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來將擋
次日依舊是個晴朗的天,端漠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洋洋的從炕上起身。
被窩的另一半沒什麼溫度,顯然主人已然早早起牀。
走出低矮的土房,吸了口新鮮空氣,端漠剛想在陽光下放鬆筋骨,伸展出的手臂卻那麼僵在半空——
離這不遠處的地方,飛羽正在和一個女孩親密的站在一起。
女孩天真稚嫩的臉上凍的紅撲撲的,如蘋果一般,正抓着飛羽的胳膊講個不停,飛羽臉上帶着縱容的笑意,伸出雙手覆在女孩的臉蛋上。
這小子,昨兒才把玉給了自己,今兒就忙不迭的想着娶媳婦了?
一股莫名其妙的不悅打由心底升起,端漠不高興的咳了一聲。
可惜聲音似乎太小,沒能傳到那邊正在嬉鬧的兩人耳裡去。看着兩人依舊視他爲透明繼續卿卿我我,端漠臉頓時陰下來,又重重咳了一聲。
這下終於引起了那邊兩人的注意,飛羽回過頭,看他站在那裡明顯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不知道跟女孩說了什麼。
女孩隨即懂事的點點頭,一個人跑向另一邊的土屋。
完全聽不懂那兩人在說什麼,被排斥在外的感覺實在是糟透了。端漠黑着臉,琢磨着以後若是有空,是該學學當地的語言。
正在想着,飛羽已經走來,伸手按了按他的額頭,語含關心:“怎麼咳嗽了?有哪裡不舒服?”
一想到這手剛剛纔撫摸着那個女孩兒的臉蛋,端漠就有些不快,只是不鹹不淡的冷哼:“哪裡都不舒服。”
“怎麼回事?”少年頓時緊張起來:“是不是昨天沒清理乾淨?還是我昨天……”
看端漠臉頓時比先前拉的更黑,飛羽立馬識趣的閉了嘴。
恩,這還差不多。跟自己呆了幾天,這小子可比一開始開竅多了,起碼學會識人臉色了。
端漠滿意的想着,卻聽到少年明顯刻意壓低了聲音補充完全:“做的太過火了?”
“……”端漠好不容易纔和緩點的臉色立馬黑回原狀。
飛羽動了動嘴,還想說些什麼,一陣混亂的嘈雜聲從遠方隱隱傳來。
這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是屬於兵將的氣息,當初他救了端漠時,遠遠追來的,就是這樣的聲音。
“跟我走!”來不及多想,飛羽一把拉過端漠,就要往屋後跑。
“別白費力氣了。”端漠顯然也聽到了這聲音,硬拽住少年迫使對方停下步伐,臉上毫無慌亂,只是淡淡的應:“他們是騎馬來的,就憑我們兩個,能跑的過他們?”
“那……那怎麼辦?”飛羽有點慌:“來者還不知道是敵是友,萬一是對你不利的……”
話還未說完,端漠已經負手於背後踱了步子慢悠悠晃進房:“怕什麼?誰敢拿本王怎麼樣?”
這個人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麼?之前受傷那麼重的,也不知道是誰呢。
飛羽心裡這麼想着,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只好跟着鎮定的出奇的男人走進房去,關緊了房門。
端漠懶洋洋的靠在炕上,看少年坐在旁邊一臉警覺,凝神聽着外面的動靜,不禁嗤笑:“都這種時候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那麼緊張做什麼?”
飛羽不吭聲,握着端漠的手卻不自覺的加緊了力度。
嘈雜聲越來越近,然後毫無意外,在房外的動靜越來越大,沒有要遠離的架勢。
顯然,這土屋,就是他們的目標。
來者甚多,紛紛下馬。如端漠所說,兩人之前即使逃跑,也難以抵擋這麼多人的聯合搜查。
外面傳來朗朗的問話聲:“你說你兒子私自帶回來的那個陌生人,就住在這裡?”
心裡一震,飛羽抓着端漠的手心都開始滲汗,卻沒注意到身後的端漠聽到這聲音時眼睛一亮隨即劃過的笑意。
“是……是的……官爺……”一個抖抖索索的聲音傳來,似乎因爲過度緊張連話都說不利索:
“他……他……他們就在這……官爺饒命!全……全是小兒……擅自主張!完全不關小的的事!官……官爺直接把他帶回去……問罪好了!”
聽到自己阿爹的聲音,飛羽重重咬緊了嘴脣,只覺得本還存了一點希望的心,徹底的涼了下來。
端漠雖然能聽到聲音,卻聽不懂語意,只從側面看到飛羽臉色黯下來,奇怪的推了他一把:“喂……”
“別亂動。”飛羽按住端漠的肩膀,放低了聲音,卻不敢看端漠的眼睛:“待會我來應付。我想法攔住他們,你就從窗子這裡跳出去……往西跑……”
話雖然這麼說,飛羽也清楚,如果來者有意不留活口,即使他全力阻攔,恐怕端漠也難以逃離。
沒想到,會是阿爹……都怪當初自己出於私心把端漠帶了回來,卻不料,居然間接的害了他……
“笨小子。”端漠脣畔噙着笑,看着不知爲何滿臉愧疚的少年:“把本王直接交出去不就得了?這麼護着本王幹嘛?”
“對不……”飛羽還要說話,木門已經發出一聲巨響,被外面人乾脆的直接踢開。
“對不起”三個字卡在了喉嚨口,飛羽立即用身體擋在端漠身前,臉色極其難看的看着進來的人。
一箇中年瘦小男子被別人一腳給踹進來,被嚇的哆哆嗦嗦,顫抖的手指指着飛羽,點頭哈腰的爲自己洗脫罪名:“官……官爺!就……就是他!就是他們……”
“滾開!”一個高大英武的男子緊接着率先走進來,不屑的推開他,徑直走向炕前,打量的眼光不斷探向飛羽身後。
看着男人越走越近,手又在這時被端漠突然鬆開,變的冰涼。飛羽心裡微沉,握緊了空空的手蓄勢待發,已經下了要和麪前人決一死戰的決心。
不料男人不但沒有絲毫的動作,反而撲通一聲,在飛羽跟前猛然單膝跪下。
這下反而把飛羽更是嚇的夠嗆,男子卻已經雙手抱拳,神色恭敬,掩不住滿臉的驚喜交集:“末將黃羽,恭迎王爺回營!”
身後傳來悉索動靜,端漠已經繞開他下炕,來到跪地的男子面前伸出手拉起他,聲音溫和,帶着讚許:“辛苦你了。”
原來是友非敵。
飛羽身體發軟,只覺得自己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
只是……
黃羽。這個男人叫黃羽。
端漠給自己取的名裡,也有一個羽字。
打量着身前久別重逢相互會意微笑、似乎一切已然盡在不言中的兩個男人,飛羽不知怎麼的,腦海裡突然想起最初救了端漠的夜裡,端漠不斷喃喃唸叨的那句黃兄。
心下不由一沉——
這個英挺男子,就是端漠潛意識裡……最惦記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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