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聽錯了!”失魂落魄地走出小巷,殷小虎來到大街上,手裡拿着一瓶藥。那個人還是把藥給了她,奇怪的是居然沒要任何報酬。
她們和傅重良告別後,往殷府的方向走去。淺碧問了一句:“天萊閣的那位公子說的聘禮是什麼意思?”
殷小虎呆呆地反問:“什麼聘禮?”
“你沒聽到嗎?那老闆說了啊,解藥可以我們,當做是聘禮。”
當時她腦子裡滿是大哥和殺手兩個詞,哪裡聽得到別的。
可是就算聽到了,也不會在意:“殷府漂亮丫鬟那麼多,許是看上哪個了吧。”
淺碧輕鬆一笑:“也對。”
淺碧心情出乎意料地好,大概是因爲拿到了解藥可以邀功了吧,也許還因爲別的。
“你對傅重良是不是……”殷小虎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淺碧雖然瞪她,但是表情一點兒也不兇,瞪到最後,被撓癢癢似的笑了起來。
“你來追我啊,追上了我就告訴你。”她不知哪來的閒情逸致居然當街跟殷小虎打鬧起來。
算啦,算啦,難得你心情好,我就配合你吧,殷小虎心想。
兩人追追打打,很快就到了殷府門口。
一進大門殷小虎就覺得周遭的氣氛十分詭異。跨進東院的時候,院子裡圍着一羣人,是他們,殷小虎暗暗吃驚,他們都是釀百酒的元老,對主事一位早就虎視眈眈,逮着機會就把老哥拉下馬,沒有機會也會創造機會趕老哥下臺。
他們這個時候來,莫非是從哪裡聽到什麼風聲?
萬一讓他們發現老哥昏迷不醒的事,他們還不趁機發難。
殷小虎行禮:“請問諸位來找誰?”淺碧擺擺手,使勁給她拋眼色。殷小虎假裝沒看到:“我們珊夫人的院子不是一般人都能進的。”
其中一箇中年男子冷笑:“一個啞女窮講究什麼?連殷骨見了我們都要客氣三分,她居然躲在裡面不出來。”
殷小虎想了想,成親當天這些人並不在邀請之列。她明白老哥的難處,若是讓他們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與殷舞長得一模一樣指不定被有心人傳成什麼樣呢?
“諸位前輩稍安勿躁,我們夫人對各位是極尊重的,只是身體不好,不能吹風,也怕過了病氣給各位,這才躲在房裡,還請各位見諒。”
中年男人冷笑:“我們也不是來找她的,我們要見殷骨,這小子掉進了溫柔鄉,幾個月不見人影,釀百酒大大小小的事他還不管。”
說來說去還是爲了奪權。
“少爺不去釀百酒是因爲對各位有一百個放心,我曾聽少爺說,諸位總是在抱怨他對你們不夠信任,所以天天去酒樓監視你們。”
中年男子心虛地否認:“哪個兔崽子在嚼舌根,根本沒有的事。”
“少爺對酒樓的老勞心勞力想必諸位也是有目共睹,難道他想放假休息也要向諸位請示嗎?”
殷小虎早就對他們心有怨氣,趁此機會一吐不快。
他們有些愣神,沒想到一個小丫頭竟敢說這種話,看這刁鑽勁兒和當初的殷大小姐有一拼。
“夠了。”樓裡最有資歷的老者拍着石桌站起來,“這裡輪不到你挑撥是非,你再敢多嘴,老夫就把你舌頭割下來。”
開口的是樓裡最兇的釀百酒的第二當家,此人姓嚴,人稱嚴老,殷骨最不敢得罪的就是他,殷舞最怕的也是他,他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永遠是衣服冷麪鐵判的模樣,酒樓裡要是有人犯了錯,統統都交給他收拾。
殷小虎切切地往後退了兩步,嚴老一來,她就真沒轍了。老哥這個時候要不出來,嚴老很有可能直接殺進去。
“殷少爺,你要再不出來,嚴某可就進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殷小虎快哭了,猜的這麼準有什麼用啊。
嚴老說話間便朝着珊扶的房門走去。
“站住……”房間裡突然傳出一聲喝止,殷小虎驚訝地睜大眼睛,不會錯的,這是……這是老哥的聲音。
老哥醒了!她驚喜地差點跳起來,可是這聲音似乎不是從房間裡傳出的。
殷小虎順着聲音的源頭尋去,隔着一片高高的樹叢望見走廊上一個熟悉的身影。
衆人的注意力便都移到了那裡。
“殷少爺,您不是……”
“不是什麼,不務正業,沉迷美色?”殷骨冷笑,“我殷骨豈是如此兒女情長之人,是各位對我失望,還是我該對各位失望呢?”
中年男人慌忙應聲:“不敢,不敢……”
嚴老始終氣勢逼人:“殷少爺,你已經將近一個月沒進過釀百酒,嚴某拿着釀白酒的工錢,有責任查明您的動向,還請您見諒。”
嚴老用這麼衝的口氣跟老哥說話,不是擺明在挑釁嗎?
“呵呵……”老哥卻笑了起來,“嚴老盡心盡責,是我們釀白酒的福氣,晚輩是在領悟釀酒之道,以求釀出世間獨一無二的美酒。”
既然名正言順,而且打着酒樓前途的招牌,他們一個個也不好再說些什麼,聚在一起嘀咕了一番,對着老哥抱拳告辭。
人一個個魚貫而出,只有嚴老站在原地沉思良久,直到老哥出聲送客,他纔有些不情願地離開。
他們走後,老哥穿過樹叢走了過來,可是最後出現在面前的人卻是三個。一個是蘇辛芙一個是她的丫頭素絹,還有一個是……陌生的男人,殷小虎聽素絹叫他阿雄。根據殷小虎仔細觀察,這個人的身形和老哥有幾分相似,聲音幾乎一模一樣,剛纔就是他假裝老哥騙過了那些人。
“辛夫人!”淺碧驚異地看着她,實在不敢相信她居然會出手相助。
蘇辛芙冷冷地說:“我幫的不是你,若是讓釀白酒的其它元老知道,夫君地位不保,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下也只能放下個人成見,一致對外。”
淺碧點點頭:“夫人放心,我們一定能救醒少爺。”
“現在別說這麼多了,快帶我去看看他。”說着推開兩人,急匆匆地朝姍扶房間走去。走到一半,她忽然頓住腳步,扭身瞪了身後的阿雄一眼,聲音冷冽:“沒你什麼事兒了,滾。”
蘇辛芙從前也並不是這麼對待下人的,大概是這個阿雄哪裡惹了她,自從當了下人,她對下人的苦楚感同身受啊。
幾個人聚到姍扶房門口,還沒敲門,門就開了,姍扶腫着一雙眼睛悽苦地望向衆人。
出什麼事了?
殷小虎心底咯噔一聲,全身被不安籠罩,獨牙大夫站在她身後,無奈解釋:“劇毒攻心,迴天無術。”
死老頭兒,當初是怎麼拍着胸脯保證的,結果才兩天就……殷小虎雙眼噙淚,衝上去揪住獨牙的衣領,可是看到他一把老骨頭,她怎麼也下不去拳頭。
淺碧和素絹嚇得兩色慘白,姍扶無聲哽咽,唯有蘇辛芙一臉狐疑地盯着殷小虎。
殷小虎丟開手,莽撞地衝進屋內,老哥安安靜靜地躺在牀上,氣息全無。
這是懲罰嗎?是老哥背離綱常的苦果嗎?殷小虎趴在牀邊,膽顫抖地盯着老哥毫無生氣的臉,她多麼希望此刻,他能睜開眼睛,親切地說一句:“別怕,有哥在。”
如果這是懲罰,也應該讓她來承受,是她不好,是她的錯,是她太過依賴老哥。兒時的記憶定格成一個個畫面在腦海中連篇浮現。
花海之中,老哥爲她撲到一隻蝴蝶,眉眼在金色光芒下帶着暖暖的笑意:“舞兒乖,別哭。”她哽咽兩聲,吸吸鼻涕:“哥哥最好了,長大了,我一定要嫁給哥哥。”那個時候年紀太小的她並沒有注意到老哥若有所思的神色,更不曾體會到那笑容背後的深意。
是她的錯,這一段孽緣的因果由她而起,也應該由她承受,爲什麼是老哥,爲什麼……殷小虎趴在牀上嚎啕。
誰都料不到,一個進府不到一年的丫鬟竟然如此忠心耿耿,蘇辛芙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殷小虎彷彿聽到老哥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舞兒,哥在這兒,舞兒,生病了多出去走走曬曬太陽就沒事了,哥陪你。”
是啊,老哥總是說,別一個人悶在房間,出去曬曬太陽心情就會好,心情好了,身體就會痊癒。
殷小虎抹了一把眼淚,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背起殷骨。
“你做什麼?”淺碧嚇了一跳,跑上來阻止。
“走開。”殷小虎瞪着她,目光凌厲,嚇得淺碧不敢再出聲。
殷小虎揹着老哥來到院子裡,把他放到石桌旁坐着,太陽的金光使他的臉色看上去好了一些。
殷小虎蹲在他面前,雙手托起他的臉臉,笑得有些絕望:“暖和嗎?醒醒好不好?”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安靜。殷小虎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掏出一粒藥丸塞進老哥的嘴裡,可是怎麼也喂不進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聲嚴厲的斥責將幾個人瞬間拉回神。
院門口站着一羣人,釀白酒的那些個前輩居然去而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