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一個包袱系在了兒子身上,另外一個包袱則遞給了小木匠。
那是報酬,裡面還有老闆娘姐姐的地址。
以及信函。
除了這些,馬棚那邊還有一匹大黑馬,他說是大宛良種,腳力不錯,用來趕路是極好的。
顧白果還在努力地勸他們夫婦一起離開,但無論是安老七,還是王娘子都拒絕了。
他們知曉,如果自己跟着,只怕就是累贅,很快就會被追到。
王娘子緊緊地抱着自己兒子,然後對顧白果說道:“我們已經被媚娘老闆盯上了,她那人太狠了,只要盯上我們,就算我們逃到天涯海角去,都走不脫了;我們得了十年平靜的生活,已經心滿意足了,而現在與其被追死在路上,還不如就在這個生活多年的地方結束,也算是一種圓滿吧。”
她說完,看向了旁邊的安老七,安老七笑了笑,伸手過來,拉起了她的手。
這對被生活俗事蹉跎得不成模樣的夫婦,在此時此刻,卻沒有了太多的菜米油鹽,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幸福的光芒。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他們,無悔。
他們的兒子,那個叫做安油兒的小孩兒是剛剛被弄醒了,有些迷糊,搞不清楚狀況,等待小木匠伸手,將他給拉往後院馬棚的時候,方纔驚醒過來。
他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嘴裡大聲喊着“媽媽”,不斷掙扎着。
王娘子卻也果斷,走上前去,給自己兒子惡狠狠地來了一巴掌,隨後指着他鼻子罵道:“你以後是個沒爹沒媽的孤兒了,再鬧,丟到路邊野地裡喂狗,都沒人心疼啦。”
一巴掌,一句狠話,讓那孩子懵了,傻傻呆呆,也不再掙扎。
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以後,沒爹沒媽,是個孤兒啦。
小木匠心裡難過,卻也知曉時間緊迫,拉着那孩子走到了後院,找到了那匹大黑馬,對顧白果說道:“你會騎馬麼?”
顧白果搖頭,說不會。
小木匠有些發愁,而那變臉少年卻舉起了手來,說道:“我、我會。”
他此刻揹着一個木箱子,懷裡還抱着一破二胡,以及一個布兜——布兜滲血,沉甸甸的。
小木匠知曉那是拉二胡老頭滾落下來的頭顱,沒有多管,而是說道:“那行,你帶着這孩子,然後跟着我,不要掉隊,有任何事情由我來處理,知道麼?”
少年點頭,說好。
小木匠帶着兩匹馬和幾人來到了後院,讓那少年與安老七的兒子安油兒一起,而自己則帶着顧白果、虎皮肥貓,翻身上馬。
他們騎馬,往鎮外離開,小木匠本來還有些擔心那變臉少年對馬不太熟悉,又帶着一傻孩子,會比較麻煩,但瞧見他對騎馬這事兒十分熟悉,無論是馬性,還是驅使,都有模有樣,也算是放了心。
幾人走出鎮子外的時候,小木匠回頭,瞧見不遠的暗處,卻有人影浮動。
他知曉那是絡腮鬍派來盯梢的傢伙,不作理會,騎馬趕路。
兩匹馬四個人,朝着鎮子西邊跑去,因爲路寬了,所以縱馬而行,路上並沒有人阻攔,差不多行了七八里地,小木匠似有所感,往回望去,卻瞧見很遠的鎮子方向,卻有沖天火光浮起。
雖然不確定,但小木匠卻感覺到,絡腮鬍可能帶着追兵殺回來了。
而嚇傻了,一直不說話的安油兒,也似乎有了什麼感應一般,突然間“哇”的一聲,直接哭了起來。
不過他哭是哭,卻沒有撒潑打滾。
小木匠望着遠處火光,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