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7章

在場的聽衆,幾乎全是音樂界行家,他們聆聽着這簡潔優美的旋律,有的頻頻點頭,有的交頭接耳--大家誰也沒有想到,被譽爲世界上最有前途的音樂少年,居然扔下了薩克斯,抱起了電吉他。

臺下,千野鏡看着兒子。從兒子抱起那把吉他開始,她整個人便傻掉了。閃耀的七鑽星光,激情四射的音樂……將很久以前的一段歲月,重新揭了開來。

兒子彈吉他的手法、站在臺上的從容氣度,與曾經的某人如出一轍,只是頰上還帶着稚氣,沒有那個人的囂張傲岸和玩世不恭……十八年過去了,原來,疼痛一直都在的!她不由自主地按住胸口,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微微一晃,就在這時,一條有力的手臂伸來,輕輕將她挽住。千野鏡回過頭來,看到丈夫千野睿的臉上寫滿了憤怒、悲傷又絕望的表情……

一曲彈畢,北冥也收起吉他,看也不看四周一眼,緩緩地走下舞臺,走向了自己的父母。

從決定在臺上演奏吉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知道,接下來,自己要面對怎樣的事情。

不是沒有遺憾,可是不論怎樣,他不後悔!

望着平靜傾聽北冥也說着近幾日經歷的簡約,靜紙音實在佩服極了!這傢伙太沉得住氣了,坐在公寓裡,看到北冥也從天而降,居然一點都沒有吃驚!

沒錯!她和北冥也,的的確確是“從天而降”的!

一個多小時前,北冥也走下舞臺之後,便與父母一同進了書房。她有些擔心北冥也,所以一直在外面等他,其間和洛蘇互瞪數次,己方完勝--畢竟,自己加上黑貓和烏鴉,一共有六隻眼,僅用目光,也足以將洛蘇射得體無完膚!

後來,北冥也就從書房出來了。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拉着她去自己的臥室,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囊,然後,軟硬兼施地讓兩位魔法師將他們一起帶回了天使鎮--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有這樣的想法吧?

她一邊思索着,一邊將北冥也的衣服拿出來整理。本來應該把衣服掛進櫃子,可是一回到家裡,她就又變成了小人。這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反正變來變去她早就習慣了--現在只能吃力地疊衣服……

以前碰到這種狀況,她會止不住地怨恨黑貓月影流楓和烏鴉安麗絲夫人,可是現在,不但心裡沒有抱怨,反而有些感激起他們來--這兩個很閒很個性的魔法師,總算又做了一件好事!

他們做的第一件好事,就是那天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答應帶她去見北冥也--因爲這,她決定再也不拿他們當壞人看待;他們做的第二件好事,是把北冥也帶回到天使鎮--所以,她現在對他們有些好感了。

接下來,只要他們把她變回來,她就將她和兩個魔法師的恩怨一筆勾銷,以後再也不抱怨他們欺負自己了--不過,看樣子他們沒有這個打算……

不帶偏見地說,這兩個魔法師還真是了不起,帶着她和北冥也回到天使鎮,居然僅用了一眨眼的功夫,看來現代科技再發達,也有無法趕超偉大魔法師的地方……

“北冥也,明天就要和末光的德古拉比賽了!”簡約擡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已經過了午夜。於是又說,“更確切的說法是,今天!”

北冥也點點頭:“我知道!”

“那麼--怎麼樣?”

北冥也沉默了片刻:“我沒有把握。”

簡約默然。

“我已經把今天的暗殿酒吧包下來了,從現在到明天午夜,除了與比賽有關的人,暗殿酒吧不會放其他人進入。”

“這樣很好,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北冥也說,“我猜,明天,葉子顏一定會到場!”

“我也這樣想!所以--我會把我師父請來!”簡約說。如果北冥也真的……輸了,有師父在,事情說不定可以有迴旋的餘地。

北冥也笑了一下:“這場比賽,真的是有點緊張啊!”

簡約也難得地笑了一笑:“不過,也很值得期待,對吧?!算了,白天的事情白天再說,今夜,大家要好好地休息!”他站了起來繼續說道,“既然你已經回來,那麼我的擔子也可以卸下了,我先走了,幾個小時之後見!”

他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好!”北冥也並沒有虛言挽留,送他到門口,對着簡約的背影,說了一句,“簡約,謝謝!”

簡約的腳步停了一下,沒有回身,只是揮揮手,走進了電梯!

北冥也輕輕地關上門,背靠在門上,出了一會兒神,長長地嘆了口氣,眉眼間無比的疲憊。

在所有的人面前,他一直都刻意保持着平靜和堅強,現在,終於可以卸下僞裝--

他好累……

靜紙音聽到門響,跑了出來:“簡約走了?”忽然住口,北冥也的情況,有點不對。

“你怎麼了?”

“沒怎麼!”北冥也勉強微笑了一下,“紙音,東西明天再整理,你先去睡吧,今天很晚了!”他需要自己待一會兒,整理一下紛亂苦悶的情緒!

“好!”靜紙音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北冥也,你是不是有心事?”貌似她常常問他這個問題。

北冥也緩緩地坐在地板上,“誰都有心事的。”他的回答也好沒創意!

“可是我覺得,你的心事……尤其重!”

“是嗎?”

“你--你的爸爸媽媽是不是很生氣?”

“嗯。”

“然後呢?怎麼樣了?他們怎麼會答應你離開?”

靜紙音回想起,北冥也與父母談完話,從書房裡出來的時候,腳步很慢,神情也很疲倦……那一刻,這個溫和冷靜的男生,心裡壓抑着很多的不甘、無奈和痛苦吧?

“他們……”北冥也停了一下,說,“他們沒有答應。”

“那麼--”靜紙音望着他,低聲問,“你是……被千野大師趕出來的?”

北冥也神色黯然。是的!他是被父親趕出來的!還有母親,一向疼愛自己的母親,這一次也堅決地站在父親那一邊……

那個時候,父親將他所有的證件擺在桌子上,告訴他,要麼留下來,做一個認真向上的兒子,繼續學習薩克斯,走那條前途光明的康莊大道;要麼拿着這些證件離開,與父母斷絕關係,以後不論他怎麼樣都好,從此永不相認……

不是沒有猶豫過,然而最終,他仍然選擇了離開!

想到轉身的那一刻,父親痛苦的面容和母親流淚的眼睛,北冥也的心被撕成碎片。他很愛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愛有多深,心便有多痛……

母親看到自己抱着的七星吉他,心裡也很痛苦吧?她對那個北冥玄,是一種怎麼樣的心情?還有父親,自己刺在父親心口上的傷,有多深?

北冥也將頭埋在臂彎裡,聲音痛苦而壓抑:“紙音,以後,我真的只剩自己了!”

自己也許錯了!錯在不應該用那麼激烈的方式,去揭開父母心中的創痛。可是,他只是想走自己的路、做自己喜歡的事、圓自己的夢而已,玩搖滾又不是錯的,爲什麼一定就不可以?

靜紙音眼淚流了下來:“對不起!我……我不應該去找你!”

如果她沒有去找他,說不定他便沒有機會與父母決裂,也不會離開家……那樣生活下去的他,雖然會有遺憾,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

北冥也從臂彎上擡起頭,看着那張哭得一塌糊塗的小臉,伸出手去,將她捧在掌心,聲音有些沙啞:“不關你的事,紙音!”

靜紙音摸摸他的面頰,哽咽着:“北冥也……你好可憐……”上帝爺爺真不公平,爲什麼讓這個天下最善良的男孩遇到這種事情?

感受到那隻柔軟的小手帶來的憐惜,北冥也怔了一怔,然後,他俯下頭去,輕輕地吻住了她的脣。

說是吻,其實只是用他的脣,觸碰了她那小小小小的脣。

那雙脣,將一點細微的溫暖注入到北冥也的心臟,這一點點暖意,在他的心裡擴散着,撫慰着,他的心,終於不再冷得徹骨……

不!他不可憐!他不是一個人!

至少,他還有這個小不點兒……

窗外,有兩個腦袋正貼在玻璃上,其中一個是貓臉,另一個是鳥頭。正是那兩個無聊的魔法師,正蹲在窗臺上瞪着眼睛往裡偷看。

“終於等到這個時刻了!”烏鴉感慨地說,“這兩個孩子,一個太膽小,一個太‘悶騷’,都快急死我了。”

黑貓好生稀奇:“你居然還知道‘悶騷’這個詞?”

“當然了!”烏鴉鄙視他,“你以爲我這幾個月是白混的啊?!”

“那麼我問你,悶騷和騷悶,有什麼區別?”

“區別就是--”烏鴉嘿嘿一笑,“一個悶在前面,一個悶在後面!”

望着烏鴉那得意的嘴臉,黑貓偷笑了一下。這死老太婆,居然還長出一點幽默感來了!看來,它之前把她拉出黑蟬街,拉進那些孩子們中間,是對的……

烏鴉狐疑地看看它:“你笑什麼?”

“沒笑什麼!”黑貓立刻端正容顏,“小對月草的魔力終於實現了,黑莓魔法的力量,應該可以解除了吧?”

“解除黑莓魔法的,不是小對月草!”

“那是什麼?”

烏鴉歪着頭看看玻璃窗裡,悠然而深情地說:“是,愛!”

好肉麻!黑貓裝作惡心的樣子抱着肚子,做出嘔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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