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呢，耗盡剩餘的所有力量，只是爲了阻擋我這點微不足道的時間嗎？
“儘管你在時間規則上頗有研究，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是沒有意義的。”荒蕪的大陸上，常人大小的火人在逐漸變大，五官也逐漸變得清晰。
“我確實只能阻擋你一瞬間。”道寧笑眯眯地說道，在這一句話之間，他從十五六歲的樣子快速變得年輕，眨眼就成爲了四五歲的樣子，聲音也變得稚嫩可愛。
“但是，你知道我所阻擋的這一瞬間，又是哪一瞬間呢？”道寧奶聲奶氣地說完最後一句話，身體迅速變小直到消失不見，而剛現身的拉格納奇臉色則變得非常難看。
祂環顧四周，身上的火焰不斷翻滾，似乎怒氣沖天。
就在大陸消失的同一刻，裂縫當中的火焰變得虛弱無比，但其神力的本質還是具有極強的威力，特麗絲只能用魔力勉強護住馮。
馮的左手和特麗絲的右手握住，此時稍微用力捏了捏，特麗絲轉過頭來笑了笑。
不過特麗絲好歹也是極爲強大的大魔法師，雖然有些疲累，但抵禦這些火焰也不算困難，畢竟拉格納奇已經不知道被道寧·格林送到哪裡去了。
“我忽然想起了老師。”馮說道，“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逃脫此難。”
“你是想起奧利維亞了吧。”特麗絲哼了一聲，“我知道你以前都喜歡她。”
馮苦笑道：“我真的只是想起了希路涅尼老師。
“不過說起奧利維亞，她好像是崔弗勒家族的吧。這次崔弗勒家族的覆滅也是出人意料，奧利維亞只怕也混在其中被殺掉了。”
特麗絲沉默了一下：“這次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是啊，太多了。
“但是布倫德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人類最可貴的品質，就是無論遇到多麼絕望的處境也從不放棄希望’。”
“布倫德啊……他應該當一個哲學家而不是魔法師。”特麗絲笑着說道。
“是啊。他確實有時候有點神經質。”馮說道。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接近了水晶多面體，馮能清晰看到裡面有一個緊皺眉頭的年輕魔法師——
“是林埃爾！”
“林埃爾？”
“從蘭利荒原回去以後，我見過他一次，這個毫無疑問是林埃爾。我想想……他應該也是裝死的，我此前一直以爲他早就死了。”
馮這裡的“也”字顯然是指道寧·格林。
“那怎麼辦？”
“雖然我不太喜歡道寧那個老鬼，但他其實還是靠譜的。這個叫……嗯，老奸巨猾。”馮沒有再猶豫，伸出手去觸碰了一下。
從特麗絲看來，馮保持着伸出手的動作，這塊水晶就像是變成了液體一樣“鑽”進了馮的指尖，然後馮就呆立不動了。
失去水晶包裹的林埃爾也並未睜開雙眼，依然眉頭緊鎖。
“這算什麼，睡美人嗎。”特麗絲有點無奈，不知道應不應該帶這兩人離開，不過就算她想離開也不知道怎麼走。
很快，困擾她的問題就自動解決了，周圍的空間開始崩潰，黑暗崩潰後是更爲深邃的黑暗，然後便是一點點只屬於外界的光芒。
儘管這個特殊的空間已經維持不住了，但潰散開來的力量似乎並沒有太大害處，特麗絲也放下心來，僅僅是分出一點魔力護住了兩人。
維安巴拉散中充斥着無數的氣泡，此時這些氣泡在空間潰散時紛紛移動，從特麗絲面前經過，裡面藏着無數的記憶、歷史和知識，但今日便要毀於一旦了。
特麗絲嘆了口氣，她自然有足夠的見識知道這些是什麼東西，但她沒有能力去挽救。
經過了半個多小時，這個空間崩潰殆盡，拉格納奇再也沒有出現過，不禁讓特麗絲大爲好奇，不知道道寧·格林到底用了什麼魔法，可以拖住一位神靈這麼久。
維安巴拉散崩潰完畢後，三個人出現在了一片荒島上，氣溫極其寒冷，特麗絲判斷這是在極南之地的附近。
用魔力生了一點火保持周圍的溫度，特麗絲看着兩個像是變成了木偶一樣的人陷入了沉思。
她並不擅長靈魂類的魔法，對靈魂也不甚瞭解，不過兩個人的生命體徵還算平穩，此時最好的選擇應該就是漫無目的地等待下去了。
說起來，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林埃爾本人，儘管他是贊扎爾法師塔的議長，但特麗絲更多時間都待在凱里姆頓斯。尋常的在厄爾暮杜的大魔法師都沒什麼機會見到林埃爾，更不用說特麗絲了。
另外，火焰之神究竟被道寧·格林弄到哪裡去了？特麗絲短暫地忘記了大陸上死傷無數的人民，拋開了悲傷的情緒，思維開始發散。
實際上，拉格納奇一直在維安巴拉散並未離開，單論空間來說，祂目前就在特麗絲等人的附近。
但祂被困在了某個無法觀測的時間。可能在未來，也可能在過去，更重要的是拉格納奇對“時間”並不瞭解，在祂的理解中，“時間”只是一種變化所帶來的錯覺，是低等智慧生物的思維陷阱。
但這個宇宙不一樣，“時間”是一種真實存在的物質，而拉格納奇無法掌控這種物質。
祂只能靜靜等待時間的流逝，然後回到正常的時間上。
“這個宇宙中的人類都很奇特，嗯……”拉格納奇放棄了掙扎，坐回到自己神域最中央的王座上，靜靜等待。
“這裡是哪裡？”
馮醒過來時，看見自己正躺在一處街道上，身上的衣物破破爛爛。
“不對，我的頭好疼……”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我……我……”
“叮鈴~”一枚銅幣落在了他面前的地上，擡頭望去，正好對上一個衣着漂亮的貴族青年的雙眼，也看見了他嫌棄的表情。
馮撿起這枚銅幣，有些站立不穩：“我是誰？我怎麼在這裡？”
儘管心中疑惑，但這並不影響他察覺到自己腹部傳來的飢餓感。
緊緊捏着這枚銅幣，他在路邊的小店買了兩片有點發黴的麪包和一杯清水，吃完以後感覺稍微好了點。
他的目光逐漸變得迷茫，街道上來往的人羣在他的視界中也開始扭曲變形，各種顏色混雜在一起，就像是一整箱不同顏色的顏料打翻在一起。
“咚！”
他跌倒在地，但周圍的人似乎都沒有見到他一樣，神色如常。
倒在地上的馮逐漸變得透明，最後完全消失。
馮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片海灘上，他能感覺到有人在用木棍戳自己。
“這條屍體看起來還比較新鮮，說不定能賣個好價格。”
“趕緊把它裝到車上運過去吧，這些死靈法師最看重屍體的新鮮度。”
“嘿嘿，這一帶經常有屍體衝上岸，我們可得看好了，別給別人搶走這塊地方了。”
“做完這筆就能買一個魔法陣了，嘿嘿。”
馮感覺到有人在拉扯他的身體，但他渾身乏力難以動彈，只能任由他們將自己擡起，然後丟到了車上，和其他屍體爲伍。
濃烈的屍臭味兒鑽入他的鼻孔，讓他泛起一陣陣強烈的眩暈感，不一會兒便再次暈了過去。
這些人驅趕馬車，到了森林中一座陰森森的城堡前，正和兩個穿着漆黑長袍的魔法師“交貨”，卻發現馮的屍體已經不翼而飛。
“奇怪了，我明明記得有一個不錯的貨的。”
“你記錯了吧。”
“我隱約間好像也記得……算了，趕緊交了貨回去吧。”
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說了一通，將屍體放下，歡喜地帶着一袋金幣離開了。
馮再次醒來。
他剛醒來就一陣下意識的乾嘔，然後就是詫異，因爲他感覺自己恢復了對身體的操控。
現在正是夜晚，馮看到了天上數不勝數的繁星，也看到了天上有兩個不一樣的月亮，一個是滿月，一個是新月。
他正躺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小草蹭到他裸露的脖頸讓他覺得有點癢。
他猛地坐直身子，卻見到在他前方站着一個年輕的魔法師，星光照亮了他的臉，也照亮了他的笑容。
“不太愉快的旅程，是嗎？”年輕的魔法師笑着彎腰，伸出右手，馮猶豫了一下也伸手握住，讓對方將自己拉起來。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年輕的魔法師問道。
“你是誰？你認識我？”馮隱隱感覺到這個人很是熟悉，但還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這種旅途確實容易讓人變得健忘。”年輕的魔法師邁開腳步，“跟上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馮並沒有挪動腳步：“見誰？”
“即使是經過了數萬年時光的洗禮，你的性格還是一點沒變。”年輕的魔法師笑着說道，“但你應該知道我是值得你信任的。”
“不，我覺得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混球。”
說是這麼說，馮還是決定跟上這個魔法師，看看他想要將自己帶到哪裡去。
而正在海洋某個荒島上的特麗絲，有些驚恐地發現，馮的身軀開始變得透明起來，重量也變得輕如鴻毛。
她看了看依然在昏迷中的林埃爾，咬咬牙，將馮抱起傳送離開，只留下林埃爾待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