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跳出盒子

“這個世界將要受到審判!”

“神將會拯救這個世界,拯救我們!”

“騙子,都是騙子!什麼造物主,全部都是騙人的!”

模擬世界裡的物質位面開始動盪,無數的人們變得歇斯底里起來,或是狂熱,或是抗拒。

有人堅信之前那發生在神座前的對話,是指引這個世界未來走向的神明意旨,無比神聖不容置疑的神諭託宣!

但也有人拒絕接受這無情的擊破了他們過去的觀念、信仰以及一切堅持的事實,歇斯底里的將之斥爲魔鬼異端,認爲一切都是魔鬼的把戲,都是深淵惡魔意圖褻瀆教會與正神的瘋狂計劃!

或許這就是人性吧,不過底層的民衆就是如此,羣衆的眼睛從來就不是雪亮的,反而因爲是羣體,所以纔是烏合之衆,在羣聚狀態下的心理、道德、行爲,往往都呈現出“盲目”、“衝動”、“狂熱”、“輕信”的特點。

就是這樣,宗教信仰的整體內部發生了分裂。

有信仰崩塌、理念破滅的人開始衝擊各國各地,隸屬於不同神靈信仰的教會;也有人表現出了無與倫比的狂熱,自發性的組織了捍衛他們所信奉的神靈威嚴的各種行動。

抵抗與壓迫,迫害與被迫害,宛若中世紀的獵巫行動再臨。

在而同一時間,各個王國、種族的內部,也是產生了明顯的裂痕,一來是各國各種族的宗教信仰同樣深入政體內部,所以以上的風波對政體造成的打擊也是直接而巨大的。

二來則是,其中的有識之士已經察覺到了即將到來的巨大風暴,比起之前的戰爭、陰謀、叛亂、暗殺……等等等等,更爲可怕恐怖的風暴,正在橫掃整個物質位面。

儘管沒有人能夠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也沒有人能夠從宏觀的視角俯瞰整個世界,從而知曉諸神被造物主直接拂掌,從神國寶座上一一被掃落,墜入凡間的事情……除了猝不及防,就同時捱了一巴掌的諸神自己。

但是既然是分割統治物質位面的統治階層,那麼自然有足夠多的人才和資源。

各國各種族的傳奇法師、高級術士以及觀星者等預言職業,都通過之前的那一幕墓同時發生在物質位面各處,所謂白晝流星的壯觀景象,從其中窺見了部分的真相。

然而一切都已經覆水難收,因爲戰爭早就已經開始了,他們只可以選擇開啓戰爭,但是無法決定結束。

即使是有識之士想要竭盡全力的力挽狂瀾,在世界級的災害到來之前,試圖結束戰爭,儘可能的收束資源,保留力量……然而敵人卻不一定這麼想,不管是戰爭對手,還是國內的政敵。

你退一步,他們就進一步,正如聞到了血腥味而瘋狂的鯊魚,別指望他們有什麼大局觀或者長遠目光……或許不是不知道,只是每個人都覺得反正別人會以大局爲重,所以自己過分一些也不影響什麼。

所以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

於是戰亂更爲激化,本來就在劇烈動盪着的世界飛速走向破滅。

在這個過程之中,墜落物質位面的諸神們也發了狂。祂們在接受現實之後,不約而同的選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竭盡全力的要找到那羣該死的外來者,將他們碎屍萬段。

畢竟要不是這羣該死的傢伙,祂們怎麼可能會被造物主一巴掌全部掃落下來?

墜入凡間的神靈們,依舊極其強大,哪怕是踏入傳奇領域的職業者,也抵不過祂們的一隻手。但是凡事就怕比較,和祂們之前擁有的力量相比,祂們現在已經變得非常脆弱。

和神國的鏈接受限,無法返回上層位面,失去了大部分的神力……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少有這樣的體驗的衆神們,產生了極度的恐懼與危機感。在這樣的狀態下,物質位面的頂尖力量,已經具備可以傷害到祂們,甚至是殺害祂們的資格了。

更加別說還有其他的神靈也墜入了凡間——每個神靈都成爲了受到威脅的獵物,同樣也是威脅其他獵物的獵手。

祂們無法對抗那不可理喻的崇高存在,敢怒不敢言,只能夠將怒火與憎恨的矛頭直接對準那羣所謂的“外來者”,希望儘快剷除那羣罪魁禍首,從而得以讓自己回到天上的星辰神國之中去。

雖然造物主並不因爲變數而發怒,也對那些外來者極爲寬容,只要他們能夠表現出相應的器量,那麼就可以獲得他們所索求的一切。

然而……諸神怎麼可能讓他們如願!

造物主將祂們從天上打落下來,不就是爲了考驗那羣外來者的器量嗎?既然如此,祂們自然要竭盡全力的表現一番了,況且……

那羣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外來者們,身上所隱藏的秘密,讓諸神也都禁不住的起了覬覦之心。

造物主的出現,粉碎的不僅僅是凡人的世界觀和信仰,還有過去一直統治着世界的這些塵世神靈的想法,尤其是這突如其來的浩劫,一下子就將祂們從雲端貶落到凡塵。

這更是讓衆神的心都涼透了,過去一直高高在上,藐視世間萬物的祂們,已經習慣了自身作爲神靈而高於衆生,卻無法忍受反過來的情況……

但是神上之神隨意展露出來的偉力,就是祂們絕對無法對抗的絕望。

所以……

無法反抗,就只能夠選擇逃離了!逃離這個被創造的世界,逃離被編織好的命運!

……

……

“原本的劇情線已經完全崩潰了……”

“枉我們之前還這麼小心翼翼的控制技術,不希望造成太大的影響……”

“而且神靈們現在就已經進入了物質位面,還都是衝着我們來的……”

在某個南方王國的都城,最大最新,最近才建成的巨大蒸汽機械工廠之中,重新匯合的迷途者團隊們滿臉苦澀的交換着情報。

不久之前,被這個世界真正的造物主召見的一幕還恍如夢幻,讓他們有種異常強烈的不真實感覺,但是再怎麼說都好,現在也必須得面對現實了……

比起那些只能夠通過旁敲側擊的形式,窺見未來一角的人,他們纔是直面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的當事者,因此自然知道自己等人接下來將要面對的是何等惡劣的形勢。

“冷靜一下,冷靜一下……”

青年隊長頭疼不已的揉着太陽穴,他的情況沒有改良,現在看什麼都是像素風,看誰都是方塊人,整個世界的底層邏輯以及法則運轉,以一種無比直觀也無比荒謬的表現形式呈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情況還沒有特別糟糕,我們不用這麼擔心。”

“這樣的情況還不糟糕?”老王苦笑着,忍不住的拿出了一根香菸,放在手裡摩挲着,卻沒有點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當然,我們來仔細統籌一下,首先是最重要的一點,從頭到尾我們都沒有真正的暴露,就算是神靈都無法窺探之前在造物主的座前發生的事情,最多就是聽到了對話……”

青年環顧衆人一圈,努力的用沉穩的聲音說道。

“而且我們之前也一直都很小心,至少拿出來的技術都不會太過超前,蒸汽機械的技術在這個世界早就已經有了基礎,而諸如火槍之類的東西,也可以用鍊金裝置的原理來理解,思路新奇卻同樣不算突出……”

“所以我們現在隱藏得還非常好,只要之後再小心一些,就不會輕易的暴露,所以不用擔心舉世皆敵,只要沒有人知道我們就是外來者,那麼就不可能說整個世界都是我們的敵人……”

他迅速的冷靜了下來,一一向隊友們解釋着目前的狀況,雖然並不否認自己等人的隊伍陷入的惡劣狀況,卻也正視自己等人擁有的優勢。

“還有就是那些神靈,你們難道就沒有發現嗎?祂們現在比起後期祂們紛紛下界的時候,不知道要狼狽多少,也並不是原本劇情之中那樣,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和佈置,才主動下來的……”

“所以說,祂們現在就算是想要對我們做些什麼,也絕對是有心無力,自顧不暇,至少在未來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諸神都必須先想辦法自保,積蓄神力或者發展信徒,而不是急匆匆的來對我們做什麼……”

因此,就像是青年剛剛說的那樣,情況的確還沒有到最糟糕的時候。

雖然不像是之前那樣,劇情大致的走向都盡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但是也不會說真的玩不下去了。

聽隊長這麼一通分析,隊伍裡的人心頃刻間就穩定了下來,衆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心中安定了不少……問題其實還沒有解決,只是帶領隊伍的人是否有主見,這纔是很關鍵的一點。

要是青年自己都慌了的話,那麼情況或許就大不相同了。

“這麼看來,我們的確還有可以操作的餘地,時間也都站在我們這一邊……”老王長長的呼了口氣,但還是感覺到嘴裡很是苦澀,無奈的說道:“那位大神到底是想要做什麼,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不,祂只是很公平……這是一場考驗,機會不僅僅是給我們的,也是給這個世界的。”

青年臉色凝重的搖頭,同時也禁不住在眸子裡閃過一抹渴望。

那種輕易的創造、破壞、重置整個世界的力量,距離自己到底還有多遠的距離呢?

……

……

現實世界,官方論壇上已經炸開了鍋。

無數的玩家像是過年一樣,在論壇上不斷的發帖或者回復,表達自己的見解,今天遊戲裡披露的炸彈將他們都炸出來了,很多人下線之後的第一時間就是登陸論壇。

“疑似真正的主線開啓?今天的CG和過場動畫是不是拓展世界觀,暗示還有更大的地圖沒有開放,會不會是爲了接下來放出更多玩家名額,才提前解鎖那些內容?”

有玩家根據披露的信息做出推斷,同時表達了自己的二五仔擇木而棲之心——

“話說回來,造物主有沒有教會和信仰,我能不能成爲他的信徒?現在的這個教會我不想呆了……”

“所謂的「外來者」說的是不是我們這些玩家?不過之前官方不是態度強硬,要求我們採取什麼全沉浸式遊戲體驗,徹底扮演好我們自己的人物角色的嗎?現在又改變主意了?”

也有人相當不滿,大肆的口誅筆伐起來:“不是我說,這突然冒出個神上神讓他作弊一樣的察覺到玩家的存在,實在是個敗筆!垃圾!狗策劃還不祭天?”

雖然大多數人都分不清楚在一個遊戲裡,程序、策劃、美術、劇情等各種事務是分別由什麼職位來負責的,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一感到不滿,就果斷拎狗策劃出來祭天。

“不知道是不是這樣,我先插個眼,看看有沒有大佬以身試法?或許公開自己作爲外來者的身份,能夠觸發什麼了不得的劇情線呢?有沒有大佬去試試?”

也有人慫恿起來,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我也插個眼……不過都已經有過這麼多次慘痛的教訓了,想必沒有人這麼傻了吧?上次那個覺得玩家就應該可以肆無忌憚,不肯受到遊戲規則限制,還錄視頻要亂殺NPC的傻×,現在都還沒有出院呢。”

“那個我知道,聽說老慘了……”

很多人都興致勃勃的討論了起來,不過不知不覺之中,就發揮了人類的一貫特性,那就是歪樓。

本來討論是不是官方偷偷摸摸更新了版本,放出來新的資料片,開啓了新的玩法與劇情的帖子,很快就變成了討論曾經有多少不信邪的傻Ⅹ的風向。

不過很快的,也有人在論壇上放出了又一顆深水炸彈。

《白晝流星?諸神墜落?》

這個帖子始一出現,就一直都在論壇的第一頁,沒有被擠下去過,回覆的數量也在短短十幾分鍾內飆升到了數千,並且很快就被管理員加精置頂了。

帖子的內容並不多,主要就是講述了不久之前,遊戲世界裡各地同時發生的流星的異象的情況,並且給出了一些高級法職者、觀星者的預言,表示這疑似是神國動盪,神靈臨凡的景象,在古籍裡就有過一些支離破碎的記載。

開貼的人也不知道是怎麼獲得這樣的秘密的,不過玩家的數量也不少,分散在遊戲世界裡的各地,總會有人有些奇遇的,這個情況也不奇怪。

“動盪之年?聖者浩劫?我勒個去,要不要玩的這麼大?”

“是不是可以玩家封神?封神玩法是實裝了嗎?別告訴我這麼大的一個資料片,就只是多加了教會戰之類的玩法!”

“不可能讓玩家封神的吧,真要是這樣,這個版本就太超前了一些,現在根據統計最高級的玩家也才5級,距離傳奇領域都還差15級的樣子……”

“才差15級,不是分分鐘就追上去的事情?”

“搞笑,樓上的先下個遊戲好麼?別看開服才這麼點兒時間,就已經有人到了5級,實際上游戲裡的思維加速是三倍以上的,也就是說到目前爲止,最先的那批玩家也花了足足兩個月左右才升到了5級!”

“神靈應該是畢業玩法吧?不可能這麼早就放出來,而且有誰知道神靈到底有什麼能力和特性的嗎?不會和以前的那些遊戲那樣,也就是多了個頭銜,該要你跑腿的你還是得跑腿,殺了只雞還是得被通緝吧?”

“那樣的宣傳廣告和實機演示也差太多了……不過就我瞭解的情況來看,神靈之身好像是法則與能量的交織,本身並不是物質實體,應該能夠隨意變化,光是這一點就很強了?”

“等等,這麼說來,也就是說性別也可以……”

“咦?一個身體兩種快樂?!不瞞大家,我更加興奮了!”

無數玩家都激動了起來,在他們努力的以訛傳訛之下,很快的就傳出了一系列有板有眼的謠言。

……

……

“你這麼做是爲了什麼?”

金髮的麗人沉思了好一會兒,看向了虛空中的造物主,因爲想不明白,所以果斷詢問。

“我想看看它們是不是真的能夠跳出盒子,要是真的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升維的話,或許能夠讓我參考一下……”夏冉也在注視着一下子就發生了劇烈變化的模擬沙盤,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在考慮着,想要看看那些屬於自己的造物,是不是真的能夠跳出自己的創造之外,跳出自己編織的命運之外。

不管能不能成功,至少可以給自己一些參考。

畢竟他也不知道,現實維度之中,那過去現在未來的整個無限世界,其性質是不是也是某個存在的敘事。

現有的根源到底是非人格化的“道”,還是人格化的“神”?

“打破第四面牆?”妖怪賢者輕輕一笑,似乎是是確定了什麼的樣子,“你現在就在考慮這一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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