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城，密檢所，溫玉清辦公室。
都晚上九點了，主任秘書王維君被一個電話叫了過來，敲門，走了進來：“博士，您找我？”
溫玉清臉色並不太好，顯然又是有什麼不太好的消息打擊了，好像自從密譯室出現之後，幾乎就沒有什麼好消息。
溫玉清這個密電碼破譯方面的權威，現在基本上都成了無用的棄子了。
原來山城方面還三點兩頭來一封關懷電報，現在，十天半月都未見的一封來。
在老頭子的心裡，只怕是已經將他給漸漸淡忘了吧，只有軍統那個豎子。
“你看看這個。”溫玉清丟給王維君一封電文。
電文是在山城軍委會工作的妹婿黃季弼發來的，核心內容就一條，老頭子有意削減密檢所的工作經費，削減數額越百分之三十左右。
原來密檢所一個月的經費在兩萬塊左右，現在削減百分三十的話，那一下子驟減六千塊。
在這個物價不斷上漲，生活成本不斷上升的時候，經費削減，那就是在密檢所工作的人員的薪水也要減少，這生活已經不易了，還給來這麼一下。
溫玉清內心的憤怒可想而知，雖然，經費中，他自己貪污了不少，削減經費，就等於是他的收入也要減少一大半兒。
這個是不能夠忍受的。
“博士，這只是有意向，並沒有真正實施，也許，只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謠言？”
“謠言，你覺得現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有人給老頭子提這麼一個建議，他會不會同意？”溫玉清反問道。
“這……”王維君尷尬了，不好回答。
“從我們這裡截留的經費去哪兒，不用我說，你也能猜得到吧？”溫玉清氣憤的說道。
“這裡面是軍統在搞鬼？”
“不是他們還是誰？”
“您上一次去山城，不是暗中跟軍統電訊處處長韋大銘暗地裡達成共識了嗎？”王維君問道。
“也不知道是羅耀那個小子運氣好，還是他已經察覺到我們之間的關係，從湘城回來後，居然直接改組密譯室，把研譯室和統計室合併成一個大的研譯室，然後在研譯室內分組，按照破譯方向，韋大銘的人拿到了外交密電碼破譯的主導權，韋大銘現在倒成了我們競爭對手了。”溫玉清無奈的說道。
“這怎麼可能……”王維君腦子稍微慢了一步，待說出口，已經晚了。
密檢所的主要破譯方向就是日本的外交密電，而且還在東南亞一些國家設立的監測站，用來截獲日本跟世界上主要國家的外交通訊的密電。
密譯室在他們主要方向上突然來了一個彎道超車，然後密檢所就歇菜了，雖然他們也能破譯日方的外交密電，但是人家就在山城，總比他快一步，所以，密檢所每每都是跟在後面吃灰。
除了外交密電，人家還突破了日本陸軍的通訊密電，據說就是從中共提供的三本密碼本上突破的，可那三本密碼本密檢所也有，至今也沒有能研究出什麼來。
想偷師，結果人家防備很嚴，根本沒機會。
湘城會戰的行動，乾脆把他們密檢所排除在外了，什麼韋大銘，毛宗襄，嘴巴上答應的好好的，可一到需要的時候，根本就不理你。
“博士，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現在密譯室在外交密電上拼命的壓着我們，如果我們能做出一點兒成績的話，那就能讓老頭子覺得我們並非不如密譯室，甚至還可以超過他們。”溫玉清道，“但是你看，所裡還有多少人是在認真研究？”
“博士，要不然讓我表兄回來吧，讓他繼續主持二組的工作？”王維君不失時機的建議道。
“他，還是算了吧。”溫玉清不屑的冷笑道，“今天上午，密譯室來人了，直接去了醫院，兩人可是相談甚歡。”
王維君愣了一下，這事兒他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表兄也真是的，這個時候，還跟密譯室的人見面，這不是把刀主動遞到溫玉清的手中嗎？
“你覺得他現在還可能留下來幫我們嗎？”
“博士，我覺得可以試一試，我表兄他是一個重感情的人，您對他也不薄，在密檢所最困難的時候離開，他應該做不到。”王維君試着說道。
“我收到消息，今天晚上，他們在滇城大飯店吃飯，是你的表兄親自給當初學習組的……”
王維君呆住了。
“你覺得，他現在還能留下來嗎，那不是兩面不是人嗎？”溫玉清也很生氣，他當時就想下令把人攔下來，可是這樣一來，密檢所的人心就徹底散了。
“博士，我們還是有機會的，這些人只是少數幾個，就算全部離開也沒啥，只要我們能夠破譯出JN-25密碼，就能一舉超越密譯室，到時候，經費不但不會削減，還會增加。”王維君道。
“我們還需要多久才能突破JN-25密碼？”
“三個月應該可以了。”
“三個月，三個月之後，密檢所還未必存在都是說不定呢。”溫玉清道。
“博士，我去找我表兄談一談……”
“不用了，明天你幫我訂一張機票，我要去山城。”溫玉清吩咐道。
“這麼急，您去做什麼？”
“我要面見老頭子，向他彙報密檢所的工作。”溫玉清道，“順便打探一下情況。”
“您還不如讓夫人出面，到時候還能有迴旋的餘地。”王維君建議道。
“夫人已經在山城了，我到山城之後，會跟她匯合的。”溫玉清道。
……
從溫玉清辦公室出來，王維君就自己開車往滇城紅十字醫院而來。
這個時候表兄應該還沒睡，都是要研究的，都知道，白天雜事很多，遠不如晚上來的清靜。
楊思一個人住院，也不需要人照顧，他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只是療養而已，治療只是輔助手段，而養病，養病，重點還是在養。
養病期間，酒是肯定不能喝了，本身就是胃病，喝酒那不是自找苦吃？
但是生活作息想要改變過來，那就不容易了，所以，王維君算準了，楊思應該刺客還沒有休息。
果然，等王維君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楊思剛喝完一杯牛奶，準備過一會兒就上牀睡覺。
今天這事兒，他有些小期待，也有些激動，雖然按照往常的作息時間已經準備休息了，但一會兒睡不睡得着還不好說。
擡頭一看，表弟來了。
“維君來了，怎麼來之前，也不說一聲？”楊思從牀上下來，熱情招呼一聲。
“表兄，今天是不是有人來看你了？”
“是呀。”
“是不是密譯室的人？”
“嗯，怎麼了？”
“表兄，讓你躲進醫院，就是不讓你跟密譯室扯上關係，你怎麼還主動跟他們聯繫上了呢？”王維君埋怨道。
“什麼主動聯繫，我的對外通訊不都是你們掌握嗎，住院這段時間，我除了給你在香港的表嫂寫過信，拍過電報，其他的可都什麼都沒有呀？”楊思也來氣了，“人家是自己主動從山城來看我的。”
“那你也不能見呀？”
“什麼，朋友來看我，到還都不能見了？”楊思也怒了，“他溫玉清也太霸道了吧。”
“不是溫博士的意思，是眼下這個時候不合時宜。”王維君連忙解釋道。
“行了，你要是來看我，陪我聊天的，我歡迎，要是再談那些事情，那就請恕我不送了。”楊思怒氣衝衝的說道。
“表兄，你是不知道溫博士爲了密檢所那是有多難？”王維君道。
“他能有多難，他是爲了自己的地位和權勢吧，要是密檢所裁撤了，他又怎麼能夠呼風喚雨呢？”楊思也毫不客氣的譏諷一聲。
大家都是念過書的體面人，不想把話都說絕了。
“表兄，你是不是誤會了？”
“誤會，維君，你跟他時間最長了，我們密檢所一個月經費有多少，我們一百多號人每個月需要發多少薪水，扣除之後，還剩下多少，你不會不知道吧？”楊思反問道。
王維君嘴裡泛起一絲酸澀，他當然知道，除了固定的兩萬元經費之外，還有外幣報銷額度，海外監測站也是需要金錢維持的，所以，算下來，密檢所每個月花錢可真不少，這裡面多少錢是花在密檢所身上的？
作爲主任秘書，他當然清楚，只是賬目都是溫玉清的親信在管理。
他大概也能猜到一個數字，溫玉清每個月至少能從中貪污八千塊以上。
溫玉清也沒有別的營生，要是沒有這筆錢的話，溫家還怎麼在香港過人上人的生活？
“維君，不是我不念舊情，也不是我對他溫玉清有意見，比他貪的人呢，在黨國裡面多了去了，他還算做的可以了，而是，我實在在這裡待不下去了。”楊思今天也把話挑明瞭。
王維君忽然覺得，自己今晚就不該來，要是沒來，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表兄，你就不能再考慮一下嗎？”王維君已經是近乎懇求了。
“我繼續在醫院荒廢光陰，然後等待一個毫無希望的結果？”楊思質問道。
“溫博士其實早就想請你回去工作，恢復你之前所有的職位。”王維君違心的說道。
“哈哈哈哈……”楊思大笑起來，“是不是因爲上頭要削減密檢所的經費了，他需要做出成績來證明密檢所存在的價值，這樣就能保住自己的經費不被削減？”
“你，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