望有所準備,再困難的局面前也不會大驚大悸。

可即使都如此了,都做到這一步了,終究卻還是防不勝防,只因有些人有些事,太過匪夷所思!

瘋子!腦中掠過了一個詞。

“你去死!”眼前女人叫嚷着揮劍刺下,劍身上的赤紅刺激着神經,如果再受傷的話就當真一切都完了!抱着這念頭拼力轉動身體,總算堪堪避讓開這一擊,劍尖扎在泥裡的石頭上發出叮地一聲響。

一擊失敗,只見對方收不住勢頭一頭撞來,別靠近!本能的防禦起腳,結結實實一腳踹上去,對方總算是跌跌撞撞後退倒地了,可自己卻也沒能好到哪兒去。

踉蹌幾步,勉強扶住一旁桌椅支撐身體,後背的劇痛幾乎就要使人暈厥,我知道那裡有血在涌出,知道被刺得很深很嚴重,但具體究竟多深多嚴重卻完全不清楚,生理的疼痛加上心理的恐懼令人快要透不過氣來,咬牙喘息,狠狠回顧,卻還是禁不住要問一聲:“爲什麼?爲什麼這麼做!”

不可理喻,再沒有比剛剛發生的一切更不可理喻的事了!

難道她真的瘋了麼?

自己驚詫莫名,可對方卻顯然不是這麼認爲,那個名叫冬筍的女人正掙扎着從地上爬起,頭髮散亂狼狽不堪,手中卻還緊緊握着染血的短劍,逼視過來的目光滿是惡意。

“你該死的,你早應該死的!”她的眼幾乎泛紅起來,神色兇狠,不像是存心要回答我的質問,口中卻自顧自叫嚷道:“沒有你就好了,沒有你一切都不會發生!沒有你的話寨主她就會一直留在寨中,寨主在的話又怎會發生這麼多事?這點官兵根本不用放在眼裡!山寨不會被破!姐妹不會傷亡!一切都不會發生!一切,是你!全都是你!”

大嚷大叫完,也不知哪兒來得力氣,只見她驀地跳起身,揮舞着短劍就朝這邊氣勢洶洶衝來,兀自喊着:“你這禍害,何德何能得她青睞如斯?一切到此爲止吧!我要於你同歸於盡!”

我知道這世間有遷怒一說,我知道人的情緒會尋找宣泄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劫難,但眼前行爲早已太超過了,或者她真的已經瘋了。

念頭至此打住,再沒時間多想,見人衝過來,就下意識想要提掌還擊,自己再不濟對這麼一個普通人還不至於畏懼,可剛一提氣,卻因背上強烈的疼感而幾乎岔了內息,一驚之下不敢妄行,只得忍痛閃身避開劍鋒,順勢踢桌椅砸去,好阻礙一二爭取時間。

誰想這人被桌椅砸中,卻只是歪了一歪,彷彿毫無痛覺般,旋即又撲身上了來!

對方利器在手,自己卻因負傷不敢運功抵禦,局面到這一步已經是十分棘手了,外面卻湊熱鬧似的,適時的響起了我最不願意聽到的動靜。

那是吵吵嚷嚷聲,亂紛紛的腳步聲,堅甲兵刃的鏗鏘聲,交織在一起的動靜。

“是這裡!就是這裡!那叫喊就是這裡傳出來的!”

“是王大人的營帳!守衛呢?守衛不見了!”

“快!發生什麼事了?進去看看!”

聽着外頭這般動靜,自己幾乎因分神而險些再被那冬筍得手,當寒氣貼着皮肉擦過時,眼角餘光已瞥見帳簾厚重的一角被掀起,我也再顧不得什麼忌諱,拼着走火入魔之險提一口氣倏地撲過去,乘官兵尚未完全看清局勢,劈手奪下兵刃,反手就砍倒兩個衝了出去!

沒工夫細想,只知道再留在大帳內,無疑於被甕中之鱉。

冷雨打在身上,對原本就因失血而泛冷的身體無異雪上添霜,而剛剛的貿然運功彷彿抽去了最後一點內力,看着堵在帳前的十幾名官兵,我只覺得手腕都是軟的,卻仍然硬仗着招式之利接連撂倒了好幾個,然後一個閃躲,看着身後一同跟出的冬筍刺個落空,將短劍誤扎入了前面一個官兵的胸膛。

雖然只是刺錯了的誤打誤撞,但這女人臉上仍浮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彷彿殺死官兵在她心中同樣是一項可以令人滿意的收穫。

但第一目標依舊未變,拔出劍後,不顧被濺了滿臉的血跡,她再次第一時間刺向了我。

可悲的瘋狂,是我對這個名叫冬筍的女人的最後印象。

然後自己就再也沒有功夫理睬她,號角聲響起,雨中原本沉寂的軍營變得沸騰起來,無數官兵蜂擁而來,淹沒了一切,也隔絕了一切,唯有鎧甲和兵刃的反光在視線中不停晃動,我只知道自己以外無朋友,皆是敵手,皆可殺,不殺便死,你死我活!

似乎已經紅了眼,但殺心之外,仍有理智在不斷提醒,若想活,就不可如此纏鬥下去。

仗着這一線理智的提醒,混戰中,自己堅持着不斷往外移動,體內真氣是斷斷續續的,時有時無,爲何會如此已輪不到此刻來操心,只知道但凡能運上一點力,就悉數花在輕身提縱之上,漸漸地身邊的對手愈發少,而四周植物卻愈發茂密,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不知不覺奔入了樹林之中,將大部分官兵甩在了身後。

希望油然而生,可追兵仍在繼續,而這個身體已經快要吃不消了,踉踉蹌蹌的前行,只是在機械奔跑,若下一秒頹然倒地,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命令四肢再動起來。

整片後背已經失去了知覺,彷彿不存在一般。

這種情況下,當聽到身後不遠,那一羣追兵隱隱在呼喝弓箭手上前時,心中那點微弱的希望之光,也就隨之黯淡了。

不知鐵珊瑚她們如何了?我尋人這當口已足夠她們及時行動安然離開了吧?加上這一亂,更應該悉數撤走了纔是,畢竟大家有約在先。

而今夜山寨裡的全部人就會離開定軍山,去尋安全的所在,重新落腳紮根,等寨主歸來。

那時候她們會怎麼對練兒說?而練兒又會是什麼反應?

她,此刻,正在做什麼?

可笑這便是所謂的死劫難逃麼?竟都不是爲了她,只是因爲這麼一個荒唐的理由。

心中幾乎已然妥協了,即使如此,腳下依舊沒有停,身體仍拼全力往前衝刺着,求生的本能並不準備妥協,當耳中聽到弓箭預備的催命聲時,模糊的視線前方,一條綿延橫陳的溪流晃動着映入了眼簾。

有溪流並不奇怪,這裡是山林,而軍營也必然是尋水源的附近駐紮,只是這下游處,半日的豪雨已足夠讓眼前的涓涓溪水改了模樣,水面變寬變急,化做了白濁咆哮的激流險地,它橫亙在面前,此刻的自己不可能躍得過去。

前狼後虎,兩害相權,擇其輕者而從之。

當腦後響起鵰翎箭的破空聲時,我毫不猶豫的飛身而起,躍不過,就躍進去!

聽不到聲音,冰寒一瞬沒頂,水密密麻麻包圍了一切,霎時聽覺視覺盡失,只本能屏氣,其餘一切皆不由人做主,水勢極強,激流拍打着推搡着裹挾了水中一切洶涌向前,當終於掙扎出水面得以喘一口氣時,眼前儼然已徹底換了一番景象,什麼官兵什麼羽箭,全沒有了蹤影。

可這並不意味着安全,充其量不過是換了另一種危險,自然給予的危險。

強勁的水流拍擊着身體每一寸肌膚,原本已失去知覺的後背又傳來了撕裂般的劇痛,只有環繞過身體的水是赤色,持續不斷的紅被帶向遠處最後稀釋在濁浪中,親眼見到這一幕,絕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體驗。

水溫太低是另一件麻煩,本就麻木虛軟的手腳如今徹底不再屬於自己,自救因此變得艱難無比,好幾次摸到了岸邊的岩石樹枝,都因脫力而難以支撐,只能繼續隨波逐流。

感官在漸漸模糊,思考能力幾乎喪失殆盡,心裡明白已離失去意識一刻不遠,再不掙上岸,就真要被這激流徹底吞沒了。

視線中最後一叢伸向水面的樹枝,全力伸手去撈,成功了麼?不知道。

接下來的記憶全都沒有了。

迷迷糊糊地,迷迷糊糊地醒過一次……

氣味,是泥地與新草的氣味,帶着生的意味……窒息的壓迫感消失了,置身空氣中彷彿陷入輕薄軟絮,真好……只有小腿以下還能感覺到水流強勁的沖刷,卻也正在一點點從其中抽離……等等,抽離?

終於有一絲清醒回到混沌的意識中,幾番努力,昏沉沉的睜開眼,眼前恰巧是一株嫩綠的植物,它正在一寸寸移動……不,移動的不是它,是我自己!

猛擡頭,有什麼正在拖行身體,瞧不見是什麼,卻確實感覺得到拖行的力道,天色昏黃,伸直的右臂彷彿被無形之物拉扯着,身體在草叢間一點點挪動向前,留下一道長長的拖痕,蜿蜒離開了水岸。

下意識聯想到動物捕食,心中大駭,拉住右臂正要拼力跳起,忽地有什麼破空而來,頸間一疼,眼前就又驀然黑了下去。

再睜眼是在黑暗中,很深很安靜的黑暗,沒有星光沒有風聲沒有水漬,因爲是趴伏着,呼吸間滿是乾草的氣味,身下是軟的,厚厚的乾燥的觸感,所以我想自己應該是趴在一堆乾草之上。

這不像是在曠野,因爲空氣幾乎不流動,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更要命的是,什麼也動不了,除了沉重的腦袋還能支撐着左右動一動外,頸部以下近乎沒有知覺,彷彿整個身體都不存在了般,也就更談不上什麼發力掙扎。

這時候才發現,體內也是空蕩蕩的,所謂內息所謂真氣,絲毫也感覺不到了。

唯一的幸事是,連後背的疼痛也感覺不到了。

黑暗中,這次沒什麼襲來,是自己醒了片刻又主動沉沉睡去。

活着就要考慮活着的事。

因爲自覺的養精蓄銳,第三次醒來精神好了很多,這次周圍隱隱有了些光亮,是從身後而來的,光線很弱,進到這裡已是極限,只能隱約看到四周凹凸不平的巖壁,泥土和乾草,再往裡還是黑漆漆的,彷彿無底洞。

我以爲這裡是個山洞,也確實是個山洞,不過比想象中低矮,人根本不能站直,取而代之的是狹長,彷彿巨蟒盤踞的蛇洞,蜿蜒崎嶇向內延伸着,不知道多深多長。

當然這裡不會有巨蟒,否則自己怎麼還能安然趴伏於此?巨蟒不會將獵物放在乾草上,更不會懂得給獵物療傷。

身體還是不能動彈,但衣服不知怎得已全乾了,背上隱約有一絲涼意,那是傷處的位置。

嘗試喊了兩聲,卻無人應答。

是被什麼人救的?什麼人救了人卻不現身?卻要將人撂在這裡?一動不能動的身子又是怎麼回事?

我自問生平不會有什麼奇遇,此事卻實在可算奇遇一樁,滿腹的疑惑沒有人來解,自己也找不出答案,也沒有太多能力去尋找答案,發生的種種事幾乎耗盡了精力,我不知道這傷離死亡多近,只知道眼下比想象中虛弱太多,以至於大部分時間都身不由己的沉睡着。

偶爾醒來,總能感覺到背上的幽幽涼意,身邊有時會出現洗淨的野薯漿果,縱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自己仍舊會小心翼翼鑑別一番,才揀其中大致認識的,用口銜着吃了下去。

某方面來說,這是一種變相的徹底的禁錮生活,因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的關係,我不清楚這樣的生活具體過了幾天,感覺有七八日,但或者實際只有三四日也不一定,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完全徹底的禁錮休息,對回覆精力幫助很大,昏睡佔據的時間也就一點點減少了。

這天外面有光,並未陷入沉睡,只是閉目假寐,突然感覺身邊乾草輕微的窸窣一響,睜開眼面前就多了一串新鮮漿果。

身邊沒有人,也並未聽到任何破空聲,漿果是完好無損的,能如此恰到好處的遠遠擲來,證明此人身手絕對不弱,“前輩!”我抓緊機會,擡頭高聲向裡喊道:“我知道前輩此刻在此,承蒙相助感激不盡,還望前輩現身一敘!”

喊聲在狹小的空間中迴盪着,側耳傾聽,裡頭的黑暗中卻半點反應也沒有,不敢放過任何一點可能性,所以自己仍是堅持道:“前輩,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在下名喚竹纖,闖軍營只爲圖救人,誰知橫生變故,以至身陷險境跳澗求生,多得前輩搭救療傷,救命之恩不敢忘,只是眼下晚輩尚有事掛記,不能心安,還望前輩能解開束縛放晚輩離去,大恩大德,他日定圖相報!”

是的,苦苦哀求,求的無非就是這一點,自己或者真傷得很重,但全身動彈不得這種事卻定是與傷勢本身無關的,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不知對方底細,唯有誠懇相待,我一番話說得實心實意,良久,終於換來了黑暗中幽幽一聲嘆息。

“你可想好了?”這聲音幽然蒼老,嘶啞乾癟仿若鬼魅,甚至都聽不出是男是女:“你背上創口極深,傷了經脈損了肺腑,若再偏上三分大羅神仙也難救,縱使如今好轉,卻也談不上轉危爲安,若妄自行動致創口迸裂,便是咎由自取,莫要不知厲害。”

這聲音雖令人有些悚然,但其中內容卻分明滿是善意,我驚喜道:“晚輩知道了,多謝前輩好意相告,晚輩自會小心!”

本是誠心相謝,孰料卻似乎觸犯了什麼,那頭乾巴巴冷哼一聲,道:“好意?我老人家豈會對你們這幫小女娃兒有什麼好意,好好一座山,至你們來了後就烏煙瘴氣,自己鬧騰不說,還引來了一幫男人打打殺殺,擾人清靜,若不是怕死在這兒弄污了我的清修之地,誰會管你死活,罷了,如今你已緩了一口氣,之後要死要活皆由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一語落下,就有數道風聲,有什麼打在身上各處,力道不一,直到它們彈落在乾草上滾了兩滾,我纔看清只是最普通不過的石子。

而後身體終於有了感覺,一點一點的酸澀發麻,這感覺越來越強烈,最後彷彿周身有無數小刺在扎,我皺眉忍着,好不容易熬過後,一切知覺就都回來了,包括後背那一處的痛楚。

好在對這痛楚早有準備,所以也不見得有多難捱,嘗試着小心翼翼的爬起身,確定活動無礙後,我拱手道:“多謝前輩。”恭敬慎重的跪下磕了個頭。

那頭再沒什麼動靜,所以磕頭謝恩後,自己就轉身欲行,剛走兩步卻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彷彿少了點什麼,摸摸腰際,再看看乾草堆,原來確實遺落了一件物件,於是又小心的彎下腰撿了起來,插回腰間束帶。

“那是什麼?”那嘶啞乾癟的聲音又不期然響起。

看了看腰間,確定自己沒理解錯對方的問話,才笑着解釋道:“只是把短劍的劍鞘,劍身前幾日我不慎遺落了,所以只餘下一個空鞘。”

這劍鞘十分的樸實無華,卻不知道爲什麼引得對方似乎起了興趣,道:“一把無劍空鞘,留它何用,不如放在這裡留作信物,也算是你當真感念這份救命之恩。”

“這……”沒想到有此一說,不禁令人很是爲難。

“怎麼地?不肯麼!”那鬼魅般的聲音霎時嚴厲起來。

“前輩恕罪,請聽晚輩一言!”我趕緊抱拳解釋道:“救命大恩晚輩銘感五內,原本莫說區區一個劍鞘,晚輩身上任何東西前輩儘可取之,只是這劍鞘特殊,是當年家師所贈之物,晚輩自幼攜帶,從不離身,而如今恩師已然不在,縱使失了劍身只餘一個無用之物,晚輩也不敢轉手相贈,也不能轉手相贈,箇中道理,望前輩海涵!”

一席話終了,心中有些忐忑,那邊半晌沒有聲音,再次響起時,就變得有些不太耐煩:“算你有理,滾吧,滾吧,莫再礙我老人家清靜!”頓了一頓,又響道:“你如今的身子,動彈也就罷了,不能運功提氣,否則無疑飲鴆止渴,我封了你氣血,只留你三成功力,半年後自然無虞,當然這半年裡你也可以強行沖沖看,哼哼!快滾!”

不禁會心一笑,此人喜怒無常之下,果然隱着善良,不過是口硬心軟而已,當下再次恭恭敬敬磕頭道謝,而後便轉身離去了。

離開這低矮狹長的洞穴很是麻煩,因顧忌傷勢,腰不能彎,只能手足並用的往外去,好在離洞口還不算遠,當重新得見天日時,幾乎被日頭晃得睜不開眼。

在洞穴裡光線黯淡,卻原來外面是個大晴天,不遠處水聲潺潺,正是當時自己跌落的那條溪澗,只是眼前的涓涓一條細流,哪裡還想象得出前幾日的湍急兇險,我嘆了一聲,順手摺了根樹枝,支撐着沿溪岸慢慢往上而去。

定軍山之大,自己並不熟悉,所以唯有原路折返按圖索驥,雖然笨了些,卻不失爲保險之法。

慢慢的走着,每一步多少都有些牽動背上的痛楚,那人並沒有欺我,這傷勢看來確實是十分嚴重,或者聽其所言多歇幾日,纔是正確的。

但不能放心,怎麼也不能放心。

不放心是並不是什麼官兵,也不是什麼山寨,耽擱了這些天,該死的都死了,該走的也都走了,偃旗息鼓,鳴金收兵,只餘下瓦礫灰燼,殘垣斷壁。

我擔心的是,若不知情的練兒一旦匆匆忙趕回,卻只見到這片焦土殘壁,她會是何感受?

不願意想象那情景,所以有可能的話,希望自己能早她一步回到那裡,等上幾日,最好是能等到她,截住她,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告訴她不必擔心。

心中是如此盤算的,卻不知道這麼做是否可行。

在渾渾噩噩過去的幾天裡,也有可能她早已經回來過了,早已經看到,早已經憤怒,早已經悲痛莫名,只道夥伴們早已經悉數戰死了也不一定。

她若看見眼前一切,會如何反應?

爲了分散有關疼痛的注意力,縱容着自己胡思亂想着,正在此時,山那頭悠然響起了一聲長嘯,那嘯聲高昂輾轉,幾經起伏而不歇,餘音在山間空谷迴盪翻滾,久久不散。

側耳傾聽片刻,細辨之下,自己陡然變了顏色。

那絕不是什麼長嘯,那分明是一聲蒼涼悽婉的嘶聲悲慟,迴響山際之間,出自人聲,卻仿若……狼嗥!

作者有話要說:又是六千多字唉,這樣下去日更和隔日區別在哪裡……OTL

練兒出場了咳,雖然只是聲音……→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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