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重複着秒針的嘀嗒聲,又是個漫長的夜晚。
“唉……你是不知道,我的用心良苦。”陳總長站了起來,輕咳一聲,臉上的皺紋往上一疊,笑了起來,“呵呵呵,那隻‘乖狗狗’蒙擊,已經在我的籠子之中了。”
頭狼比爾坐起來,將機械臂的固定帶和相應的複合材料支架卡環掛帶在軀幹上:“喔,聽上去蠻有意思。不過現在誰在籠裡、誰在籠外,我看不好說。”
“我這麼做都是爲了保護你,”陳總長走了過來,“我知道你對我有些不滿。不過,當你自己想清楚之後,你就能明白,我是在爲你着想。”
“什麼?”
“我答應過你父親,當你能夠獨立帶出一支隊伍,我就把這一片的防空任務交給你……”
“哈,我要有你的這張嘴,剛纔那兩位護士就留下來陪我了。”頭狼擡着下巴哼哼着,“你話說得真好聽,讓我在新東都防空識別圈外層建立活動地盤,如果有人想威脅新東都,就要踩進我的地盤;而我們這些臭傭兵,也不必弄髒你的防空識別區。”
“你不明白啊。”陳總長看着頭狼,“是啊,現在中央政府的撥款有限,我們得拼經濟,拿不出足夠的錢來放在訓練人員和採購飛機上。但是我不能現在就把一個那麼重要的職務,交給一個傭兵,你聽我說……”
“要我去洗完耳朵再聽嗎?”
“比爾,我這就是在一步一步地接你上來,”陳總長慢慢說着,“但是,你得有個名分,真可惜,現在這個名分,已經被蒙擊得到了,他現在是受人愛戴的大英雄。”
“呸!那隻乖狗狗。”
“唔哼哼,想想看吧。”陳總長自己掏出了一根菸,捂在嘴前點燃,然後自信地吐了一口,“我親愛的比爾,想想看,這幾天報紙的頭版會是什麼?”
頭狼沒有接話。
陳總長雙手虛着在空中一撐:“我猜,這些才華橫溢的記者們,一定會用醒目的標題寫到‘誅天英雄,最強傭兵駕臨’。然後,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我已經邀請他進入政府軍防空隊。”
看到頭狼沉默不語,陳總長過來,摟住了比爾的肩膀:“我們纔是一個戰壕的,呵呵。”他再拍了拍頭狼的機械臂,“所以啊,我把蒙擊請來,是爲了試探一下民衆對於僱請傭兵進入防空隊的反應。他是大英雄,自然從上到下沒人會反對,那麼,政府軍僱請傭兵的這個壁壘堅冰,咱們就用蒙擊來打破。然後嘛……”陳總長頓了頓,“我會再安排一次機會,讓你和他完成決鬥。天守鎮的決鬥既然沒完成,想必他不會拒絕。而你,現在已經擁有了‘木頭人’系統的一部分,擊敗他輕而易舉。這樣我也就名正言順地把更強的你接進防空隊。等到了那個時候,你將成爲南洋天空秩序的王,你將凌駕這裡,擁有很多特權
。這樣,我也不辜負你父親的一片心意。”
“哼,”頭狼不屑地抽抽嘴角,又擡起了機械臂,“老爹的這玩意兒,我是看不上。想不到,他這樣的人,會山寨你們的破系統。你們爲什麼不自己生產?缺錢?”
“呵呵,這個……得問你的父親吧。”
“無論如何,老叔叔,你可拿到了你想要的東西。天守鎮基地、擴大的防空識別區。那也就沒有我的地方了,”頭狼利用機械臂輕鬆地擡起身體,翻身下牀,“我呢,作爲一名傭兵戰士,也不該在這裡呆着,我懂規矩。今後新東都的防空,還是您老自己照料吧。”
“哼哼,比爾,別激動。”陳總長笑眯眯的,“你想要什麼可以提出來。”
頭狼才顧不上面前這位老叔叔,他甩着胳膊光着腳啪啪地往前走,不管不顧的,任由萬人之上的陳總長跟在他後面,也不答話,徑直走到了試驗場角落的咖啡機旁,伸出機械臂從旁邊拿起一個白色的陶瓷矮杯,接了一杯濃縮咖啡,沒有倒一滴奶,端起來就吞了幾口,然後轉過頭來:“你還用得着我嗎?”
“當然,當然!我要你,看住這片空域,就像原來一樣。”陳總長用指頭戳了戳頭狼的肩膀,“新東都的防空識別圈外環,永遠是你的地盤。”
“老叔叔……”頭狼調整了一下機械臂,此刻他運用這個裝置已經駕輕就熟,正如他能感覺到這個手臂的痛楚一樣,機械臂已經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下週快到我的生日了,我想你和我老爹肯定給我準備了一份讓我滿意的生日禮物。”
“哦,呵呵呵。”陳總長低頭看着自己光亮的鞋面,蹭了兩步,“你想要什麼?比爾。”
“天守鎮已經在新東都防空隊的羽翼下,識別圈半徑又擴大了那麼多。老叔叔……”頭狼攤了攤手,“繞這一圈要多長時間你知道嗎?我可不是公交車司機。”
“那……”陳總長微張着嘴,下巴前探着,“你要的是?”
“航空母艦!”頭狼比爾回過身來,把空的咖啡杯遞進陳總長手中,“我要一艘航空母艦。”
“哈哈,原來如此。”陳總長把空咖啡杯放到一旁的桌上,“這好說,我會讓你的另一位叔叔、海軍總長、就是我弟弟去辦的,應該沒問題。我聽說他們剛剛接收了泰尼亞政府軍的‘差克里?納呂貝特’號……”
“喔喔喔,”頭狼搖着機械臂的食指,打斷了陳總長的話,“我想要泳池,你卻想拿澡盆來搪塞我,那可不行。”
“呃……這,行了比爾,這已經很不錯了。這條船完全在你叔叔麾下,也好照顧你啊。不然,難道你想去那些全是低級傭兵的船上去嗎?”
“哈哈哈哈,”頭狼大笑着,聲音在試驗場內迴響。他大步流星地溜達到另一邊,走到一個木製圓桌前,打開了桌上放着的披薩餅盒,“哦,天,太糟糕了,全涼了。老叔叔,你能再幫我叫一份嗎?要馬蘇裡拉奶酪的。”
“呵呵呵,好了,比爾,別再鬧了
。你到底要什麼,”陳總長回過身來,他的笑聲總是帶着痰嗽,“只要我能做得到,我自然會盡力。”
“我要什麼?”頭狼轉過身來,“我要‘小鷹’號,呃……還有一份馬蘇裡拉奶酪披薩。”
“‘小鷹’號?”
“嗯哼,”頭狼捏起一塊涼披薩,“‘小鷹’號。怎麼?你以爲我不知道老爹和海軍退伍軍人委員會籤的協議?你以爲我不知道那條船已經在我爸手裡?還是老叔叔你不知道這些?”
“嘶……呃。”陳總長撓了撓後背,臉上表情好像真有些痛苦,“我想,我得先去和你父親商量。”他心裡明白,“小鷹”號估計能來,但肯定又要新東都政府軍來挑費,這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你回去和我爸說吧,我還得練練這玩意兒。”頭狼用機械手朝陳總長揮了揮。
“好吧,我先和你父親商量商量。比爾,早點休息,別讓他老人家擔心。”陳總長說完,轉身要走。
“對了!”頭狼突然喊道,“幫我把那兩名女護士叫回來,我正和她們玩得高興呢。”
陳總長搖了搖頭,遠去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的陰影中。
頭狼光着腳在室內走着,像運動員一樣揮舞着胳膊,他需要不斷的練習。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一個白色的身影走了進來。護士服的圍裙隨着步伐飄擺,白色長絲襪包裹着的雙腿踩着軟底鞋,踏在地板上沒有一點聲響。
頭狼轉過身來,望着這名身着護士服頭戴護士帽的金色短髮女性,說道:“嘿,天啊。我住了那麼多天,還從來沒發覺這裡有如此美麗的一位護士。”
比爾朝她走近了一些:“你一個人嗎?哦,抱歉,我想問的是,你單身嗎。”
那位穿着護士裙的女性沒有說話。即使穿着平底軟鞋,她的長腿仍然使其看上去非常高。此時,這位護士肅立着,就好像軍人立正的站姿一樣。
“怎麼了?”頭狼湊到了這位女士的耳朵邊,“我,讓你感到不自在了嗎?”
“是的,長官。”她回答道。
“噓!別那麼大聲。好吧好吧,怕了你了,”頭狼轉過身來,“克里斯蒂娜?格林中尉,請稍息。”
凱西向右邁了一步,雙手背在身後。
“得了,我的凱西,別這樣了。”
“我是前美國海軍飛行員,我要盡善盡美。”凱西回答道,並不理會頭狼的話。她的這些軍人反應已經成了她的本能。這些都是凱西的父親所教育的。
“不存在了,凱西,那些都是過去時
。”頭狼擺了擺機械手,“來吧,讓你瞧瞧這個。”一邊說着,他一邊把機械臂舉到了凱西面前,活動着五根手指,依次收攏,再逐個展開,“怎麼樣,它就是我的胳膊。你要相信我,我不會拋棄我的每一名部下,包括你、還有你的弟弟。”
凱西確實被頭狼的機械臂吸引了,看着他活動着這個佈滿液壓柱和電動機的裝置,靈活得就像是用肌肉驅動的活生生的手臂。
頭狼看着凱西,咧了咧嘴,“開心一些。你的弟弟跳傘確實是太晚了,雖然有可能截癱,但能保住性命已經是萬幸。不過,現在已經不同了,你看我,我曾經跟你說過,我們這樣的戰士,總有一天,再也不用害怕受傷,再也不用害怕失去肢體,我們能永遠是戰士。”
“長官……”
“格林中尉!我命令你放鬆點。”
“好吧,頭狼,我和小卡爾的父親可不是大富翁。”
“不!格林中尉,”頭狼吼道,“我的隊伍中,所有人,一視同仁!我們是一支團隊!是一個整體!堅不可摧。你的弟弟,也是我的部下,我會讓他重新站起來的,只要他是我的戰士。哦,對了,再放鬆點,就當這裡是營房吧。”
凱西沒有回答頭狼的話,而是默默走到轉椅旁邊坐下,擡起一條穿着白絲襪的長腿,踏在櫃子上。然後從右側口袋中掏出煙叼在口中,探着脖子,用火柴點燃。
“嘿喲,親愛的凱西,”頭狼走了過來,“難得你穿得那麼美麗,你不能像女人一樣放鬆嗎?你也許會觸發火警的。”
“唔。”凱西吸了一口煙,又噴了出來。
“最近外面怎麼樣,我一直在等你消息。”頭狼走了過來,用機械手輕按着凱西的肩膀,“現在,兄弟們訓練得怎麼樣了,我讓他們全換成艦載機的計劃有沒有遇到什麼問題?”
“沒有,已經都換成艦載機了,”凱西噴吐着菸圈,聲音沒有起伏韻律,“排炮鮑勃對a-6也比較滿意,只要能兼容機炮吊艙,他連剪草機也會喜歡。”
“太好了,這是我們的第一步。那麼,乖狗狗呢?”
“陳總長邀請他加入政府軍防空隊,讓他成立‘傭兵假想敵’部隊。”
“‘傭兵假想敵’?哈哈哈。那就是說,他們要建立一支和我們一模一樣的隊伍,模仿我們?啊哈,陳總長這老頭子,主意還真不少。”頭狼大笑着。
“我想是的。”
“政客都是不可信的。戰前是這樣,戰後也是!”頭狼插着腰,自信滿滿,“凱西,回去和兄弟們說,我們的航空母艦馬上就要送到了。那時候,我們要讓一些人付出代價。”
“不,頭狼,你聽我說。”凱西此刻聲音有些發抖,後背也微微抽搐起來,“發生了很不好的事,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