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略顯茫然,一個極爲驚詫。
四目交對的瞬間,兩人全愣了。
一眼萬年,從此世間萬物再入不得眼。
當然這種事是完全不可能發生在齊珊兒和梟墨騫的身上,只是短暫的呆滯後,梟墨騫猛地推開她的身體,彷彿懷裡抱着的是什麼髒東西似的,眉宇間閃過絲絲嫌惡。
齊珊兒借力從他的懷中站起,撫了撫差點落下的眼睛,暗道,好險!雖然沒有暴露僞裝,但她還沒完全癒合的傷口,正在隱隱作痛。
身爲罪魁禍首的十九號座位的女人,茫然的看了眼一坐一站,但神色都極其不自然的兩人,然後瞭然的大笑一聲:“哦,你們原來是情侶啊。”
雖然不知道她絕對異於常人的大腦,是怎麼分析出這樣的結論的,但齊珊兒第一個反應就是急忙澄清。
“不是!”
“不是!”
一個略顯焦急,一個冷靜淡漠。
兩人在同一時間出聲,立馬飛快的對視一眼。
原本還在圍觀的衆人,紛紛發出曖昧的笑聲,像是在笑這對彆扭的情侶,在飛機上大秀恩愛。
“是就是,我又不會笑話你們,我和你換個位置吧,你挨着你的男人坐。”女人根本不給齊珊兒解釋的機會,擡着她的簍幾,直接坐到了金洛的身邊。
齊珊兒頓時呆愣在了原地,看着梟墨騫身旁的空閒機座,徹底在風中凌亂了一把。
梟墨騫嘴角微微抽動幾下,總不能一直這麼站着吧?他朝着齊珊兒招了招手:“坐吧。”話語頗爲無奈,也是拿那名似乎大腦抽風的女人完全沒轍。
“緣分啊。”金洛直接從前面的座位上方探了個腦袋出來,笑吟吟的朝着他們兩人說道。
齊珊兒只想一巴掌拍死他,整個人正襟危坐,對於坐在梟墨騫身旁這個事實,她表示亞歷山大啊。
肩胛骨還有些疼,齊珊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二度起身,準備去洗手間,等她離開後,梟墨騫極爲不悅的瞪了金洛一眼:“爲什麼定的是經濟艙?”
“老闆,偶爾也要體驗一下平民的生活纔有樂趣。”至少讓他看了一場平日裡根本不可能出現的大戲。
所以說,金洛剛纔說的什麼暴發戶什麼家族企業的接班人需要低調,通通都是糊弄鬼的,以梟墨騫對生活質量的超高要求,他怎麼可能同意坐經濟艙?
“的確很有樂趣,”梟墨騫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眼中寒霜滿天,金洛頓時有種被冰凍的錯覺,搓了搓胳膊,他討好的笑了笑,“老闆,就這一次,絕不會有第二次了。”
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大概也只有他敢。
木已成舟,梟墨騫還能說什麼?心裡憋着火,冷聲道:“你這個季度的獎金,通通取消。”
“不要啊--”
即使在洗手間裡,齊珊兒也清楚的聽見了金洛那聲聲嘶力竭的哀求,她眉頭微微一皺,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將女士西裝外套脫掉,襯衣還是乾淨的,這倒是讓齊珊兒微微鬆了口氣,褪下襯衣,半個肩膀裸露在外面,白色繃帶上,有一層血色蔓延開來,此刻她整個人透着一股殘缺的美感,尤其是那綻放的血花,更是爲她增添了幾分妖嬈的絕美。
齊珊兒可沒這個閒工夫欣賞這副美人圖,她正皺着眉,看着剛剛因爲摔倒被撕裂的傷口,用涼水將繃帶浸溼,包裹住肩膀,然後再在全身灑上極爲濃郁的香水,遮蓋住血腥味,確定沒問題後,齊珊兒才離開洗手間,剛坐下,梟墨騫立即嗅到了那股撲面而來的香味。
眉頭微微一皺,“你整瓶香水都倒在身上了?”要不然怎麼會有如此濃烈的味道?
薰得刺鼻,他用力的扇着眼前的空氣,臉色刷地一聲黑得徹底。
“不小心把香水打撒了。”齊珊兒誠惶誠恐的搓着衣角,不安的說道。
看着她這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梟墨騫即使有氣,也只能往自己的肚子裡吞嚥,憋着火,陰沉着一張臉坐在椅子上,時不時對着自己扇風,想要阻擋從她身上飄出來的刺鼻香味。
“空航!”二十分鐘後,梟墨騫終於還是爆發了。
航空小姐被他冷冽的聲音嚇了一跳,慌忙走過來,“乘客,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馬上,立刻找一件乾淨的衣服給她更換。”他實在是受不了這股噁心的味道,對濃烈的香水以及參雜了化學物質的花粉,梟墨騫都有輕微的過敏徵兆,能夠強忍二十分鐘已經是極限!
航空小姐愣了一下,茫然地看了一眼同樣茫然的齊珊兒,瞬間,兩雙亮晶晶的眼睛同時轉向梟墨騫,一個比一個無辜。
他嘴角微微一抽,指了指齊珊兒:“我對香水過敏。”
空姐這才恍然大悟,立即詢問過齊珊兒的意見,頂着來自梟墨騫的巨大壓力,她哪裡敢拒絕?只能乖乖的跟在空姐身後,從他們的休息室,得到一件乾淨的外套,顏色有些暗沉,因爲飛機上全年提供空調,所以外套加了絨毛,空姐還擔心她會嫌棄,哪裡知道,齊珊兒要的就是這種能夠像海綿一樣,吸收血跡的衣物。
連聲道謝後,纔在洗手間換好衣衫,一件加大碼的鬆垮加絨外套,配搭一條女式西裝的黑色長褲,還有那老土得掉渣的馬尾以及那雙毫無特色的平底鞋,不論怎麼看,都是一副村姑進城的樣子。
梟墨騫滿頭黑線的移開眼,多看這人一眼,他都會覺得是對自己眼睛的一種侮辱,對於一向見多了美女,身邊全是走在時尚前沿的梟墨騫來說,此刻的齊珊兒就是從解放初期穿越而來,礙眼,十分礙眼!
金洛捂着嘴噗嗤一笑,朝着正從洗手間通過走道準備返回座位的齊珊兒高高豎起拇指,能夠有膽子把自己丑化到這種地步,也是一種能力。
“佩服,齊珊兒,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偶像。”金洛樂不可支,真難想象,老闆身邊會出現這樣的奇葩,一個是商界鉅子,一個是懵懂村婦,坐在一起,明明離得那麼近,卻彷彿隔着千山萬水。
齊珊兒目不斜視地坐在機座上,梟墨騫則是分心看着特地爲乘客準備的雜誌,兩人沒有任何交流,自顧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氣氛極爲尷尬。
保持着這樣的狀態,終於在四十分鐘後,聽到了即將降落的廣播,齊珊兒立即吐出一口氣,和一個完全無法溝通的人坐在一起,還真是要命,雖然只有四十分鐘,但她卻覺得,似乎過了一輩子那麼漫長。
下了飛機,齊珊兒原本想將衣服還給空航,但對方卻笑吟吟的直言,算是送給她了。
“這不好吧。”齊珊兒搓着衣角,不好意思的說道。
“沒關係,你的衣服我已經用袋子裝好了,反正衣服不貴,你就穿着走吧。”空航好脾氣的拍了拍齊珊兒的肩膀,笑得很討巧。
“拿去。”梟墨騫看不過去她們兩人推來推去,讓來讓去的場面,直接從口袋裡的支票夾裡,抽出一張支票,上面填了十萬的金額,“這件衣服她買了。”素手指了指愣在一邊的齊珊兒,將支票塞給空航。
“現在能走了吧?”梟墨騫根本沒去理會空航那一副活見鬼的模樣,錢到了他這個份兒,就已經變成了一堆數字,毫無任何意義。
直到下了飛機,齊珊兒還一副茫然的表情,十萬,就這麼一件衣服,居然值十萬?
她是知道梟墨騫有錢,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有錢,但是有錢是這麼用的嗎?隨手扔給一個陌生人?這是腦子有病吧?
似乎是察覺到她詭異的視線,梟墨騫停了正在往機場外走的腳步,峻拔的身軀微微轉了過來,金洛則先一步去安監處找託運的行禮。
“你這是什麼表情?”他指着齊珊兒那副可笑的模樣問道。
“總裁,”齊珊兒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可不想佔梟墨騫的便宜,“要不,我把錢還你?讓你破費真的很不好意思。”
“好啊,”梟墨騫出乎意料的居然滿口答應,“你有錢嗎?”
“……”齊珊兒沉默了,然後搖搖頭,“暫時沒有。”
“那你用什麼還我?”梟墨騫頓時有些啼笑皆非,看來他又發現了身邊員工的一大優點,夠真誠,不貪圖小便宜。
“我可以提前預支一年的薪水還你。”齊珊兒急急忙忙開口。
梟墨騫頓時窘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腦袋,很無奈的說道:“你是屬於我的產物,你的錢是從公司提走的,用我的東西來還我,齊珊兒,你應該去補補腦,問金洛要一份食譜吧。”
齊珊兒瞠目結舌的看着似乎心情很燦爛的梟墨騫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徹底在風中凌亂了。
她是屬於他的產物?
開什麼國際玩笑!
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她心裡格外彆扭,這話聽着讓她要多鬱悶有多鬱悶,或許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在這糾結的情緒中,還着有絲絲害羞,只是被她下意識忽略了。
金洛推着行李車,剛看見兩人一前一後的身影,就奇怪的發現,他們之間的氣氛很不和諧,一個笑容滿面,一個緘默不語,他眉梢一挑,總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
或許他應該找機會問問。
在機場的大門口,負責接引他們的度假村工作人員早早地就舉着牌子等候在外,看着寫着恭迎梟氏總裁的牌子,齊珊兒有種轉身就走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