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安靜的時候總是習慣‘性’的緬懷過去,那些值得緬懷的也都是美好的回憶。
可是在莫唯一的記憶中,似乎從來就沒有什麼愉快的回憶,現在想起來,她忽然間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二十多年,她都是怎麼熬過來的?難道就憑着那些疼痛的回憶嗎?
她害怕沈佳的冷暴力,不過她很害怕沈佳的暴力,記得有一次她被沈佳用木頭長棍打的身上到處是傷,但是她沒有打她的臉,說是第二天還要上學,她受不了了,那是她第一次離家出走。
她就像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像一隻在巨‘浪’中顛簸的小船,沒有方向,不知道目的地,就這麼漫無目的的走着。
那個時候,她唯一的感覺就是冷,大冬天,她只穿了一件羊絨‘毛’衣,連個外套都沒有拿。
後來她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不過那裡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世外桃源,有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紅的似火,白的似雪,還有黑玫瑰跟藍‘色’妖姬。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花’,她就是從那個時候愛上玫瑰‘花’的,在那個淒涼的夜晚,是這一片玫瑰園給了她心中無盡的安慰與溫暖,她也根本不管土地上有多麼的髒,有沒有蟲子,她就這麼坐在了地上,坐在了那一大片的黑玫瑰旁邊,雙手輕輕地撫‘摸’着‘花’朵,心中異常的寧靜。
那個時候她七歲,還不知道這種黑‘色’的‘花’朵就是黑玫瑰,那種藍‘色’的就是藍‘色’妖姬,她只知道她很喜歡,可是她沒有忍心摘下一朵帶走,只是看着就滿足了。
她明白,有些東西是不屬於她的,能夠看一眼,撫‘摸’一下已經是奢侈,所以她不會妄圖去佔爲己有。
坐在地上,靜靜地看着天上的繁星,莫名的就有一種想要哭的衝動。
後來,她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還是被凍的昏‘迷’了。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是在一座小木屋裡,通體潔白的小木屋,夢幻的讓人覺得真不真實,一個十多歲的男生出現在她的面前。
他沒有什麼表情,不過長得很好看,她偷偷打量着那個男生,手上緊緊地將潔白的羊絨被緊緊地攥在手上,她小小的身子縮在沙發上,雙手顫抖,目光渙散,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她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不知道在她面前的是誰,是好人還是壞人,她是不是被壞人抓住了,會不會被拐賣掉?
她腦中一片胡思‘亂’想,隨後她便聽到那個男生很好聽的嗓音,“你是誰?怎麼會在我的‘花’園?”他的聲音跟他的人一樣,冷冰冰的,一點溫度也沒有。
那個時候她也沒多大,十歲吧,被他這麼一問,心中所有的委屈涌出,眼淚就在眼眶中打轉。
男孩好像很害怕他哭一樣,她清楚的記得那個男孩的眉頭皺了皺,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
她從小就很瘦,可以說是皮包骨,十歲的她看起來也根本不像十歲,因爲個子不高,完全就像是六七歲的樣子。而且小時候她的皮膚也沒有現在白,有點小麥‘色’,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野丫頭。
男孩見她沉默不說話,還一副要哭的樣子,嘆了一口氣,然後給她端了一杯牛‘奶’遞到她面前,“熱牛‘奶’,快喝吧,喝完告訴我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他是這麼說的,不知道爲什麼,淚水就那麼不自覺的流了出來,不過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感動。
從來就沒有人對她這麼好。她雙手抱着那杯熱乎乎的牛‘奶’,一股熱流順着她的手臂流遍全身,心中也是暖暖的。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那個給了她溫暖的男生,細細的打量着他,一瞬黑亮的眸子閃爍着清澈的光芒,如同黑‘色’夜幕上點綴着的善良的星星。
那個男人很高,皮膚也很白,他的眼睛很好看,可是對上他的那雙眸子會讓覺得冷。
小木屋裡面很暖和,喝完了熱牛‘奶’之後她已經覺得沒有那麼冷了。
她輕輕地走下沙發,小心翼翼的踩着步子,那個男生正坐在一塊玻璃前面,用白筆在玻璃上飛快的演算着什麼,她只認識一二三四五六,加減乘除,其他的那個歪歪扭扭的符號,她一個也不認識。一瞬間,她覺得這個男生好厲害,他一定很聰明。
那個男生像是察覺到她在看着她一樣,突然的轉身,她的所有的惶恐全都撞進了他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眸中。她屏住呼吸,不敢吱聲,等他開口,可是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後就準過去繼續她的演算了。
她腦袋昏昏沉沉的,看着看着,她後來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她頭上放了什麼東西,涼涼的,很舒服。還有人溫柔的在喂她喝什麼東西。等她再醒來時,是白天,她四周環視着,沒有發現那個男生的蹤影,心裡覺得奇怪。
他就這麼放心她待在他的家裡,就不怕她是什麼壞人偷了他家裡的東西。
她穿了鞋子出去,推開‘門’,外滿就是一片‘花’海,畫面美得太不真實了,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很想一直待在這裡。
離開家一天一夜,她不知道爸媽有沒有找過她,她就是不想要回去,那個家冰冷的讓她覺得恐懼。
她矮矮的個子走在玫瑰‘花’田裡面簡直被整片‘花’田的給淹沒了。
玫瑰香氣將她包圍,她張開雙臂感受着這來自大自然的清新空氣……
“你在這裡幹什麼?”她頓時一驚,猛然睜開眼睛,是那個男生。
她仰着頭看着他的臉,仰起頭看着他,“我、我只是很喜歡這裡的‘花’,我、我沒有碰它們,我只是看看。”她連忙解釋,像是一個害怕被人趕走一樣。
她聽到頭頂那個男孩又是一聲嘆息,然後蹲下身子,用剪子剪了一支黑‘色’的玫瑰‘花’給她,然後她聽見他對着她說:“黑玫瑰的話語——你是惡魔,且爲我所屬。”他的聲音就如同清冽的白酒,一點一點流淌進她的心裡,她感覺到自己快要醉了似得。
她記得當時她接過玫瑰‘花’,並沒有十分的驚喜,而是惋惜,她記得她當時說的每一句話,她對着那個男生說:“你爲什麼要將它剪下來,剪下來它很快就死了,就讓它盡情綻放在着這片‘花’海不好嗎?它屬於這片‘花’田,不屬於我。”
說完這句話,她擡眸,看到那個男生十分的驚訝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疑問,爲什麼這麼小的孩子會說出這樣成熟的話。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她會說出這麼成熟的話。
也許是因爲眼前的一切太過美好了,她不配擁有吧!
她是從那個男生口中得知,原來這種黑‘色’的‘花’叫做“黑玫瑰”。她喜歡這種‘花’,那個時候,她沒有任何理由的喜歡,但是現在的喜歡是有理由的。
她身體好了一些,那個男生說要送她回家,她沒有給她地址,只說然後他送她去學校。
回了家之後她才知道,將近四十八個小時,家裡沒有人找過她,陳媽說要報警還被她那個好媽媽給罵了。所以她一直都不相信她是沈佳的孩子,直到做了那份親子鑑定。
後來,她再傷心難過的時候,自己一個人遊‘蕩’,也許是潛意識裡還記着那條讓她溫暖的路,她想要見到那個那她覺得溫暖的但是看起來冷冰冰的男孩。
想念那裡熱乎乎的牛‘奶’,美麗的玫瑰‘花’,他拿着白板筆在玻璃上演算的聲音,那裡的那一切都然後她懷念。
他們慢慢熟悉了,她叫他“大哥哥”,他叫她“小丫頭”,這樣簡單地稱呼卻格外的讓人心安。
“小丫頭,你爲什麼總喜歡往我這裡跑?你的爸爸媽媽的呢?”他們坐在玫瑰園裡聊天。
她沉默了半天,十分平淡的說道:“我爸爸媽媽不喜歡我,他們只喜歡我妹妹。”她的語氣完全讓人聽不出她是不是傷心。
那個時候,那個大哥哥看着他,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你爸爸媽媽打你了是嗎?上次我幫你擦手,發現比手臂上都是傷痕。”
對於這個話題,她不想談論,所以她反問,“大哥哥,你怎麼總是個人在這裡,你的爸爸媽媽呢?他們怎麼都不陪你?”
他淺淺的笑了,那是她第一次見他笑,可是卻極其的蒼涼寂寥,“我只有媽媽……”他的聲音淡淡的,彷彿在說一件跟他無關的事情。
“對不起,大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她十分不好意思的道歉,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她對他的愧疚。她無心揭別人的傷疤。
他‘揉’了‘揉’她‘毛’‘毛’躁躁的頭髮,依舊是微笑,“傻丫頭,大哥哥沒事,難道大哥哥還沒有你這個傻丫頭堅強嗎?”
就這樣,他們彼此傾訴中心中的那份傷,明明幾天前還是如此陌生的人,短短的時間,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可以改變那麼多,他們可以隨便的將自己最醜陋的傷口暴‘露’在對方眼前,一點也不介意。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秘密,他問什麼,她回答什麼,她有什麼想知道的,他也會毫不保留的告訴她。
在那個寒冷的冬季,他們是彼此唯一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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