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垢聽到,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可惜,可惜。”
他嘆“可惜”,是因爲知曉這一回九死一生,很有可能就要栽在這兒了。
沒有能夠與潘志勇一決雌雄,到底還是有些遺憾。
無垢都有這樣的覺悟,小木匠自然也感受到了他話語裡悲壯的情緒,忍不住低聲說道:“道長,你別管我們,有機會的話,想辦法突圍吧……”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原本淡定的無垢頓時就是勃然大怒。
那道人指着小木匠的鼻子大罵:“我日你個先人,現在想明白了啊?我讓你彆着急,等一等,回頭老子請了青城山的高手過來,這幫人算個屁,都是渣渣,結果你非要猴急,現在舒服了吧?草你……”
他罵得十分難聽,完全不像是一個修行的道士,而如同鄉野俗夫一般。
小木匠一開始還忍着,結果對方罵他“野種”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冷冷撂下一句話:“我他媽也沒有讓你來啊,是你自己過來送死罷了。”
他本以爲這話兒一撂下,對方會更加惱怒,結果無垢聽到,卻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他說道:“也對,我日你哥的,是老子自己賤,怪別人幹嘛?”
無垢發神經一般地自省着,隨即看向了小木匠,問道:“後生仔,黃泉路上,有你這個頂嘴的傢伙相伴,倒也不寂寞——我看過你拿刻刀的樣子,還算不錯,就是不知道,你拿那殺人的刀,又是何等模樣呢?”
小木匠被他的情緒給感染到,恐懼與害怕都給拋在腦後去,腦子裡卻滿是滾燙的熱血。
他也笑了,衝着這脾氣不好的道人說道:“自己看咯。”
兩人聊完,沒有再猶豫,一人舉刀,一人舉劍,直接朝着前方衝去。
他們不約而同地衝向了那個雞冠頭的老婆子。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那老婆子想來就是鬼王廟的廟祝,鬼王廟第一重要之人,在這絕境之下,若是能夠將她給擒住,然後拿來要挾做人質的話,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兩人看得透徹,然而這一線生機,又怎麼可能那麼好抓到?
就在他們聊天對話的時候,周圍衆人也早就臨陣以待,小木匠與無垢一動,周圍衆人也衝了上來,將他們的去路堵住,讓他們完全沒有一點兒靠近那老婆子的機會。
鐺、鐺、鐺……
激烈的兵刃撞擊聲,在一瞬間就響了起來,場中四人的境況,在這一刻顯得格外不同。
無垢一身精湛劍技,長劍所往,卻有那所向披靡、一往無前的氣勢。
小木匠手持寒雪刀,長刀鋒寒,刀法兇悍,卻也有幾分悍匪刀客的架勢,他與無垢一左一右,卻也是連劈數人,如他所想的那般,迸發出“生命最後的餘暉”來。
那董七喜董老先生在這個時候,也已經認清了當前局勢,自知必死,所以雙手抓着那當做刑具的粗針,抵禦周圍撲上來的強敵。
唯有那董先生的弟子小東,他雖然有些修爲,但到底太弱,身體又受了苦頭,腳還崴了。
混亂之中,他被人圍住,眼看着刀斧加身,卻是慌張地跪倒在了地上去。
他大聲求饒,渾身汗出如漿,嚇得直哆嗦……
那場面,當真混亂,每個人截然不同,小木匠抱着必死的決心,連着砍翻幾人之後,終於遇到了強悍對手,那是一個胸口紋着頭熊的高大漢子,這傢伙相比其他的鬼藜,要高出兩個腦袋去,比小木匠也高出許多,手中一根長矛,卻是將他給死死纏住。
小木匠一身本事,在這人的面前,卻施展不出來。
因爲那人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長矛揮舞,時而刺,時而挑,時而蕩,讓先前格外勇猛的小木匠有些扛不住,幾下之後,抓刀的右臂有些發麻,擡都有點兒擡不起來。
儘管他運勁鼓氣,將右臂的經脈打通,勉強抵擋,但到底還是不如對方強橫。
而且那傢伙並非是一人,左右都有人過來相幫,幾個照面之後,小木匠沒有如無垢那般保持衝勢,而是被攔截下來。
這一停步,周圍各種牛鬼蛇神全部冒了出來,壓力重重堆積。
無垢瞧見小木匠這邊身陷重圍,眼看着就要落敗被殺,立刻折轉回來,想要相幫,卻不想又有幾人衝出,將他給攔下,隨後對他施展出暴風驟雨的攻擊。
無垢自顧不暇,沒有辦法回援。
小木匠不停抵擋,最終感覺有些乏力,想着自己的人生,恐怕是要落幕了。
而就在此時,坡腳下卻傳來一聲虎嘯。
嗷嗚……
緊接着,一頭吊睛白額的大蟲突然撲出來,將小木匠身邊幾人給避開了去,緊接着左衝右突,卻是幫着小木匠將局勢給穩了下來。
小木匠瞧見,有點兒說不出來的感動。
他先前叫這肥廝陪着一起進來,結果它死都不肯,小木匠雖然多少能夠理解,但心中其實還是有些介懷的。
不過在這關鍵時刻,它終究還是戰勝了自己心中的恐懼,跳了出來。
有了虎皮肥貓化身猛虎的幫助,小木匠再一次站穩了陣腳,而無垢卻是連着斬殺了鬼王廟的兩員大將,已經衝到了那老婆子身前兩丈處。
眼看着無垢有些勢不可擋的架勢,那鬼婆子一邊後退,一邊厲聲吟唱着,似乎在祈禱着什麼。
周圍一衆鬼黎,除了在最前面與小木匠一方交手的那些,其餘的人,口中也不斷念誦着。
這些聲音從四面八方傳遞而來,在半空中不斷碰撞,竟然生出了一種恢弘的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