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春日裡的十七個瞬間(二)

微弱衰老的哀求與呻吟不斷被高分貝髒話打斷,中間夾雜重物擊打的沉悶聲響,偶爾插入周圍的屏息與小聲詛咒。

即便沒看見實際情況,聽到這樣的背景音,大家不難推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並且在第一時間在動手打人的壞傢伙腦袋上貼上“王協軍”的標籤。要知道這波人渣流氓可是惡名在外,對付自己人比佔領軍還兇狠,迄今爲止,似乎還沒什麼壞事是這幫惡棍幹不出來的。

馬車上的幾位也是抱着固有印象去揣測的,可很快就發現不對勁,因爲罵人者用的是查理曼語。

難道是憲兵?的確有這個可能。由於急於彌補前期作戰損失及擴大部隊規模,提坦斯的徵兵門檻被大幅降低,除了憧憬漂亮的軍裝、優渥的軍餉以及英雄故事的年輕人之外,大量社會閒散人員也涌進了兵營。要不是還有點理智,伯納德王子甚至準備採納奧斯卡.迪勒旺格爾博士的諫言,將刑事犯單獨編成一個旅專門用於巷戰和鎮壓游擊隊的掃蕩戰。此事最後因爲黎塞留首相和提坦斯高層軍官的集體反對而作,饒是如此,提坦斯新招募士兵的來源依舊複雜到了極點,只要能證明自己是純正的查理曼人,願意效忠國家、第二王子和提坦斯,並且符合年齡要求的,通通都能混進去。一時間,軍營內熱血憤青有之,販夫走卒有之,地痞流氓有之。稱得上是一個超級大雜燴。

由於形形色色的人充斥部隊,提坦斯整體素質不可避免的出現下滑。憲兵的情形雖說好一點,但一來同樣難以避免此類影響。二來手頭掌握的權力過大,缺少約束,所以憲兵腐化墮落的更快,欺男霸女,乃至犯罪的事情比起一線部隊只多不少。

管軍紀的憲兵都是這幅德行,其它部隊簡直不用說了。

想到這一點,正準備探出車窗外的密涅瓦輕輕嘆了口氣。將帽檐拉的更低了。當她看清前面發生什麼事情後,她的喉嚨彷彿被掐住了。微微張開的薄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一名老嫗跌倒在道路上,雙手死死抱住腦袋,身體蜷成一團瑟瑟發抖,一隻軍靴又踢又踩。每踢一下,瘦小的身軀便在塵土裡滾來滾去。

行刑的是一個粗壯的魔頭,圓滾滾的腦袋、滿臉橫肉、身體結實得像石頭一樣。身上套着提坦斯制式軍服,衣領上掛着三級小隊副的領花,領口掛着瓜達拉哈拉戰役紀念章和戰傷獎章,彆着憲兵袖章的左袖空蕩蕩的,隨風輕飄飄地甩來甩去。

滿臉猙獰的三級小隊副像是冬眠被打斷的熊一般咆哮着,似乎是在憤怒,爲什麼還有這麼多“天殺的卡斯蒂利亞佬”居然還活着。活得還如此舒適,而他自己卻被游擊隊打斷了一條胳膊。

傷殘軍人。

如今的卡斯蒂利亞可謂各種新式武器的實驗場,諸如發射霰彈的塹壕槍、人體炸彈、特攻飛艇、反步兵地雷等“不人道武器”被肆無忌憚地濫用。同時又威脅要槍斃對方使用這些武器的士兵。且不論這些死亡威脅都沒認真執行過,那些“生猛”的新玩具在製造大量屍體的同時,也在批量製造殘廢。

一個傷殘士兵需要佔用至少兩名士兵,消耗一人份的藥物、糧食,卻無法對戰鬥產生正面效應。其慘狀和哀嚎還會折磨其他士兵,打擊士氣——武器供應商是如此介紹的。毫無疑問。他們是正確的,並因此賺得盆滿鉢溢。在瓜達拉哈拉戰役期間。每天都有滿載屍體和缺胳膊少腿的士兵的專列駛往後方,騰空的列車滿載士兵重新開赴前線,v.e公司製造的義肢供不應求,軍火生產線日夜不停,公司高層對此心滿意足。

可國家對這種事情可是一點都笑不出來。如今前線已經相對平靜,死傷和致殘大幅縮小,可之前造成的損失印象尚在,且不說衆多失去丈夫、兒子、兄弟的家庭,光是傷殘士兵的撫卹和安置就足以讓財政部集體失眠。

正如武器供應商所言,除戰場上的影響外,失去勞動能力的傷殘軍人還會給敵國帶來經濟和政治上的負擔,一個弄不好搞出什麼羣體事件,有可能還會激化社會矛盾,造成國家動盪甚至是大規模兵變。

顯然,不論從哪種角度來看,都不能把傷殘軍人放着不管,可似乎也沒什麼工作適合他們。體力勞動肯定不行,這羣老粗也不可能放到鄉下學校當老師,行政部門也不需要一幫大兵來幫忙。最後經過討論,決定從傷殘軍人中挑選一部分殘疾程度較低、有一定文化的人員去士官學校傳授作戰經驗,或者去憲兵隊從事治安輔助工作。其餘人等要麼去新成立的榮軍院,要麼回老家參加“在鄉軍人會”,也算是發揮餘熱。現在正在施暴的那位正是第一種情形,丟了一條胳膊並不影響他對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發威。

查理曼官僚們的想法還算有創意,可正如同大家都知道的那樣,所有餿主意被發現是餿主意之前看上去都很不錯,實踐起來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軍人脾氣火爆,從前線撤下來的更是如此,讓一羣暴脾氣軍人幹特務的活完全是在自找麻煩,如果還是一羣因爲身體殘疾造成心裡扭曲的軍人,麻煩還會以幾何等級增長。

用形象的比喻,那就是地獄。

搶劫、強姦、殺人……相比之下,毆打已經是“很輕”的了。普通憲兵們一邊抽菸一邊聊天,偶爾投去漫不經心的一瞥。百姓們低着頭,一言不發,生怕一句話把那個魔頭的邪火引到自己身上。只是如同羊羣一樣默默看着。

“戰爭總是不停地掠奪每個人最寶貴的東西。”

“你說什麼?”

“沒什麼。”

收起苦笑,羅蘭低聲說到:

“交給我吧。”

“該死的母豬,劣等民族雜碎……”

三級小隊副打了個酒嗝。對準老婦人的脛骨飛起一腳。

“知道爲什麼要打你們嗎?知道嗎?我告訴你們,卡斯蒂利亞人必須死,我們才能活!!哈哈哈……!”

話一說完,又是一腳。

可能是厭倦了這種遊戲,又或者對觀衆們的反應不滿意,獨臂男人罵了幾句後,手一點點伸向腰間的手槍。

“先生。”

有人搭上他的肩膀。回頭一看,一張年輕的面孔正衝自己露出微笑。

“什麼事?!”

深陷的灰色眼睛冷冷的瞪過來。佈滿血絲的眼球彷彿能噴出火來,臉上的傷疤像蚯蚓一樣扭曲、抽搐着,頭髮裡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威士忌味道。這個人明顯有些醉了,非常地疲憊。而且完全沒有耐心,似乎一點刺激都能讓他拔槍射擊。

商人打扮的少年對盡在咫尺的危險渾然不覺,依然保持着無可挑剔的儀態,慢條斯理地說着。

“我們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請問還要多長時間輪到我們?能不能快一點?”

瞬間,鴉雀無聲。

商人們像重視金錢一樣重視時間,爲避免耽誤時間蒙受損失向把守關卡的士兵要求通融也很常見。可這個毛頭小子一上來既不塞錢,說話還那麼衝,對象還是那個殘暴冷酷的勒內三級小隊副。這不是找死麼?到底是年輕人,沒出過門,膽子又賊大。這下攤上事兒了。至於是被毒打一頓還是會丟了性命,那就要看勒內的心情了。

“你這個……”

勒內大罵着拔出手槍,女人們遮住小孩的眼睛,男人們發出低沉的驚呼。

啪——!

清脆的聲音擴散開來,手槍跌落在地,眼冒金星的勒內摔倒在地。還沒等他和其他人反應過來,勒內已經被揪着衣領。從地面上被拉了起來。

“混蛋!”

“白癡!”

“弱智!”

“不成才!”

滿臉怒容的少年左右開弓,每罵一句扇一個耳光,而勒內像是條件反射般,每挨一下耳光都會大聲喊着“是!”,直到連吃了5、6個耳光後,其他憲兵才反應過來,他們叫喊着把少年和勒內包圍起來。

“不許動,舉起手來!”

被十幾支步槍瞄準腦袋,少年卻毫無懼色地掃視着憲兵們,被猶如實質般的冰冷視線掃到的憲兵微微一抖,差點就開槍了。

“把槍放下,士兵。”

少年冷冷地命令到:

“叫你們的上司來和我說話,如果你們不想被髮配到北方去修碉堡的話,就照我說的做。”

“我就是這裡的指揮官,立刻放開我的部下,否則你會爲此後悔。”

憲兵的包圍圈分開一道口子,一個三級突擊隊小隊長也就是相當於陸軍准尉的傢伙走了出來,手裡攥着軍刀,滿臉憤怒。

在這個村子,他就是主宰,猶如國王一樣的存在,村子就是他的采邑。他和他的士兵走了上千公里的路來到這片陌生的土地,想要搞個女人玩玩,或者拿點東西,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這個外地來的小鬼居然敢對自己的部下動手,簡直不可原諒,待會兒一定要把他在廣場上當衆絞死,讓其他人看看膽敢冒犯憲兵的下場。

就在他滿腦子琢磨要如何處死少年的時候,眼尖的三級小隊長看見了少年脖子上閃閃發亮的東西。

那事一枚……國家騎士勳章。

這是什麼鬼?!!

憲兵隊長達格斯差點抱着腦袋叫喊起來,國家騎士勳章可是由提坦斯總帥或第二王子親自頒發的。現在脖子上掛着這種勳章的人全查理曼也就只有幾個而已,達格斯忘了具體是哪幾位獲得了這種最高榮譽,但得罪其中任何一位都可以預期慘不忍睹的下場。

一分鐘前還在琢磨要如何折磨死少年的憲兵隊長一下緊張起來。但他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且不說這個少年的年紀不可能有與勳章相襯的功勳,一個平民打扮的傢伙怎麼可能佩戴提坦斯的勳章?

很明顯這個小鬼是冒牌貨。不是破壞分子就是間諜或者逃兵,竟然囂張到敢在自己的管區裡冒充軍隊,看來是得手多次的老手了。可他這次不太走運、太得意忘形,遇上了精明的達格斯隊長。如果自己能抓住他,不光能讓這個小子爲侮辱了自己付出代價,還能立下大功,屆時晉升和勳章都不是問題。

達格斯隊長對自己的判斷很滿意。就在他準備招呼手下一擁而上之際,少年從上衣口袋掏出一本小冊子丟給達格斯。接住小本子一翻,冷汗刷的一下從達格斯腦門上涌了出來。

“弗朗索瓦.熱內爾,二級突擊隊大隊長……”

“預備役。可以把證件還給我了嗎?還有,你忘了見到長官時應有的禮儀了嗎?憲兵三級突擊隊小隊長閣下?”

“非非非常抱歉……啊。全體立正,敬禮!”

“!”

憲兵們連忙立正行持槍禮,那個眼冒金星的三級小隊副也急急忙忙地行舉手禮。

羅蘭冷冷望着憲兵們,爲臨時起意的點子所獲得的效果感到滿意。如今在查理曼軍隊中,勳章還是稀罕玩意兒,就連很多上校少將的胸前還都是光板一塊,那枚因爲護送聖女獲得的國家騎士勳章還是足以鎮住一個普通軍官的。另外自己本來就有提坦斯的榮譽軍銜,那本證件也是通過正常手續獲得的正規文件,只不過在提坦斯的檔案沒有存檔罷了。

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這邊可是高出整整七級,外加一枚高級勳章,囂張殘暴的憲兵們也不得不有所收斂。在裝模作樣的訓斥了一番。又進行了官腔十足的寒暄後,羅蘭以自己還有公務在身爲由,甩掉了殷勤邀請他參加宴會的憲兵隊長,回到了馬車上。

“真是精湛的演技,有沒有考慮過卸掉總督的職務後,去當個演員?”

車門剛一關。伊蓮娜就毫不客氣地嘲弄起來,其中有天性的緣故。更多的則是對提坦斯的厭惡,哪怕是編造的謊言,涉及到提坦斯依然會讓她感到很不愉快。

儘管理解她的心情,自己對提坦斯同樣沒什麼好感,可密涅瓦還是查理曼的公主、羅蘭的未婚妻,對伊蓮娜的冒犯,她回敬以嚴厲的眼神。不過後者並未因此收斂,反而挑釁似得回瞪過來。

(饒了我吧……)

心裡哀嚎着,羅蘭不得不出來打圓場。

“……提坦斯的問題與其說是軍事管理帶來的弊端,不如說是意識形態問題。”

“意識形態?”

咀嚼着新詞彙,被轉移注意力的伊蓮娜饒有興趣地問到:

“什麼意思。”

“簡單的說,就是認爲自己比其它種族高貴,其他人應該無條件的接受奴役。”

“哦,原來如此。”

點點頭,伊蓮娜有意無意地朝窗外投去嘲弄的一瞥。憲兵正在驅散村民,戰戰兢兢的民衆、粗暴的憲兵、不遠處的教會盡收眼底。

——我們是被神選中的種族,我們是最優秀的。抹殺異端,給劣等種族帶去文明的光芒,此乃母神賦予吾輩人類的神聖使命。唯有這一點,萬萬不可忘記。

從很久以前開始,神官們就在不厭其煩地複述這些話語,如今查理曼把這一套篡改後對國民和士兵大肆宣揚。御用右翼學者、箭十字黨黨棍們用濫情的調調在小冊子裡寫到——查理曼人不僅是東方文明的承擔者,也是西方文明的保衛者,我們還擔負有將高等文明向劣等民族傳播的使命——諸如此類的宣傳灌輸進人民和士兵的腦袋裡。隨着一系列軍事冒險接連勝利,開戰初期卡斯蒂利亞的迅速潰敗都在查理曼人心中強化了“卡斯蒂利亞人及這片土地上的其他民族都是劣等民族”的先見。在宣傳機器的鼓譟下,士兵們更是將佔領區人民一概視爲“羣畜”。

然而,事實上還是有不少平民,尤其是巴斯克地區的人相當歡迎這些前來將他們從“卡斯蒂利亞的恐怖統治”下“解放”出來的異族人。

“開戰初期。居民們都像歡迎解放者一樣歡迎提坦斯,絕大多數人表現出來的善意是真誠的。在以前,我來過卡斯蒂利亞。既能說卡斯蒂利亞語,也能說查理曼語,見過他們的生活,因此很瞭解這裡的農民們是多麼憎恨欺壓他們的地主和作威作福的教會。再後來,爲了進行工業化和增加國防開支,農民的負擔更重了,他們對政府的怨恨也更大了。開戰後對俘虜的審訊顯示。有相當一部分的俘虜熱誠的希望加入提坦斯,向卡斯蒂利亞開戰。不少地區的民衆們則和朋友一樣和佔領軍打交道。但是自從提坦斯開始對佔領區實行軍事管制。將這片土地作爲殖民地進行對待後,他們的態度也就急轉直下了。”

“拜你們愚蠢的佔領政策所賜,卡斯蒂利亞渣一樣的宣傳機構終於扳回一分,成功喚醒了每個卡斯蒂利亞人內心深處的愛國熱情。對於他們而言。這場戰爭已經不是國王之間的戰爭,而是偉大的衛國戰爭,他們願意爲獲得最終勝利付出一切。這一切都是你們自己造成的,真是諷刺。”

“雖然很不舒服,事實卻誠如您所言。”

揚手製止想要反駁的密涅瓦,羅蘭肅容說到:

“不過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

“……也是,畢竟查理曼佬裡還有你這樣的異類。”

不同於提坦斯愚蠢的佔領政策,羅蘭那相對溫和的特區政策雖不至於徹底化解仇怨,但至少特區內兩國人相處的還算融洽。總督府賦予治下民衆相當程度的平等與自由,民衆也默認了查理曼人現有的統治事實。恐怖活動和高壓報復大幅減少,商業活躍。生活水平顯著提升。

在普通民衆眼裡,特區與提坦斯轄區的差別對比就是天堂和地獄的對比,如此強烈的反差使得周邊地區的人員大量流入特區,無法進入特區的民衆也產生了一絲期盼——如果總督的職權擴大,自己的生活是否也會像特區那樣改善?

這些微妙的心理和“堅決抵抗到底”的民族生死戰爭意志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其具體表現就是一方面提坦斯轄區內的抵抗運動蓬勃發展。但百姓對游擊隊的支持卻是有所保留的。另一方面抵抗運動內部也因爲圍繞是否要重新評估薩爾巴杜特區總督,是否應當與之進行接觸而發生了分裂。儘管尚未發展到公開分裂的程度,意見分歧造成的影響卻一點點顯現出來。

羅蘭的進退直接決定着特區,乃至整個卡斯蒂利亞的去向。

更進一步,查理曼將順利推廣在佔領區的統治,朝世界霸權的道路邁出堅實的一大步。

退一步,卡斯蒂利亞人將徹底放棄最後一絲幻想,卡斯蒂利亞將成爲吞噬查理曼野心與其士兵的巨大泥沼。

“在這個年紀就能撬動世界局勢的可不多哦,要我看,大概也就那位總裁大人算一個吧。”

“不一樣。”

羅蘭搖搖頭,語調格外堅定。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

飛蛾在空中飛舞,與習性悖逆的翅膀緩緩拍動,僅僅一瞬間翅膀的顏色與花紋接連變換,融入到周遭的環境之中。

經由特殊手法進行變色擬態,無聲無息地穿行於大街小巷,整個塔爾斯村的一舉一動盡在數百雙複眼的監控之下,各式各樣的情報彙總到一處掩蔽的所在。

――那是一處非常陰暗的場所。

潮溼、冰冷、狹窄,能讓人感受到黑暗狹小的要素全部齊備。四周點燃了蠟燭,在那微弱的燭光下,影子延伸扭曲,更爲空間增添一份神秘詭異的氣氛。

在黑暗逼仄的空間內,一個年輕人正愉快的哼着小曲。

這個年輕人有着一頭雪貂般光滑的白髮,脫凡出塵的端正容貌在光與影的變換之下,不時還會演繹出老人似的深邃。

“嗯哼?”

不知何時,一隻飛蛾憑空出現停在青年的手指上,散發微弱的綠色熒光,現實中不可能存在的飛蛾。

和那隻蛾心靈相通一般玩弄着手指,青年快活地笑出聲來。

“這可真是……那傢伙拼命的嚴防死守,千方百計防止風聲走漏,最重視的玩具還是憑自己的意志到了這裡。要說這是命運的安排,也未免太諷刺了吧。”

按照規章制度以及身爲下屬的義務,這種事情應該立即上報,容不得半點耽擱纔是。

可是——

“這樣也不錯,不,應該說棒極了纔對。”

把玩着飛蛾,青年——亞爾夫海姆執政官的直屬部下,最強親衛隊“七宗罪”的首席,“傲慢”的沃爾格雷沃笑了。

極度愉悅的笑了。

“重要的玩具偏離設定好的軌道,朝完全背離目標的方向全力狂奔……見到自己多年辛苦的結果變成這種情形時,那張總是淡定的臉會露出什麼樣的精彩表情呢?”

靜靜地嗤笑,陶醉於想象中,沃爾格雷沃並未注意到,自己的小手指正微微顫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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