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梁平山蘇醒過來,着見身旁還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婦女,感到愕然,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想爬起來,誰知一動,便感到一陣鑽心之痛。董子寧說:“三哥,你千萬不能動呀!”
梁平山艱難地說:“賢、賢、賢弟,我,我,我怎麼躺到,到,到這裡了?”
董子寧說:“樑二哥,幸得鳳女俠趕來救了我們,我們才倖免一死。”
“鳳,鳳,鳳女俠?是,是,是嶺南雙,雙,雙劍的鳳、鳳、鳳女俠?”
“是呵!樑三哥,這位就是鳳女俠。”
梁平山眼露驚訝之色,掙扎要爬起來道謝。鳳女俠忙說:“樑三哥,你負傷了,不要動了,不然恐有性命危險。”
梁平山對董子寧說:“賢,賢,賢弟,你,你,你代我感、感、感謝鳳女俠相,相,相救之恩,我,我,我樑某他,他,他日不死,必,必……”
鳳女俠說:“樑三哥,一點小事,就不要掛在心上了。”她轉頭對董子寧說:“子寧,你在這裡看着,我去準備一下,不然,那位偷狗肉吃的怪和尚回來了,要這要那的,沒辦法應付他。”
“姐姐,有什麼事吩咐我做就是。”
“算了,你也是個受傷的人。”
鳳女俠寬慰梁平山幾句,下樓去了。
梁平山問董子寧:“賢,賢,賢弟,你也受,受,受傷了?”
“樑三哥,我這點傷不礙事,倒是三哥要好好保重。”
譚平川說:“三哥,看來,我們以前誤會董賢弟了!今天要不是碰上董賢弟,我你定會死於非命。”
梁平山一時不語,半晌才說:“賢,賢,賢弟,愚兄有些,些,些不明白,你。你,你怎麼跟,跟,跟邪教的人混,混,混在一起了?”
董子寧見梁平山傷勢嚴重,說沒上氣不接下氣,事情又一時說不清楚,更引起梁平山的誤會和爭論,便含糊地說:“樑三哥,小弟並沒有和他們混在一起。”
梁平山想再問下去,董子寧忙說:“樑三哥,現在你身體欠佳,等你身體好了,小弟再慢慢跟你說清楚。”
梁平山點點頭,也就不再問下去。
掌燈時候,和尚和柳子仙回來了。和尚對柳子仙說:“快,準備木桶、面盆、盤子和鹽水,老衲要動手術了。”
鳳女俠說:“我早給你們準備好了!你們不休息一會?”
“先救人要緊,最好在房間裡多點燈火,越亮越好。”
“行哪!”
一切準備妥當,房間亮得幾乎如同白天。和尚說:“房間裡只留柳施主幫助老衲,其他人都出去。”他看了看小劍和小琴,“尤其是小孩子,更不準看。”
小劍不服地說:“我偏要看。”
小琴也說:“我也要看。”
鳳女俠喝道:“別胡鬧,隨我出去。”
小琴撒嬌地:“媽媽,我要看他是怎樣換心哪!”
“你再不聽話,媽可要打你了。”
小劍拉了她過來,悄悄地在她耳邊嘀咕幾句,小琴立刻笑開了:“好!媽媽,我們不看就不看,換心有什麼好看的。”
說着,就像一對紅蝴蝶似的飛下樓去了。原來,這兩個小鬼,像猿猴一樣輕輕地爬到梁平山房間對面的一棵樹上,伏在枝葉中偷看房間的情景哩!
鳳女俠暗暗注視他們,卻裝着看不見的樣子,任由他們看去。
換心,一個人的心能換麼?董子寧真有點不敢相信,難道這個黃面和尚真是個神仙?既然樑三哥傷成這樣,不醫也是死,權且醫醫,倒還有一線希望。他也想看看徐神仙是怎樣換心的,要不是在鳳女俠的面前,他真想象小劍、小琴那樣,悄悄地爬到樹上去看。
和尚把門關起來,跟着將紗窗也關了。董子寧心裡想,這下好了,兩個小鬼看不成了!誰知沒多久,董子寧竟發現那兩個小鬼神不知鬼不覺地竟像蝙蝠般雙雙倒掛在屋檐下,臉兒緊貼着紗窗往裡面偷看哩!董子寧倒嚇了一跳,這兩個小鬼輕功竟這樣的好,也太膽大了,萬一掛久了,力氣不足跌下來怎麼辦?他看看鳳女俠是不是注意到了,可是鳳女俠根本沒去注意兩個小鬼的行動,卻在傾聽房間裡的動靜。
和尚在房間裡說:“柳施主,動手了!”
柳子仙說:“好!你吩咐吧!”
“先把老衲的一盒銀針拿出來。”
董子寧疑惑:換心要銀針幹什麼?不久,他聽到小琴的輕聲:“咦!這髒神仙怎麼盡給人身上扎針哪!不痛麼?”
小劍說:“別嚷嚷,小心別人聽見了!”
這兩個小鬼,哪裡知道這是徐神仙的針炙麻醉法。
隨後,小琴一聲驚叫,人像墜鳥似的從屋檐上跌下來,董子寧一怔,立刻躍出窗外,要去抱住小琴,而鳳女俠比他更迅速,早已掠過了他的前面,在半空中就接住了小琴,然後象落葉似的輕輕飄落下地,鳳女俠搖着小琴,輕輕地呼喚:“小琴,小琴,你怎麼啦!”
董子寧奔上去問:“姐姐,小琴沒事吧?”
“沒事,這丫頭給嚇暈了!”
什麼事將小琴嚇暈了?半晌,小琴醒過來,摟着鳳女俠:“媽媽,我怕。”
“小琴,你怕什麼?”
“媽媽,這髒神仙不是換心,他用刀把人家的肚子破開了,腸子都扒出來。”
“傻丫頭,不破開怎樣換心的?”
“媽媽,肚子破開了,能活嗎?”
“別嚷了,叫你別看,你偏要看。”
“媽媽,誰知道這髒神仙要當刂人的。”
這時,小劍早已跳了下來,蹲在旁邊不敢出聲。鳳女俠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這是你出的好主意吧?看把妹妹嚇成這樣了?你等着,看我不抽你,快把妹妹帶開去,不準再去看。”
小劍不敢回話,默默地拉了小琴走開,沒走多遠,他便埋怨開了:“毛丫頭,真沒出息,害得我也看不成!”
“你不害怕嗎?”
“這有什麼害怕的,你沒見過嬸嬸當刂雞當刂狗嗎?還不是破開了肚子。”
“這是人哪!”
鳳女俠喝道:“不準再說!快回到屋子裡去。”
小劍默默地拖着小琴回到屋裡,也再不理睬小琴了,獨自一個人躺在睡椅上發脾氣,他惱怨小琴害得他連換心也看不成了。小琴也默默地坐在一張椅上,半晌,她忍不住了,問:“小劍!你怎麼不說話啦?”
小劍仍不出聲,她又問:“小劍,你在惱我嗎?”
小劍說:“算啦!惱你有什麼用,橫豎換心是看不成了。”
小琴想了一下:“我們再去看好嗎?”
小劍一下坐起來,望着她:“你不害怕?”
“你哩?”
“傻丫頭,我害怕什麼?”
“那我也不害怕。”
“真的?”
“騙你是四腳爬好不好?”
小劍高興地跳起來:“好!我們現在就去,別再讓媽媽知道了。”
正當這兩兄妹要走出屋子時,鳳女俠在飛霞閣叫喊他們了。小劍一跺腳:“看不成了!”
小琴問:“我們還去看嗎?”
“還看個屁,都是你……”
鳳女俠又喊着:“小劍!小琴!你們在哪裡哪!”
小琴高聲應道:“媽媽,我們在這裡哪!”
風女俠說:“我叫你們怎麼不應的?快去廚房幫長嬸把飯菜端上閣來,吃飯了!”
“媽媽,我們就去。”
兩兄妹沒辦法,只好到廚房幫助長嬸把飯萊端上飛霞閣樓上。小琴一看,那個髒神仙和爸爸都從房裡出來了,而那位當刂開肚皮的大鬍子伯伯卻不見,她看着髒神仙,又看着爸爸,問:“大鬍子伯伯死了嗎?”
“噢!”徐神仙說:“小施主別亂說話,老衲手下不會醫死一個人的。”
“大鬍子伯伯沒死嗎?”
“沒死,沒死,他活着呵!”
“那他怎麼不出來吃飯的?”
衆人一聽,都笑起來。柳子仙說:“大鬍子伯伯剛剛好,還不能吃飯,只能喝些湯水。”
小劍一聽,便蹬蹬地往房間裡跑,鳳女俠叫着:“小劍,你要去哪裡?”
“媽媽,我看看他去。”
小琴也說:“媽媽,我也去。”
徐神仙說:“好,好,你們去看吧!”
兩兄妹跑進房間裡,見梁平山躺在牀上,微笑地向他們點點頭。兩兄妹的眼睛裡卻露出驚訝之色,兩雙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在梁平山身上打轉,小琴側頭問:“伯伯,你真的活着嗎?”
梁平山笑了笑:“我不是活着嗎?”
小琴又問:“你痛嗎?”
“不痛。”
“他當刂開你的肚子也不痛嗎?”
“我不知道呵!”
小琴睜大了眼睛:“什麼?當刂你的肚子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大概我睡着了。”
“伯伯,你真怪,人家當刂你的肚子,你還睡得着的!”
小劍說:“伯伯,讓我看看你的肚子好嗎?”
小琴也說:“對!讓我看着你的肚子……”
徐神仙在外面一聽,嚇了一跳:“快,別讓這兩位小施主把他的肚皮弄開了,否則,就白費了老衲的一片心機。”
鳳女俠立刻進去把兩個小傢伙拖出來,一邊說:“你們又想闖禍了是不是?”
小琴撒嬌說:“媽媽,我想看看他當刂開的肚子哪!”
小劍卻說:“看看也闖禍麼?”
鳳女俠喝着:“不準看!”
柳子仙說:“小劍,小琴,別胡鬧了,快給大家裝飯吧!”
飯後,徐神仙要告辭,鳳女俠說:“哎!你別走,還有兩位受傷的人你還沒有看哩!”
徐神仙搖搖頭:“這兩位施主的劍傷,用不了老衲看,有你們的金創藥就夠了!”
“不行,你既然來了,不看看,就別想離開這幽谷山莊。”
柳子仙也說:“徐神仙,俗話說,爲人爲到底,送佛送到西。就麻煩你給他們看看吧!”
徐神仙笑了笑:“好吧!既然兩位這樣說,老衲也只好破一次例規了!誰叫老袖貪吃狗肉。”
柳子仙夫婦也笑起來。
徐神仙看了看譚平川身上的劍傷,又按了按譚平川的脈搏,說:“譚施主,你這劍傷不重,可你還有內傷,這內傷已有七八年了,你怎麼不及早請人醫治?”
譚平川愕然:“我有內傷?”
“對!這內傷不在筋骨,而在腰部的脾臟,七八年前,你與何人交手了?”
“沒有呀!”譚平川茫然地回答。
“譚施主,你再想一下,老衲絕不會看錯的。”
譚平川想了半晌,猛然一拍自己:“是了,在八年前,我曾上山打虎,給虎尾攔腰橫掃一下,當時疼痛難當,後來擦了些藥酒,便不見痛……”
徐神仙點點頭:“這就對了!幸而譚施主身體健壯,不過若再過四五年,恐怕就難以醫治了,老衲給你開一張處方,連服三天,自然藥到病除,不留後患。”
譚平川慌忙謝過。
董子寧在旁聽得暗暗驚訝,這真是人間少有的神醫,不但可以給人換心,還能看出人家八年前的內傷。三不醫徐神仙果然名不虛傳。
徐神仙開了處方後,又看董子寧腿上的劍傷,一時眼露驚訝之色,便診斷董子寧的脈搏。突然問:“董施主,你服過誰的藥了?”
董子寧一怔:“我沒服過誰的藥呀!”
徐神仙搖搖頭:“你一定服過誰的藥了!”
鳳女俠在旁吃了一驚:“我兄弟身體怎樣?有危險嗎?”
“不,我奇怪董施主這劍傷好得異常的神速,這不是一般藥力所能達到的。”
董子寧說:“這是鳳女俠給我敷了金創藥的緣故。”
徐神仙又搖搖頭:“不對,鳳施主的金創藥老衲還認不出來的?你一定還服過別的什麼藥了。”
“我從受傷到現在,除了鳳女俠給我上藥外,就沒敷服過什麼藥。”
“不!你再想下,這兩天來,你服過什麼藥了?”
董子寧一下想起:“對了!在昨天,我曾服過九轉金創還魂丹。”
徐神仙感到驚訝:“九轉金創還魂丹?是韋氏的九轉金創還魂丹麼?”
董子寧也奇異:“正是韋媽媽的九轉金創還魂丹,禪師……”
“慢點,施主所說的韋媽媽,是不是面孔黧黑、兩目如電,使得一手好醉劍的韋氏女俠?”
“正是。”
徐神仙愕然:“她沒有死麼?”
董子寧也愕然:“禪師怎麼說她死了?”
“是這樣,老衲在十五年前,在江湖就聽人盛傳韋氏的九轉金創還魂丹靈驗異常,便專程北上拜訪,想不到在途中,我聽聞她夫婦兩人雙雙遭到碧雲峰人的毒手,死於非命,後來又聽人說韋氏女俠沒有死,只是不知去了何處,衆說紛壇,不知是真是假,但十五年來,韋氏女俠一直沒在江湖上露面,老衲以爲她死了,想不到她還活在世上。施主在哪裡見到韋氏女俠了?”
“在下就在昨天,在林中酒店見到她了。”
“莫不是施主仗義不避親疏所救的人,就是那位韋氏女俠?”
“禪師過獎了!在下只不過相勸雙方罷戰,談不上仗義。”
徐神仙點點頭說道:“善哉!施主心存仁厚,自有善報,怪不得施主腿上劍傷復原得這樣神速了,原來服了韋氏女俠的九轉金創還魂丹,可喜,可喜。”
鳳女俠問:“徐神仙,韋氏的九轉金創還魂丹真的那麼靈驗?”
“鳳施主,它何止靈驗,而且它還具有一種與衆不同的功力,可以在人的身體內保持半年以上的功效。一個人服了它,就是在半年之內受到刀砍創傷,也可以不用服別的藥,自然而愈。老衲自從北上無緣見到韋氏女俠,一直苦思想製成這種神丹妙藥,以造福武林,可是屢試不成,想不到韋氏女俠仍在世上,那真是太好了!這也是武林人士之福。”
衆人一聽,相視愕然。董子寧更驚訝不已,想不到韋媽媽的九轉金創還魂丹,在武林中這樣聞名,自己卻有幸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