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這天下火器最利,首當屬紅衣軍,一路搜刮,一路淘汰,留下的盡皆爲精品,可若是要論火器最全,還數明廷,此時要對上火器運用極致的紅衣軍,自然將庫存當中的一些火器啓出,只是這粗製濫造的玩意兒,臨時拼湊起來的隊伍,可不敢使用。
一門門大將軍炮、虎蹲炮、佛郎機炮架了起來,點火之後,人羣也隨即一鬨而散,顯然都清楚這粗製濫造的火器爆炸容易炸膛傷到自己人。
轟!轟!轟!萬炮齊發,威勢滔天,炸膛的爆炸聲也不斷的響起,更是有不少啞彈,這果真是雷聲大、雨點小。
朱幹領中路大軍,逞錐字形直插官軍連營,一陣炮響之後,居然沒有一發炮彈落在紅衣軍陣當中,望着官軍陣前,歪七扭八的大炮,忍不住哈哈一笑,大聲的說道:“兄弟們,看看官軍的樣子,能靠他們守土護民嗎?不能,兄弟們,看你們的了,殺啊!”
此時的朱幹,貼身穿着絲綢內衣,再穿連環鎖子甲,外套金紅相間的棉甲,手中鋒利的繡春刀出鞘,座下白色寶馬,聲嘶如龍吟,當真是人如虎、馬如龍,首先撞入了官軍大營,馬蹄高昂,一腳踹翻了木牆,首先衝了進去。
牆內的官軍一見,立馬結陣向着朱幹殺來,隨後越來越多的紅衣軍沿着朱幹撞開的缺口進來,此時這山坡根本不適合騎兵衝營,可朱幹卻就是反其道而行之,硬是用騎兵衝開了官軍的防禦。
當然官軍也沒想過紅衣軍會如此大膽,所以駐紮的木牆並沒有打得多牢固,不過是做做樣子,沒想到現在紅衣軍一衝,原形畢露,一陣掩殺,官軍節節後退。
朱幹手中的繡春刀爲特製,刀柄和刀身共長一米六,輕薄而鋒銳,舍掉了防守的笨重,專攻進攻,此時朱幹開了殺戒,刀光飛舞,一顆顆的人頭斬落,殺得官軍駭然後退,不是因爲朱幹武功太高,而是因爲他身邊親衛的配合防守太過天衣無縫,讓人膽寒。
望着一輪炮響,卻沒有阻擋紅衣軍一步,秦良玉心中閃過一陣頹然,軍備鬆懈自此,國之不幸,當即振奮精神道:“紅衣賊的胃口很大,想要將我們十五萬人都包圍進去,那我就要讓他看看,賊與兵之間究竟區別在哪兒。”
“傳令下去,收縮軍陣,向着山上退守,誘敵上山。”秦良玉冷冷的開口,眼神冰寒的掃視着張口欲言的衆將,以她在軍中絕對的威信鎮壓下了反對者。
看着節節敗退的官軍,朱幹駐馬而立,將他拱衛在中央的親軍也隨之停下,紛紛不解的望向朱幹。
只見朱幹一雙入鬢的劍眉微立,嘴角微微勾起,低聲呢喃自語:“官軍敗得太快了,快得讓我們都反應不過來了,難道是計,不過這計卻不得不中。”
當即喝道:“給我殺,殺上山去擒下官軍衆將。”
不用朱幹吩咐,追殺官軍雙眼發紅的紅衣軍,就如一匹脫繮不可控的野馬
,嗷嗷叫着跟在官軍屁股後殺了上去。
“這樣子官軍逃不掉,爲了活命,容易做困獸之鬥啊!”殺得越多,體力也逐漸的流失,朱幹心也越來越沉,他以爲自己可以應付一切計謀,沒想到這一次不僅將官軍逼到了死角,更是將自己也逼到了死角。
此時的官軍,大多數都無心戀戰,很想要找一個機會開溜,但現在紅衣軍來了,爲了生存他們不得不拿起兵器反抗,可即便如此,也在找機會逃離。
但這裡卻是一個山坡之地,紅衣軍分三路大軍攻打,兩路左右包抄,一路沿山下殺上去,將官軍心中那一絲逃離的希望掐滅,這是將他們往死路上逼啊!這時一個個爲了活命,那可是發了狠,居高臨下的反擊,紅衣軍立刻陷入了膠着的戰鬥之中。
當朱幹察覺到不妥的時候,下令撤退已經有些遲了,十幾萬官軍的反擊,緊緊只有一萬人不到的龍字頭神機營和步軍營快速的被壓制,儘管手中火器霸道,可終究敵不過人多,且還是爲了活命而拼命的人。
混亂的官軍中忽然一陣騷動,只見一羣手握白色蠟杆長槍的士兵從山頂殺出,手中的武器極其犀利,刺、鉤、掀、挑,輕者斷手斷腳,重者直接鉤掉腦袋,一時間殺得腥風血海,儘管紅衣軍大多不畏死亡,可依然被這支白桿兵強悍的戰力驚呆了。
朱幹望着紅衣軍前赴後繼的填補着被白桿兵殺出的空白,心中痛苦極了,這一切都是因爲他的狂妄造成,望着山頂人影閃動,估計動用了這一支白桿兵,山上便已經沒有多少官軍了吧!
再次望了一眼苦苦掙扎的紅衣軍,他們不畏懼死亡,這一切都是因爲朱幹給了他們豐厚的糧餉,讓他們沒有了後顧之憂,而後朱幹更是給了他們以思想,這一切都是爲國爲民,只有他們的這一代人的犧牲,才能建立起一個新的國家,讓子孫後代能挺直了腰桿活着,不再挨凍受餓。
爲了那虛無縹緲的目標,他們在這緊要關頭,毫不畏懼的執行了朱乾的命令,一定要擋住,拖住他們,要讓山下的兄弟形成合圍之勢,官軍可以泥濘的從他們的屍體上踏過,卻絕不容許官軍平靜的從他們身旁跑過。
一旦紅衣軍爆發出了這等不要命的氣勢,那可是非常恐怖的,當初李名揚可謂是深有感觸,至今記憶猶新。
朱幹灑淚而行,高聲吼了起來:“持我戈矛……修我甲衣……與我兄弟,同心協力,浩蕩疆場,修羅地獄,天不負唯有戰意,爲中華殺出一片天地。”
“每日枕戈待旦,真心金銀不換,不願做那在天的鳳凰鳥,並非因我民族古老,使命比天高,周遭羣魔環繞,我仰天長嘯,兩岸青山不倒,自此一筆勾銷,知那一飛沖天的好。”浩瀚渾厚的聲音自戰場上響起,猶若九天銀河倒卷,聲震長空,沒有激昂低沉的重鼓,也沒有讓人熱血沸騰的號角,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
紅衣軍高唱起了軍歌,士氣昂揚,這是一支用民族大義武裝起來的軍隊,
他們從不畏懼死亡,更加不會畏懼敵人的刀槍,白桿兵突擊的速度當即一緩。
三萬石柱兵對上了一萬不到的龍字頭步軍營和神機營,卻打了一個不相上下,這不止震驚了官軍一衆將領,更是震撼到了朱幹,這是死亡華麗綻放的凱歌,終有一日他將踏着皚皚白骨,重新君臨天下,而他死去的衆兄弟,也將在九泉之下瞑目。
他們是支撐起這個古老民族的脊樑,是脊樑中最堅硬的那一塊骨頭。
“殺啊!”此時朱幹身邊的親衛也知朱乾的想法了,這壓箱底的三萬石柱兵投了出來,只要活捉了官軍將領,這一場大戰便可算是一場大勝。
秦良玉望着殺來的朱幹一行人,她的眼神有些分不可置信,那領頭之人她實在太熟悉了,而前不久鬧得天下沸沸揚揚的消息,此時也變得如此的清晰,紅衣軍自北方涿州而起,正是靠近京城的地方,那些時日,紅衣軍鬧得兇狠,卻從未見過崇禎皇帝上朝。
這一切的一切,快速的在秦良玉腦海之中閃過,以至於讓她呆愣愣的看着靠近的朱幹一行人,而不知所措。
在別人的眼中,那一匹矯健神駿的白馬,白馬上那威武的戰士,此時是那般的耀眼,倨傲不可一世的神色,睥睨之間彷彿要天地變色,心中恐懼,便再難生出反抗之心。
被奉爲主心骨的秦良玉,卻在如此關鍵的時刻發呆,似乎已經被嚇傻了,衆人驚叫一聲,紛紛打馬而逃,逃向他們的士兵,只有在那裡,他們才能高高在上,才能感覺到安全。
“殺!”朱乾沒想到這一羣將領如此膽小,繞過秦良玉,怒吼一聲,座下白馬,風一般的衝上了山頂,平坦的地勢,讓它速度猛增,追上了官兵衆將,刀兵加身,這一羣如身墜地獄,他們是爲了田、爲了銀子、爲了榮華富貴而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需要活着,如今紅衣軍就要奪走他們的性命,再也不能淡然。
不少人已經大喊大叫起來:“我投降,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哼!都給我跪下。”朱幹單手持刀,修長的刀身冷光閃耀,他敢獨闖這裡,是龍字頭的兄弟們用命換來的機會,他修長明亮的眼眸裡,閃爍着森冷的殺機,強自剋制,現在還不是時候。
衆人依言齊刷刷的跪下,山腰處廝殺正酣,不分你我,山頂上卻出現了滑稽且壯觀的一幕,官軍已經敗了一大半。
這時秦良玉反應過來,不論此人是否就是崇禎皇帝,現在她更應該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價的戰勝紅衣軍,還巴蜀一片寧靜,可是見着這一羣跪地的士紳將領,臉色怒氣勃發,長嘯一聲:“呔!汝等皆爲鼠輩,誤國誤民。”
當下她沒有折身殺回,而是提槍步行奔向了營帳處,牽出一匹馬,打馬朝着三萬石柱兵而去。
朱幹心中一突,本以爲會有一場大戰,沒想到秦良玉如此果決的選擇領兵突圍,大喝道:“快,隨我追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