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虎不讓蕪姜去,舒展柔強烈慫恿他去看看究竟。
蕪姜不耐煩地按按頭;“果然是一山不容二虎,你們兩先爭着,本宮乏了,先回屋躺會兒,你們繼續
。”說着頭也不回地轉身出門,走得那叫一個瀟灑。
蕪姜從不在女人身上浪費太多時間,就算是他們也不例外。
舒展柔居高臨下地瞥她一眼,臉上掛着謙卑溫和的笑容:“大人,你先好好休息,廢園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她的笑容那樣平易近人,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可是吃過一次虧的殷小虎再也不敢相信了,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巴掌。世上有種人,她可以一邊和你說笑,一邊給你一刀。
殷小虎覺着或許就因爲自己是表裡不一的人,所以纔會碰上這些渣人,也許這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所以她也沒什麼好抱怨的,有些場面適應就好。
這幾日天氣轉涼,殷小虎躺在牀上咳嗽,心裡卻擔心着廢園裡的兩個人,那裡不安全,得趕快把他們轉移,看來晚上她還得去一次。
可是把她們藏到哪裡好呢?俗話說,最危險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乾脆把她們帶到自己房間裡來。下定決心之後,殷小虎掀開被子,艱難下牀。
婢女連忙來扶,殷小虎剛碰到她,手一把丟開,雖然虛弱,力氣倒是能使出幾分。
婢女一個斜步,睜着無辜的雙眼,委屈地看着她:“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殷小虎冷哼:“回你主子那兒去。”
“大人,您說什麼呀,您就是我主子啊,我走了,水來伺候你啊。”
“哼,”殷小虎冷笑,“你主子是誰,你自己心裡清楚,誰叫你大晚上來監視我的?”
“沒啊,沒啊。”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她腳邊,“昨晚,我回來想問大人您的口味,就看到您從房間裡跑了出去,於是我就跟了過去。”
殷小虎扶着頭,想甩開她,卻發現抱腿的力氣非常大。
“你……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大人,那就更冤枉了,我叫您,您不是睡着了嗎?”她委屈又理所當然地回答。
涼風瑟瑟,殷小虎穿得單薄,只覺得頭暈,身體左右搖晃起來。
“大人,你怎麼了?”她終於放開手,可是殷小虎的身體卻像失去支力一樣,不由向後倒去。幸好,身後軟塌塌的。
“姑娘,您沒事吧。”
她一擡頭看到了容嬤嬤慈藹的臉,頓時心下一陣輕鬆。
容嬤嬤叫退奴婢,親自服侍她,一邊幫她穿衣服,一邊說:“嘴上*辦事不牢,這些奴婢就是太年輕,缺磨練,姑娘別生氣。”
“我氣的不是這個。”殷小虎嘆息着,搖搖頭,真正氣惱她的是背叛,她自問對待婢女寬容慷慨,爲什麼自己的婢女卻要轉投別人的懷抱。
“我就這麼招人討厭嗎?”以前男人討厭我,現在連女人也討厭我。
容嬤嬤豁達地笑了:“大人說的是哪裡話,不是喜歡誰就能對誰好的,人生在世,很多憾事都是由理不由情。”
“什麼意思?”
“大人,我們不像您,你生來衣食無憂,前途似錦,走到哪兒都前呼後擁,我們做奴婢的要生存,就必須要依附能幹的主子。”容嬤嬤耐心解釋,彎下腰撣平裙子。
“我也做過下人,凡事靠自己的雙手,就能活下去。”她按着頭,爭辯。
容嬤嬤無奈一笑:“我的大人啊, 所以你永遠也做不了真正的奴才。”她頓了一下,苦澀道:“也永遠無法體會我們做奴才真正的苦。”
殷小虎暈乎乎地按着頭,卻見她指向門外前方:“您看外面是亮堂的,所以會一直往前走,而我們看外面卻是黑的,然而我們還是得往前走,這都是身不由己。”
聽着容嬤嬤的話,她同情地點頭:“外面空氣不錯,你陪我去逛逛吧,順便去看看未來太子妃。”
容嬤嬤波瀾不驚地問:“大人想去看太子妃?”見她點頭,笑容可掬道:“舒展柔做婢女的時候常常於深夜偷偷下棋。”
“恩?”
“大人若想和她多處一會,不如我們帶一盤棋前去?”
殷小虎恍然大悟,感激地看向容嬤嬤:“多謝嬤嬤。”
容嬤嬤笑而不語,吩咐人拿着一盤棋跟來,扶着她去了側妃所住的別院。
白茫茫的霧氣籠罩四周,她看到了樓閣、水榭、石階構成一幅潺潺流動的畫卷普站在面前。太子府中,就屬這處風景最好,以前林涵住的時候,因爲和她不熟,也不好意思厚着臉皮來串門,現在嘛……她根本不想來,但是又不得不來。
剛進院,還未多走幾步,一個聲音就傳了過來:“大人穿得這樣單薄,莫要被冷風吹壞了身子。”她披着一件厚實的披風,兜着一塊護手,緩緩停在她面前。看樣子,她整備要出去。
“太子妃這是要哪裡?”她笑問。
“閒來無聊,去別院逛逛,還記得我們上次去的廢園嗎?我着實喜歡那裡的風景, 不知殷大人覺得如何?”
殷小虎笑笑:“太清冷了,不如這裡富麗堂皇的好。”
舒展柔抿嘴一笑:“既然我們所好道不同,可惜不能同路了,殷侍衛就先在這裡欣賞我的院子,我就不奉陪了。”
殷小虎伸手拉住她:“我是特意來太子妃娘娘的,娘娘是不是不想理會我?還是嫌我官小職低?”冷風一陣陣吹來,她不由拉緊衣領,未覺發冷,只是心冷,殷小虎啊殷小虎,你怎麼做了這種言不由衷,綿裡藏針的人。可是即使討厭這樣的自己,她也得繼續裝下去,用自己冰冷的手捧起那雙纖纖玉指,笑容一直掛在臉上:“不知太子妃是否能賞臉,陪我下盤棋?”
舒展柔微笑地答應,一隻手重重按上她的,側過頭對着身旁的婢女軟聲吩咐:“去吩咐廚房做一樣點心過來。”說話的語速有些緩慢。
那婢女擡起頭與主子對望一眼,低頭領命:“是。”
別以爲她看不懂她們在“眉目傳情”。殷小虎也用手肘捅了捅身後的容嬤嬤。
容嬤嬤說道:“天氣寒涼,大人的護手落在屋裡,老奴這就去拿。”在殷小虎同意之後,轉身離開。
舒展柔引她到亭子裡坐下,擺開棋盤,問道:“大人今日可真有雅興啊?“
“是啊。”殷小虎捏了顆棋子,左看右看,只覺得眼花。
“大人是想讓我?那我就客氣了。”
“啊?啊,對,你不用客氣。”殷小虎連書都懶得讀,更別說下棋了,簡直要她命啊。
“大人該你了。”一顆黑子穩穩落於交叉恆錯的方格線上。
“哦。”殷小虎把手裡的棋子放在她的旁邊。
“大人是想採用盯緊的戰術嗎?”舒展柔處變不驚地敲下一子。
這聲音有些刺耳,殷小虎頭暈,這下更不舒服了:“你想多了。”他仍是把棋子放到她旁邊。
“其實大人有沒有先過,我走這布棋是爲了給你開路?”
“恩?我們不是對手嗎?
“棋盤如牢籠,大人不想困於籠中,我可以幫你離開。”
殷小虎苦笑一聲:“只可惜你沒有早點對我說這話,我已經不相信你了。”
她手中的妻子悄然滑落,砸在棋盤上,毀了一局棋。
“抱歉。”她重新收拾棋子,垂下眼瞼,依舊那樣委屈和安靜。
可是殷小虎已經分不清楚這些逆來順受的表情是不是一場僞裝。
“大人,”她突然開口,將妻子盡數放入棋盒內,“你終究太大意了。”連同情都顯得那樣委屈。
殷小虎笑笑:“你派你的婢女去廢園裡吧,我知道,估計這會兒已經讓容嬤嬤攔下了。”話一出口,立愣住。
舒展柔微笑:“其實我本不那麼確定,但是經你這麼一說,我肯定那兩個此刻就藏身廢園。”說完掀開棋盤,霍然起身。
“你要幹什麼?”殷小虎伸出手,被她一拂袖甩開,殷小虎重心不穩,頭暈目眩地後退兩步,腰撞到石桌上,痛得她狠狠咬牙,棋盤嘩啦啦地翻落在地。
殷小虎扶着腰站在原地,一邁步,疼得差點咬斷牙齒。
容嬤嬤急急奔來:“大人,我跟着你婢女,她一直呆在廚房啊。”
殷小虎痛苦地搖頭:“不對,不對……她是在試探我,快快……快帶我去找太子殿下。”
在容嬤嬤的攙扶下,她咬着牙來到殿下的書房,只見他朝這邊走來,身後跟着舒展柔和依傍侍衛,看樣子是準備去費園抓刺客。
“怎麼辦?”怎麼才能攔住她,殷小虎急得眼淚打轉。
容嬤嬤也跟着着急,看了她一眼說:“大人,得罪了。”
“啊?”殷小虎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後背一重,有人推了她一把,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面撲去,前面正要是蕪姜,蕪姜反應很快,躲暗器似地側身,伸手一勾,穩穩地勾住她的腰,手臂一用勁,兩人四目相對。
那一瞬間,殷小虎滿臉淚水,疼啊,疼啊,腰上的傷口好疼。可是再疼,她也不能叫出來:“太子殿下……能抱卑職回房嗎?”
所有下屬都震驚了,大白天的就勾引,也太明目張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