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剝奪

葉庭算是明白了這詛咒的原理,十世的記憶全部吸納,每一次轉世,都因爲這輪迴盤上的詛咒,讓自己的靈魂受創,被分割出去一部分。

轉世投胎,不管投入何處,資質總會越來越低。

每次死亡,前一世的記憶就被收藏起來,自己渾渾噩噩,過了十世,這最後一世無法轉生,因爲輪迴盤的力量消耗乾淨,在詛咒之中崩解,化爲淤泥。如此手段,將自己虛境一難境界的靈魂困死在淤泥之中。

蛟龍的力量,原本是不足以破壞十世輪迴盤的,只因爲這是最後一世,十世輪迴盤已經接近崩潰。那蛟龍倒黴,想要自己的靈魂,卻讓十世輪迴盤提前崩解。

那因果之力纏繞,蛟龍別說是結丹境界的一個妖類,就是虛境修士,也無法逃脫。不過如果沒有蛟龍出現,自己這一世死亡的時候,靈魂也無法重聚。

渾渾噩噩,無知無覺。

十世輪迴盤的崩解速度越來越快,葉庭想起往事,知曉了自己的師尊已經隕落。崑崙掌教白首劍仙,自毀崑崙。那是自己第一世轉世的時候知道的,可那一世,自己根本不清楚是葉神君轉世之身,反而投入佛門。

靈魂完整,記憶恢復,葉庭的七情五感再無缺失,一時間悲楚莫名。

如果不是自己貪圖十世輪迴盤,去抓那一下,封神臺已經搭建起來。師尊就不必死了,崑崙同門,也不必逃亡。

整個輪迴盤迅速的化爲淤泥,葉庭的靈魂,陷入淤泥之中。因果之力纏繞上來,雖然奈何不了完整的虛境靈魂,卻將葉庭恢復的記憶一絲絲的剝奪出去。

這個變化,就是佛門也沒預料到。剝離記憶,葉庭的靈魂變得越來越清澈。糾纏於靈魂的因果之力,也無法沾染他的靈魂,只是撕扯那十世的記憶。這個過程,卻比分割靈魂還要痛苦。

那些記憶,被撕扯出去,葉庭變成了一個旁觀者,他的悲傷,也逐漸消失。

蛟龍靈魂消亡,紅河之上,立於蛟龍後背的三人毫無準備,那蛟龍的踏水而行的龐大身軀就砸入了紅河,狼溪拔刀,一刀插入蛟龍鱗甲的縫隙之中,將自己固定下來。他的左手猛然抓住新君,右腳勾住瓏音,想要開口說話,河水倒灌而入,衝得他咳嗽起來,不得不勉強閉氣。

可這又能堅持多久?河水寒冷徹骨不提,這紅河之中,水妖不知多少,等蛟龍死亡的氣息散發開來,那些妖物就會撲上來,將三個人吃掉。

狼溪自忖必死,也沒有立刻鬆手放棄,他心中默唸:葉庭,對不起,浪費了你用生命換來的機會。

馭龍城中,一座寒鐵大殿內。十幾個修士正在觀看一人煉器,此人一頭暗紅色的長髮,身穿紫色長袍,雙手法訣變幻不休,正在煉製一面銅盾。

蛟龍方死,這紅髮中年修士就感應到了,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整個人已經化爲赤色光華飛出寒鐵大殿,丟下正在煉製的銅盾。圍觀的修士莫名其妙,那紅髮修士落在城頭,看到蛟龍屍體向水下沉去,不驚反喜,他一探手,就抓住了鎖住蛟龍的鐵鏈,用力一拉。

龐大的蛟龍身軀,被紅髮修士從紅河的波濤中拉出,竟然破開水面飛起。

轟然一聲巨響,那蛟龍的屍體落在城牆之上。

遠處在城頭巡邏的馭龍城弟子驚呼,許久纔回過神來,上前參拜,口稱城主大人。那紅髮修士道:“把這蛟龍送去玄陰殿,我還有用。”

護城的蛟龍莫名其妙死掉,這些弟子心中原本驚懼不安,擔心城主降下責罰,聽城主並無怪罪的意思,這才鬆了口氣。

葉庭的靈魂沒有掙扎,淤泥阻隔了他靈魂和身體之間的聯繫,就算是能操控肉身,這具身體也太孱弱了。而且記憶被一點點的剝離,這痛楚讓葉庭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如果自己的光陰劍沒毀掉該多好,只要神識力量就能操控,針尖大小的一絲真氣就能驅動。

葉庭此刻,依然沒有恐懼,只是這一次,不是因爲他的靈魂殘缺,而是他的心境穩定,哪怕是永墜輪迴,葉庭也只是冷靜的看着,等待機會。

被拉扯出去的記憶,像是一個個氣泡,在淤泥之中翻滾,並不上浮。那淤泥之中的因果之力,擠壓氣泡,葉庭的記憶被壓縮,卻無法被侵蝕。氣泡就越來越小,最終慢慢的化爲固體狀態。

前兩世的記憶,逐漸的變成了青金色的砂粒,數量龐大。這兩世,葉庭都有相當於虛境一災的境界。第三世和第四世的記憶,卻只是暗金色的,這兩世,葉庭的修爲是勉強突破嬰境,可是無法度過一災。

第五世和第六世,葉庭的記憶是淡金色的,這兩世,他只是嬰境四難的水準。

第七世和第八世,葉庭的記憶,化爲銀色砂粒,這兩世,他的資質更加的糟糕,只是修行到了結丹。

第九世,的記憶,化爲青銅色砂粒,築基大圓滿,十二重樓的水準。

第十世,記憶被壓縮成黑鐵色的砂粒。

隨着記憶被壓縮成固體砂粒,葉庭再也回想不起那些過往,他的靈魂再怎麼努力,都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淤泥將這一切奪走。

隨着記憶的缺失,葉庭的靈魂反而越發的純淨了。忽然之間,一道青光自紫府識海外飛來,落入淤泥之中,化爲一顆青色的種子。葉庭早有準備,變化發生,他也不管是否是陷阱,靈魂奮力扭動,生硬的鑽進了青色的種子之中。

靈魂藏入這種子裡,淤泥沸騰了起來,因果之力層層纏繞,想要搜尋葉庭的靈魂,卻是不得其門而入。葉庭喘息了一下,他已經忘記這些淤泥的來歷,他只知道,這些淤泥,在剝奪自己前生的記憶。

前生,自己是一個道門散修,築基六重樓。

那青色的種子來的時機有些晚了,葉庭第十世的記憶,只剩下最後十年的,還有些殘缺。不過也不算太晚,要是這青色的種子再遲片刻,葉庭連此生的記憶都要被開始剝奪。

啪!

葉庭聽到種子裂開的聲音,嚇的不輕,不過隨即他就意識到,種子,發芽了!

發芽、生根、抽莖、散葉,開花……

不,只是一個花骨朵,葉庭的靈魂,就包含在花骨朵裡。這是一朵青色蓮花,葉庭的神識,能在蓮花之中自如的來去。

可是,還是控制不了肉身啊,青蓮之外是淤泥,阻擋了葉庭控制肉身的途徑。葉庭心中微動,控制肉身的念頭一起,那青蓮下的藕根,就生長出一條條白色絲線,穿透淤泥,來到紫府識海的邊緣,輕巧的將壁障破開。

葉庭喉嚨之中發出**,瞬間恢復了正常狀態。

沒死,真好啊!

葉庭睜開眼,看到帶着華麗流蘇的帳子。自己躺在牀上,而不是蛟龍的肚子裡。帳子裡瀰漫着藥香,他想要坐起來,一個輕微的起身動作,卻帶來了渾身的劇痛。

蛟龍破壞了他身體的內部經脈,他的皮膚表面,也被燙傷嚴重。

“醒了,醒了!”有童子的聲音響起。葉庭已經不敢扭頭去看,脖子上的皮膚是乾硬的,還有不知道多少細小的傷口。

“聒噪,去請師尊。”葉庭聽到少女的聲音,這聲音柔柔糯糯的,只聽聲音,就感覺到一種輕微的香甜,讓人的心都軟了下去。

然後,葉庭就看到了一雙漂亮的眼睛,來到自己的面前,貼的很近。這眼睛彎彎的,眸子漆黑,明亮,在一雙精細的眉毛下眨啊眨。

“這是哪裡?”葉庭勉強開口,發現自己聲音沙啞,嗓子裡原本像是着火,現在更像是被刀在割。

“當然是馭龍城。”那眼睛笑着,連眉毛也跟着一起彎下去。

“我……”

葉庭的嘴巴,被狠狠的按住。葉庭感覺自己的半張臉都要被這隻手壓爛了,眼淚也無法遏制的涌出來。

女孩的聲音溫柔:“不要說話,你還傷着呢。”

葉庭心想,你倒是鬆開手啊,再不鬆手,我就要被憋死了。那女孩的手連他的鼻孔都壓扁了,嘴巴里吸不進空氣,肺部就像是在油鍋裡浸泡着的感覺。

“喂喂,你哭什麼?”女孩的手壓的更緊了,焦急道:“你現在還是重傷,太激動對身體不好的!”

“陽兒,不要胡鬧,他是你師弟。”門外傳來紅髮修士的聲音。

少女這才放手,口中卻道:“哎呀,我真是笨手笨腳的,你看看……”說着,她用雙手給葉庭擦去眼淚,葉庭感覺自己的臉皮都要被整個的擦掉了。

少女還在笑,面容如同鮮花綻放。葉庭心中一冷,她是故意的!

紅髮修士來到葉庭牀前,那少女才停下,束手而立,在城主身邊顯得十分乖巧。她側過偷來,看着紅髮修士,有些嬌憨的樣子問:“師傅,你不是說只收我一個徒弟麼?怎麼又來了個師弟?”

紅髮修士的笑容有些縱容的味道,他撫了撫少女的長髮,道:“我可沒說只收你一個,只是之前的弟子,都被你殺光了。”

少女垂下眼簾,清淚欲滴,她拉着師傅的袖子,也不說話,只是這幅樣子,就讓人心生憐惜。

“好了陽兒,這個師弟不同。”

“有什麼不同!”少女惡狠狠的瞪着葉庭,這一刻,葉庭才覺得有些安心。會生氣的,總比笑面虎要好。

“這個孩子,爲師要親自傳授他本事,以後……是要離開逢州的。”

少女眉心,生出一絲的戾氣。

紅髮修士將手掌按在葉庭額頭上,一股清涼的氣息灌入,傳遍全身,葉庭感覺自己身上的傷痛全部中止,紅髮修士的手沒有拿開,真元運轉之下,修復着葉庭體內的傷勢。他口中同時對葉庭道:“我乃宇文玄,馭龍城主,葉庭,你可願意拜我爲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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