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還要……伺候夫人呢,不想這些事情。”素絹誠心誠意地開口。
蘇辛芙笑了笑:“從前你若這麼說,我是不信的,但是經過上一次,我知道你和別的丫鬟不一樣,這麼多年的主僕情分到底沒有浪費,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個好人家。”說到此處,蘇辛芙的聲音略略頓了一下,似乎在若有所思。
素絹紅着連臉,靦腆地開口:“多謝夫人。”
“現在別說了,再拿一件乾衣服過來。”蘇辛芙點點頭,朝屏風瞥了一眼。
“是。”素絹領命,很快就從衣櫥裡拿出了一套鮮亮精緻的華服。
“夫人,這件是新做的,您穿上一定更漂亮。
蘇辛芙點點頭,命令她下去之後,捧着衣服繞道屏風後,眼前的這一幕愣是把她原想好的話給逼了回去。照她原本的計劃是讓殷小虎摔進浴桶,然後她再做個順水推舟,用愛屋及烏的招數,拉進和殷骨之間的距離。
但是眼前這算是什麼情況,殷小虎溼漉漉地坐在於浴桶,表情像是在泡溫泉一樣悠閒,殷骨背對着她站着,一邊穿衣服,一邊悠閒地哼曲,真真把她名正言順的夫人逼成了一個多餘的人。
這場面和諧得完全不需要她出面周旋,反倒是她的出現打攪了他們似的。
蘇辛芙脣角僵硬地把衣服送上來:“你泡得挺舒服啊,要不要換件衣服。”
殷小虎大概已經被熱氣薰壞腦子了,舒舒服服地泡在水裡,頭靠在浴桶邊緣,下巴微微擡起,一臉享受,舒服地不知東南西北,聽到她講話,半天也沒應,但是毫不客氣地伸手接過衣服,揉成一團,往臉上蹭了層。
蘇辛芙氣得差點掉出眼珠,這是她最貴的衣服,居然被她用來當毛巾擦汗,新仇舊恨扎堆涌來,他差點沒掐住她的脖子。
“行了,你一個夫人給下人送什麼衣服?”先出去一下吧。”穿好衣服的殷骨用充滿關愛的語氣斥責。
蘇辛芙聽得心都快要化了,雖然殷骨是在她送完衣服之後才說的,雖然殷骨叫她把自己的地盤讓出來,但是她都是心甘情願的,若是日後天天這樣與殷骨頭相處,她倒寧願他失憶一輩子。
蘇辛芙出去後,殷骨理了理衣襟,衣冠楚楚地走到浴桶旁,俯身盯着殷小虎的臉,伸出兩根手指探入水中,有些尷尬地別過視線,雙指輕輕超前一用力。
聽到殷小虎發出悶哼,他多此一舉地問:“你沒……”
話還沒說完,臉頰上就熱辣辣的疼,看這手勁兒應該沒摔出什麼大事。
“你幹嘛打我?”殷骨也不是好欺負的。
“誰叫你耍流氓。”殷小虎氣呼呼地抱住胸口,“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這是在趁機佔我便宜。”
“哼……”殷骨哭笑不得直起腰,“一塊搓衣板,我還嫌硌手呢。”
“什麼……搓……搓衣……”殷小虎漲紅了臉,腦子飛速旋轉,盯着他的胸口針鋒相對地說:“那也比你的大。”
殷骨按按額頭:“這是被佔便宜之後該說的話嗎?”
殷小虎扭頭哼哼,她又沒說錯。
殷骨無奈地搖搖頭,撿起一件衣服丟過去,這時候還不忘感慨一句:“以後不知道誰會那麼倒黴攤上你。”
殷小虎一邊往外爬一邊說:“放心,不會是你,已經有一個人倒黴了。”
“誰啊?”背對着她的殷骨一時好奇轉身來問,她一隻腳剛好誇出浴桶,此時燭火慢悠悠地亮起來,心臟在一瞬間突然變得很不安分,水汽凝結的珠子不停地順着髮絲兒滑入女子的溼透的衣領。
她的每一存皮膚都像散發着別樣的芬芳。
殷骨猛地甩頭,快速繞道屏風外面,一個人站在清涼的夜裡,熱乎乎地喘氣。
“這邊是誘惑吧。”他居然你會被一個醜八怪誘惑,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許是因爲今天的她帶着面紗好看許多吧。
換好衣服的殷小虎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一邊擦着溼漉漉的頭髮一邊問:“你怎麼了,跑什麼啊?”
“誰跑了?”殷骨沒有看她。
殷小虎吐吐舌頭:“你別生氣了,我又不是故意打你的,這是一個姑娘最正常的反應。”
“你還知道你是個姑娘,大半夜的跑到男人的浴缸裡……”殷骨發現自己的語氣特別彆扭,所以也就沒再說下去。
“我還不是聽到裡面有打水仗的聲音擔心你纔來的……況且你對我來說又不是男人。”後面的那一句話,她放低聲音嘀咕,沒讓殷骨聽到。
安靜了片刻,殷骨仍舊在追問:“你說的那個人是誰?你有心上人了?”
殷骨並不關心她喜歡誰,因爲這和他沒有關係,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仍舊問了,這個時候,連自己都覺得這是在多管閒事。
難道他以前就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或許吧。
“是一個說過回來娶我的人,他對我很好……”殷小虎想反正英朗遲早會上門提親,不如趁現在老哥失憶,先給老哥留個好印象。
“有我對你好嗎?”殷骨脫口而問,語氣之中飽含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連殷骨自己都得嚇了一跳,他不知道爲什麼會這麼問,這句話好像是出於慣性,那麼剛纔一剎那間洶涌而來的憤怒和悲哀也是慣性嗎?
他想,不僅腦子連感情都處了問題。他的身體裡好像住着另一個人,一個隱忍霸道冷漠拒絕的人,那個人就是以前的自己嗎?
“我改天介紹你們認識。”殷骨小心翼翼地試探他的態度,如果老哥沒那麼抗拒的話,她想先把自己的親事定下來,這樣一來,英郎上門求親的時候就不用吃那麼苦了。
殷骨按捺着心頭的異樣,強忍着大發雷霆的衝動,點頭笑呵呵地說:“好啊,你是我的朋友,他是我朋友的心上人,我們都是朋友……呵呵。”他乾笑幾聲,覺得自己是在胡言亂語。
不能衝動、不能衝動,他反覆提醒自己,這才使情緒漸漸平復。
“少爺,那奴婢先告退了。”殷小虎四周看了一眼,發現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人。雖然確認失憶的老哥對她非分之想後,她也不覺得尷尬,但是這是蘇辛芙的房間,她站在這裡有鳩佔鵲巢的感覺。
“恩……”殷骨點點頭,巴不得她早點離開,他需要時間冷靜地理清自己的思緒。
忽然之間,燭火又滅了。
這已經是今天晚上第三次了,明明滅滅的,好像蠟燭也懂得人的焦躁不安。
“是質量問題,奴婢去換根蠟燭來。”殷小虎一邊說着一邊朝門外走路。
她在門邊站了一會兒,殷骨奇怪地回頭問:“怎麼還不走?”
“門被人鎖了。”殷小虎拉了拉門環,可是它紋絲不動。
門外,夜涼如水……
蘇新芙穿着一件單薄的衣服淒涼地站着,手裡緊攥着一把鑰匙,“素絹,我不是很可憐?”高高在上的知府千金,此時像失去了所有的堅強僞裝。
“夫人,現在回頭還來的及。”
蘇辛芙搖搖頭說:“ 我試過了,殷骨對我沒興趣,不管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
“夫人,您是不是想太多了,少爺對您都沒興趣,更何況是……那個醜丫頭。”
素絹不知其中緣由,蘇辛芙也不想多說,只是有苦難言地搖搖頭。
素絹低嘆一聲:“夫人,剛纔我們都看到少爺對殷小虎的態度了,是你多慮了吧,少爺對她好,只是因爲她曾拼死救他,這只是對救命之恩的感激罷了。”
蘇辛芙笑了一笑:“你不會明白,如果他不這麼做,我反倒不能確定失憶之後的他是否仍然對那個人抱以同樣的情愫。”
“奴婢愚鈍。”
“殷骨是聰明人,他故意冷待殷小虎是爲了保護她,即使他還不知道殷小虎是誰。”蘇辛芙的聲音說不出的憂傷感慨,她親眼目睹親身感受,殷骨愛那個人已經愛到骨子裡了。
“您是對少爺失憶以前就對醜陋的殷小虎……”後面的話素絹說不出口,因爲事關少爺的眼光,她一個丫鬟可不敢亂嚼舌根。
蘇辛芙收拾心情,臉上又煥發出自信的光彩:“不過你放心,他永遠都不可能得逞。”
“夫人……”
“夠了,”蘇辛芙擺擺手,“快下去做我吩咐你的事吧。”
素絹不敢怠慢,慌忙應了一聲是,急匆匆地朝後花園走去。
別以爲嫁進殷府兩個多月,蘇辛芙會心甘情願地背冷待,她用兩個月的時間才後花園挖通了一條迷道,一條直通她發件的迷道。她實在捨不得花園裡精心栽培出的煉藥的花朵,但是又不能讓下人們看出端倪,所以每天晚上假裝熄燈安枕,其實偷偷地跑到後花園,繼續鑽研煉製一種能讓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一心一意的藥。
雖然每一次都以失敗而告終,但是無心插柳,這條密道卻給她創造了一個難得的機會。
素絹按照蘇辛芙的吩咐站在密道入口等待,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一個人影,這時候一直黑色的大鳥從頭頂掠過,丟下一顆巨大鳥屎,素絹來不及躲,當鳥屎掉在頭上時,她才發現那不是屎,而是一個紙團。
素絹拆開紙團一看,裡面包着一張銀票。
紙上寫着潦草的幾個字:“今日有事耽擱,不能完成任務,現如約送還雙倍酬金。”
“我呸。”蘇辛芙氣呼呼地扔掉紙團,這些走江湖三教九流做起事來就是不牢靠,這臨時讓她上哪兒去找幫手,殷小虎的力氣她見識過,沒有兩把刷子是拿下不的。
素絹急得團團轉,突然想起了一個人,這個院子裡,只有一個男人可以相信。素絹自顧自點頭,朝着阿熊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