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空寂寥,月亮升起,與遠處橢圓形的星落武境交相輝映,拋灑星月光華。
時而會有一道道流星自夜空中劃過,剎那遠逝,渲染着一種無邊的寂寥。
不過也偶有一些流星眼看着就將落入朱雀武境,卻被突然席捲而過的一片能量結界隕滅。
那能量結界自極遠處爲源頭爆發。
視線望去,只能隱隱約約看見一條宛若長龍般的痕跡,在夜色中閃爍淡淡銀輝。
“傻狗子,你說,村裡大榔頭說的摘星樓到底有多遠?
武林江湖又是怎樣的?
那些摘星樓中居住的陸地神仙們,真的能飛天遁地嗎?”
綠水村的一間小屋舍內,陳舊被蟻噬的窗戶敞開着。
一些流螢飛入了房間,爲黑暗的房間點綴了一些微弱的光芒。
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映着星月的光輝,遙遙望着天盡頭處那宛若長龍般閃爍銀輝的高樓,目中充滿憧憬和幻想。
這雙明亮的眼睛,也就是方纔說話之人。
一名豆蔻年華的小女孩兒,自然也就對世界上很多新奇的事充滿着好奇與遐想。
在這女孩兒身旁的另一個牀鋪上,此時躺着一名醜陋的青年,似乎沒有聽到這少女的言語,已然沉睡得有些傳出鼾聲。
少女得不到迴應,眼神中的光芒黯淡了許多。
她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拿下了撐着窗戶的一支木棍,關上了窗扉,平躺在了靠窗的小牀`上。
她叫花丫,一個很平凡的村裡少女,自小`便與爺爺老張頭相依爲命。
在幾年前,老張頭救下了家中發生火災的傻狗子,一個平凡的農戶家裡便又添了一口人。
所幸傻狗子雖然被嚴重燒傷,但腦子卻沒燒傻,還有一把子蠻力,勤奮能幹,務農是好手,倒也讓這貧窮的家裡環境好轉許多。
然而便在半月前,傻狗子突然就和花丫一起在田埂裡暈厥了過去。
醒來後,傻狗子就真的成了傻`子。
可花丫卻並沒有變傻,反而比之從前更聰明瞭一些。
這聰明之餘,也莫名開始對村外的一些事情感到極爲好奇。
她的性格似乎也漸漸變得頑劣了許多,尤其喜歡拉着村裡唯一混過江湖的大榔頭,講些江湖中高來高去的大俠事蹟。
花丫將小身體縮進了被褥裡,雙眸緩緩閉上,臉上還掛着一絲單純而憧憬的笑意,呼吸漸漸均勻,進入了夢鄉。
夢裡,花丫發覺自己搖身一變,成了江湖中很厲害的高手,雖然似乎變了性,成了一個男人。
但她很興奮,夢裡的意識反應在現實的臉上,勾勒出一絲笑。
她夢見自己置身在一個很古怪的世界裡。
有鐵皮包裹的車子在天上飛,也有很多穿着打扮古怪的人,擠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行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
她就是其中一員,變成了一個長相粗獷面容堅毅的男子,開着鐵皮車子在寬敞的道路上狂飆,那種經歷宛如真實,讓她很興奮。
可轉瞬,夢境中的畫面再次轉變,她又化身成了一名帝皇,穿着金縷龍袍,戴着紫金冠,坐在氣象森嚴的皇宮大殿內......
最終,這些美夢破碎。
她夢見化身成了一個殺人惡魔,在漆黑高大的魔殿中獰笑,手中刀一揮,無數人被屠戮。
這樣的夢,花丫在近些時日,不知已夢見了多少次,每一次夢中到了這種噩夢的畫面之時,她總會被嚇醒。
然而這一次,她呼吸窒息,眼皮發顫,腦海意識波動劇烈,全身都在冒冷汗。
她夢見自己成了一名穿着漆黑戰甲的青年男子,與無數人大戰廝殺,發出如魔鬼般的怒吼,殺得天翻地覆。
這種恐怖的畫面一直在轉變,她掙扎着想要醒來,卻猶如被鬼壓牀,無法醒轉。
屋舍內,花丫的面龐已然扭曲,隱隱四道光芒在面部交融又錯開。
這四道光芒將整個屋舍映照得變幻不定。
花丫的面孔在四道光芒之中彷彿發生了急劇的改變。
一會兒變成相貌粗獷的男子,一會兒又成了儒雅的青年,一會兒變成威嚴強勢的帝皇,一會兒又成了戴着彎角惡魔頭盔的冷酷青年......
一股玄奇的靈魂波動在這小村莊的屋舍內擴散,花丫面色慘白。
另一旁的牀鋪上,醜陋青年此時也是身軀輕`顫,眼皮都在不斷翻白。
他的側臉在四色光芒照耀下宛如一團蠕動的蛆蟲,十分猙獰可怕。
他同樣在做一個夢,一個無比漫長而血腥的夢。
這夢中,他化身成帝王,執掌一個皇朝,身穿黃金戰甲,征戰八方,手一揮,無數人頭落地,數十萬士兵聽他號令。
他自稱秦則大帝,威懾八方,殺得四野八荒所有小國盡皆臣服。
但很快,他又化身成爲一尊魔王,殺戮滔天,不擇手段以各種方式威壓所有勢力,不服者盡數滅殺,手段血腥無比。
他差遣勞役,構築了一座巨大的魔殿,統一天下。
可最終,這些畫面轉變,他發現自己竟成了一個局外人,彷彿上蒼,默然俯視帝王與魔王展開慘烈的廝殺,逐鹿天下。
“我是誰!我是誰!
我是秦則......不,我是江誠......我是傻狗子,我是誰!”
醜陋青年面容都扭曲了,所有令人作嘔的傷疤都在蠕動,意識在劇烈的波動,眉心隱隱有一圈光芒閃現。
那光芒中,映透着一個猶如核桃般的圓珠,散發詭異的波動。
“啊!”
陡然,花丫發出一聲尖叫,猛然自牀板上坐起。
屋舍內飄浮的幾隻流螢都顫動了一下,倏爾躲藏起來。
花丫自夢中驚醒,面部四色忽然消融了一色。
夢中最後的場景破碎,那手持大刀宛如惡魔般的青年斬殺了面容粗獷的男子,噴灑的鮮血和斷去的頭顱讓她恐懼得顫慄。
“呀——”
一旁,醜陋青年同樣驚醒,被火燒得坑坑窪窪的瘌痢頭滿是汗水。
他的腦海中所有聲音都褪去,只有一道聲音在響起。
“江誠!!我是江誠!我是江誠!”
“江誠!”醜陋青年大口喘着粗氣,雙眼擴散的瞳孔緩緩收縮,恢復了焦距。
“江誠......”他茫然的雙眼漸漸有了一絲清醒,不再是如先前白日裡的那般癡癡傻傻。
他回憶起了許多事,呆呆坐在牀`上沉默不語,神色變化不定。
腦海之中,無數紛雜畫面轉過。
湖州,他身穿天魔甲殺傷邪陰教,滅邪皇陰後,手刃天魔煉化成血晶。
中州皇城,他控制幼皇司徒蒼,登臨皇陵,最終卻與秦則大帝於墓塔內展開驚心動魄的魂魄之爭。
“我是江誠。”
他撫摸自己疤痕遍佈的臉頰,神色間最後一絲茫然褪去,流露出一絲複雜。
欲要回想更多的事情,卻感覺腦海絞痛難當,隱隱又有秦則大帝的咆哮在腦海迴響。
“沒想到我還能活着......源珠將秦則大帝的三魂吸收了將近大半,又將我的精氣神吸收得只剩一成,致使我的靈魂損傷嚴重......
不過最終很僥倖,我與秦則大帝殘餘的靈魂意志互相吞噬,僥倖佔據了上風,將其殘餘的靈魂盡數吞噬一空,這才恢復了一些靈魂傷勢,甦醒過來。
只是......我的七魄,現在竟少了一魄,氣魄......”
江誠細細感應體內,嘴角不禁流露一絲苦澀,但很快,他心中一動,驟然看向一旁牀鋪上的花丫。
“傻狗子,你也做了噩夢了?怪了,這些天爲什麼我們兩個都是一起做噩夢?”
花丫已自噩夢的恐懼中緩過了心神,見江誠看她,也瞥了一眼江誠,喃喃奇道。
“我的氣魄......氣魄的波動,竟然在此女`體內。”
江誠陡然皺眉,目中瞳孔緊縮。
他而今清醒過來,三魂六魄俱在體內,秦則大帝的三魂也徹底消除,可謂是危機暫除。
雖然目前來說他的情況糟糕無比,靈魂寄宿在這個傻狗子體內無比虛弱。
但靈魂的強大程度卻也比正常人厲害許多,只是稍稍一感知,就發覺對面這丫頭的靈魂波動存在異常,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那種感覺,分明就是他的氣魄波動。
“不僅僅是我的氣魄,竟還有另外三魄殘餘的波動,其中有一魄的波動在迅速消失......”
江誠目光灼灼,盯着花丫,神色不由有些怪異。
他的氣魄竟然與另外三魂六魄分離,被這少女吸入了體內。
“而且,我如果沒感覺錯的話......屬於凌道的那一魄已消散,似乎是被我的氣魄給吸收了,但古羅的那兩魄卻還存在着,於此女`體內,和我的氣魄抗衡。”
震驚奇怪之餘,江誠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只要氣魄還在,並非滅亡了,那就還好。
武道一途,靈魂是重中之重,比之肉`身珍貴數百上千倍。
肉`身毀滅,還可以依據靈魂的強大消耗大量資源重塑。
但若是靈魂消亡了,那就什麼都沒了。
簡單來說,如果三魂七魄缺失了氣魄,江誠便再也不可能恢復實力修爲。
氣魄缺失,他無法凝聚元丹,也就難以再修煉出元氣。
所謂煉氣化神,縱然元神再怎麼強大,沒有氣的支撐,神也終有損耗殆盡的一天,靈魂也就會漸漸消亡。
“傻狗子,你老是這麼盯着我`幹嘛?你的腦袋真是傻了,又醜又傻,一直盯着我嚇死人了。快睡快睡。”
許是被江誠面容變幻不定的盯着有些發毛,花丫渾身不自在,嬌罵了一聲也沒有多想,只道江誠又開始犯傻,便自顧自地小屁`股一撅鑽入了被窩裡,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