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夕沒擡頭，卻微微掀起眼，看着肖慶那雙黑色的皮靴從眼簾劃過，在不遠處的辦公桌前停下，心跳加速，捏着放在膝蓋上的小布包的手指微攥。
“你怎麼了？”
“誒？”蘇沐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餘夕能感覺到此處的蘇沐正低頭看着自己，本就跳得有些狂亂的心瞬的露了一拍，“沒、沒什麼。”
蘇沐會問餘夕怎麼了，就是因爲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這會怎可能聽不出她聲音裡的慌亂呢？
蹙了蹙眉，蘇沐轉頭看向肖慶，見他銜着煙正在整理凌亂的辦公桌，目光微暗，聲音卻淡淡的，“今天認人的過程怎麼樣？沒出什麼問題吧？”
“沒、沒有！”餘夕搖了搖頭，“和昨天一樣……”
後面那句，餘夕聲音有些小，帶着些許猶豫的感覺，因爲那雙猶如深海般幽藍的雙眸和冰涼的目光。
蘇沐將資料整理了下放好，隨後轉頭對肖慶道：“我先送她回去了，有什麼新的線索打電話給我。”
“恩。”肖慶應了聲，掀起眼看向餘夕，目光和正在偷瞄他的餘夕撞了個正着。
餘夕連忙別開眸，那模樣像極了做錯事的小孩。
肖慶擰了擰眉，轉身面向她，“我說，你做啥虧心事了？”
餘夕瞳眸微縮，倒抽了一口氣，“我、我……”
“行了，你沒事嚇唬她做什麼。”蘇沐睨了肖慶一眼，轉身對一臉驚慌失措的餘夕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哦！”點了點頭，餘夕連忙站起身，“謝謝。”
蘇沐沒說什麼，帶着餘夕走出辦公室，肖慶轉身看着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伸手將嘴上的煙拿下，“去！一個個陰陽怪氣的！”
餘夕低着頭快步跟上蘇沐的腳步，不時擡眸看向前面兩步的背影，心裡忐忑。
出了警局走到車前，蘇沐先是給餘夕開了副駕的車門，“上車吧。”
餘夕低頭，彎腰上了車，而蘇沐則從車前快步繞過，上了駕駛座。
車緩緩開出，餘夕一直低着頭，十分後悔自己爲什麼要偷看肖慶那散亂一桌的資料和文件。
可是她當時真的不知道怎麼了，當她再次返回辦公室，腦袋裡就不斷閃現出剛纔那個漂亮的外國女人的眼睛。
明明很害怕看到那些照片，她卻鬼使神差的去看了，而且不只是看了照片，散在桌上的資料她全看了。
她也不知道當時自己的心態是什麼，好奇，恐懼，非常複雜的心理。
當她漸漸適應那些照片，然後小心翼翼的翻閱那些資料，一條條，一項項，從棄屍地點，現場情況到被害人留下的線索以及屍體呈現出來的狀態，恐懼變成了驚愕，隨後是慌亂，再進入從未有過的靜寂。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過程，記憶那麼好的她卻不記得。
“在想什麼呢？”
餘夕正想得出神，蘇沐忽的開了口，讓她身子一怔，轉頭看向他。
蘇沐微微側眸，目光觸上她的，餘夕蹙了蹙眉。
她不想隱瞞蘇沐，可是又怕蘇沐鄙夷她的行爲，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選擇搖了搖頭，“沒想什麼。”
蘇沐沒吭聲，只是轉眸看向前方，面色有些嚴肅，少了平日裡的溫潤，“你不是那種適合撒謊的人。”
“？！”他知道了？！餘夕瞳孔微張，靜寂的心忽的有些慌亂。
是的，蘇沐知道了，連肖慶都能看出餘夕的不對勁，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就在他看到餘夕那心虛又小心翼翼的目光直往整理辦公桌的肖慶身上瞟的時候，他便知道她做了什麼。
好奇心是每個人都有的，他可以接受，那是肖慶大意沒收拾好，也是他大意，沒想到肖慶會把資料散亂在那麼顯眼的地方。
只是，他不能接受的是她撒謊，還是用那種連自己都沒有底氣的姿態撒謊。
餘夕的心和喉嚨緊了又緊，看着蘇沐那有些疏離的側臉半響後低下頭道：“對不起……”
“爲什麼要說對不起。”
聽出這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餘夕吸了口氣，“我看了肖警官放在桌上的……0299案件的資料。”
餘夕話落，隔了幾秒不見蘇沐吭聲，有些不安的掀起眼，見他面色依舊是淡淡的冷硬和疏離，越發的慌亂。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就是不小心看到文件下面壓着兇手的模擬畫像，我本來只是想再看看那畫像的，撥開文件夾的時候……就掉出了一張照片……”
那資料夾上是用白色的標籤紙貼着0299四個字，可是她最初真的沒想去看裡面的內容，這一點，她沒有撒謊。
“現場照片？”蘇沐忽然開口問。
“……恩，樹海公園的。”
“不怕？”
“怕。”
“既然怕爲什麼還看？”
“……”餘夕嚥了口口水，回想起自己捏着照片一張張看到情景，不由得又重重搓了搓手指，“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有種想知道更多的感覺。”
蘇沐沉默了數秒，忽然道：“記得多少？”
餘夕本以爲蘇沐會責備她的行爲，卻沒想居然問的是這個問題，愣了愣纔回道：“基本……看到的都記住了。”
沒辦法，那樣駭人的照片，那樣匪夷所思的手法，那樣驚悚的案件，想故意不去記住都難。
蘇沐聞言眉梢不動聲色的微揚了下，“說說你都看到了什麼。”
“……拋屍的時間，地點，還有照片……還有驗屍報告的記錄……還有……”餘夕越說越小聲。
“我要的具體內容。”
“……”餘夕疑惑，有些不明白爲什麼蘇沐要這樣問，擡眸看向他。
蘇沐微微側頭，睇了她一眼，隨即轉眸看向前放的路面，“你不是說你記憶力很好嗎？”
這是想考她？
餘夕眨了眨眼，擡手推了推有些鬆垮下的黑框眼鏡架，“蘇警官這是要考我？”
“就當是吧。”蘇沐說着，方向盤一轉，拐過街角，“先說說拋屍地點。”
餘夕蹙了蹙眉，適才有些怯懦的表情淡去，小臉變得嚴肅，“南城郊外XX公司廢棄工廠，南城井文街下段建築工地旁小巷，樹海公園東面涼亭十三米外的灌木矮叢內。”
蘇沐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驗屍報告記錄呢？”
“……”餘夕一想到那些記錄，心不由得的微顫了下，抿了抿脣道：
“1、被害人在生前四肢均被削掉，雙目被挖空。2、被害人均被裝備成洋娃娃的樣子，帶假髮假眼珠。3、已鑑定裝屍的箱子爲奇楠木陰沉。4，被害人左側脖頸有直接爲三毫米的放血孔，死因確定爲失血性休克致死。5，被害人屍體身上的檀香味和帶着油脂的白色粉末爲，檀香精油，橄欖油以及珍珠粉的混合物。6，被害人腰背有較寬的勒痕，懷疑是被倒掉放血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