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英雄氣短
鳩山雙手柱着指揮刀，眯着雙眼望着那山峰在爆裂，那種痛快的感覺真是噴如泉涌，鬱悶了那麼久，總算有了發泄的機會了。想到“三浦志和”那張臉，他就感覺到陣陣噁心，想不到他精明瞭十年八年，好不容易建立的功勳，竟然便毀在了此人的手裡。可恨的是這惡魔還是他親自引進司令部的，想起師團長閣下的音容笑貌，以及那幾個少將那空洞的死魚眼，他真是心冷如冰，痛心疾首……他心裡默唸：“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他已打定主意，一但看到那惡魔的屍體，斫上幾刀後，他也就立即結束自己的生命！
大半個時辰之後，那炮聲卻是變得稀疏了，又零星地轟了幾炮之後便是歸於沉寂，他哼了一聲，如虎似狼的眼睛盯向了那少佐。那少佐連忙解釋：“炮彈沒了……”本來就是嘛，跑山路多不容易呀，能攜那麼多炮彈過來嗎？這蠢貨居然不叫停，那山頂有多大？白白浪費了不少炮彈……那少佐心裡也是有氣。
鳩山點點頭，喲西一聲，心想：“應該是夠了，上百發炮彈打上去，別說那支那惡魔，就是支那的小蟲蟲也得給炸成碎末，就不知道那師團長閣下還能不能把他拚得起來……”他心裡黯然。
那少佐已指揮手下準備上山了，轟了那麼久，浪費了那麼多炮彈，那山頂上肯定沒有活物了，再說現在那山路的溫度也降了下來，最主要的是上面轟下一大堆山石，雖然路難行，至少可以墊腳，不會把腳腳燙傷。剛纔已惹惱了這個師團部的上官，他現在忙於補救，爭取表現。
鳩山心裡一省：“不行！師團長的秘密，不能讓這些低等人種知道……”他一急之下，立即罵道：“八嘎……”那少佐見他發怒，心裡委曲，只想：“他，你這鳩山王八蛋，老子攻又要罵，不攻又要殺，真難侍候！，惹惱了老子，老子真不幹了！”他也沉下了臉。
鳩山忙擠出一絲笑臉道：“蔡桑，你們的辛苦了。這攻山的，我們的來，你的明白？”那少佐臉色稍霽，心道：“算你有點良心……”立即哈依一聲，喝退了手下。
鳩山立即發出命令，他親自率領純種的帝國軍人一口氣全部開到了那山峰腳下，經過那炮擊之後，他相信那山頂肯定沒有完整的人了，現在應該很安全、很安全，正是樹立帝國軍人英勇形象的時候了。
開到半山腰，他卻讓大隊人馬就地警戒，他自己親率二十個忠誠的帝國勇士往山頂攀去。師團長的“光輝形象”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山很陡，很難爬，山石很燙手，很難受。但想到那支那惡魔，鳩山卻不以爲苦，心裡卻在盼望着：那惡魔最好還有一口氣，讓他親自用刀把他的身體剁碎……他很激動，手腳並用，幾乎是一馬當先。
再過十步八步就可攀上峰頂了，那軍人的第六感覺卻讓他警惕起來，他隱隱然察覺到上面竟然還有動靜……不好！不會吧？他的腳步一滯，立即有三個奮勇爭先，急欲立功的勇士超過了他。其中一個更是敏捷，手攀腳蹬，雙手已扒到了峰頂的邊緣，正準備來個雙手用力，飛躍上去……
那勇士的身子還在半空中，卻聽他嘴裡嗚哩哇啦地叫了起來，便在這時，一雙大手伸了過來，把他揪了上去，瞬間便沒了影，剎時間卻又現了形，卻是給人一腳蹬了下來，他的身體正好砸在後面兩人身上，鳩山眼尖，覺察到了他身上的武器不見了……說時遲那時快，頭頂已呼地飛出一個冒煙的東西……
鳩山心裡一涼，想也不想，縱身往後跳去，不小心蹬倒一個手下，那人發出痛苦的叫聲，他也絕不停留，反而腳步一用力，在半空中來個大幅度的魚躍，整個身體撲到了後面一個腳步稍緩的手下身上，把他撲倒在地，耳邊能聽到一陣細碎的骨裂聲音，這人應該完了。但他有了這個“肉墊”，人卻是安然無事。他又一躍再起，頭也不回地朝山下狂奔。他現在腦中只有一個信念：“活下去！絕不能比那支那惡魔先死！”
後面傳來兩聲帝國手雷的爆炸聲音，也傳來了陣陣的慘叫聲，跟着便傳來轟隆隆的滾石那駭人聽聞的聲音，慘叫聲不絕於耳，但那堅定不移的信念，強烈地支持着鳩山，他的身手變得靈巧無比，敏捷無倫。那山腰中的近百個帝國勇士似乎爲他的英勇致敬，自覺地閃出了一條通道，鳩山絕不停步，很順利穿行過去，朝那隊不純種的帝國軍人跑去……
槍聲響起來了，手雷聲音又爆出兩響，山石隆隆，帝國軍人的慘叫聲音更是驚天動地，此伏彼起……鳩山沒有痛苦，沒有傷心，現在他心裡只有那一個堅強的信念：只要消滅那個支那惡魔，無論賠上多少個帝國勇士都是值得的，絕對值得的！
少佐那隊人都是張口結舌，望着山上，那中佐的神勇，以及純日本人的悽慘，都讓他們驚心動魄，他們甚至都忘了應該要幹什麼了？愣愣的看着那中佐在山上飛，日本人在空中飛……
中佐的身手實在太好了，不愧是師團長的親衛！子彈沒打中他，手雷沒炸着他！那一塊一塊的大石頭也沒滾着他！他竟然在那極爲危險的地方逃出了性命！震憾啊！可怕啊！
反觀那些純種日本兵，現在已沒了往日的驕橫！給手雷炸了二三十個，那山頂上的人手勁真大啊，直接把兩顆手雷扔到了山腰，一炸一大片，兩炸兩大堆！那裡大多石塊，閃避真不容易，連個伏身的地方也沒有。
上面的槍也響了，聽聲音槍種很多，但似乎都很準，其中一杆更是彈無虛發，全在人家的腦袋上爆開了，莫非這人就是傳說中的爆頭惡魔？弄死阪井支隊長的那個？果然很恐怖！
更恐怖的卻是那一塊一塊拋下來的大石頭，山勢陡峭，那石頭可是一跳一跳的呀！砸死幾個都沒罷休，還是勢如破竹地往下滾，直到給什麼卡住纔會停下來。每一塊石頭可都是血跡斑斑，觸目驚心啊！要是砸在自己身上，那還得了！
少佐和他的手下心中一致爲那神勇的中佐致敬了！要不是他搶着上去，那現在受難的就是他們了。換上他們絕對也好不到這班日本人那裡去！他們心中的感激之情一時之間真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面對軟癱在他們面前這神勇的中佐，幾百人幾乎都要舉手敬禮了！
望着山下狼籍一片的小鬼子，樑宇鬆了口氣。他歌唱了半天，口乾舌斂，好不難受，但爲了安撫軍心，卻不敢稍停。好不容易盼到那炮擊停止，這才艱難地嚥了口口水，率先跳了出來。一番連消帶打，打殘了鳩山的百餘人，痛快呀！不過還是給那鳩山逃走了，難免是個憾事！雖然這一次重創了鳩山，但山下可還有幾百個鬼子，剛纔顧着痛快，小黑他們可是毫無顧忌地盡情地放着槍的，鬼子是退了，但手上的子彈好像也就剩餘一發了！
山下的鬼子已反應過來，數百枝槍正朝山頂射來，密密麻麻的，樑宇伏在一塊大石後不敢稍動。鬼子太多，幸好沒有炮彈了，不然又得做縮頭烏龜羅。可是沒有了子彈也不是辦法，山腰間的石塊太多了，雖然對於鬼子們的攻山造成了障礙，但也給滾石造成了嚴重的阻礙，要是給鬼子覺察，不顧一切地攻來，那就糟糕了。必須弄點武器彈藥才行！
峰頂到山腰的武器可不少，但卻無法探頭，鬼子的子彈太密集了！根本沒辦法去揀。不過就在山頂下約四五米的地方躺着兩具鬼子的屍體，身體是爛了，但身上的武器彈藥還是完好的，要是能把它們弄上來就好了。人是沒法現身的，不過這個角度看上去弄個鉤鉤似乎有可能把它們鉤上來。他回頭對旁邊的小黑道：“小黑，去弄條山藤來。”
現在的小黑可是對他惟命是從了，那打鬼子表現出來的差距絕對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他已是心悅誠服。他立即回頭叫道：“錢多，把山藤扔過來。”那叫錢多的瘦削漢子應了聲，立即把一捆山藤扔了過來。
小黑接了過來，一邊問道：“姐夫，這要幹什麼？”樑宇道：“把那鬼子的槍鉤上來……”話還沒說完，那小黑已經興奮地道：“哎，姐夫，不用這樣麻煩。丁谷，快，爬過來。”他朝後面一個瘦弱的漢子叫着。那人立即葡伏着爬了過來。
小黑指着那山下的兩具鬼子屍體道：“把它們弄上來。”那丁谷唉了一聲，臉現一絲笑意，立即從腰身裡繞了幾圈扯下一根細繩來。樑宇一愣：“不會吧，這傢伙的褲腰帶那麼長……”足足有兩三米呀！
樑宇讓了一個位子，那丁谷牽着那繩子輕輕地拋了出去，那頭有一個小鉤，看他的動作還真是熟練無比，繩出立即中的，竟然就搭在了一具屍體的腰間皮帶上，等鬼子的子彈稍爲弱一點的時候，他突然暴喝一聲：“起！”雙手猛用力，那具屍體猛然飛起，給他扯了上來。然後他如法炮製把另一具屍體給扯了上來。
樑宇讚道：“丁谷，好樣的！”丁谷靦腆地嘿嘿笑着。小黑卻得意地解釋道：“姐夫，丁谷以前在飛鷹門裡幹過，這條繩索可是他師父傳下來的，又細又韌，好用得很。”樑宇點點頭，拍拍丁谷的肩膀以示鼓勵，心中卻想：“要得，這民國的江湖還真是藏龍臥虎啊，這傢伙絕對是個特種兵的人才！”
收拾好武器，總算有了兩杆步槍，子彈四十五發，手雷卻只有三顆。不過有了這個足夠小鬼子喝一壺，樑宇的心稍定。
那丁谷卻依然伏在那裡，不停地打量着下面差不多有十米距離的一具屍體，它揹着的槍似乎還完好，沒個石頭壓斷。他顯然還在打着這枝槍的主意。不過這距離也太遠了吧？他疑惑地問道：“丁谷，還可以嗎？”丁谷嘿嘿笑着道：“俺試試！”說着從懷裡掏出一把小弓，所謂小弓，長度也就十公分多一點，絕對的小，乾脆說是迷你更妥當些。
丁谷選了一條長藤，雙手不停地梭着，然後把一頭綁在一支迷你小箭上，瞄了半天，那箭出手，很準，直接釘進了那具屍體的肋骨部位。他小心地拉動着手上的山藤，似乎很滿意。只見他小心翼翼地雙手不停地交錯着往上扯。很艱難，很費勁。樑宇就想伸手幫忙，那小黑卻阻住他，小聲地道：“姐夫，不行，這忙咱們幫不了！”樑宇只能縮手。
丁谷現在是閉着眼睛，手時動時停，不過看得出那山藤在不停地縮短。這時下面的鬼子放了半天空槍也開始懈怠起來了，只是用零星的幾槍在發泄着鬱悶。山中的煙火還沒完全消停，那上面的“屍體”動靜他們也沒留意，否則那根山藤還真經不住一槍。
丁谷終於睜開了眼睛，臉上現出了喜色，他手中的山藤已繞成一大團了，那具屍體給他成功地扯到了山頂下方了，他立即換成了他那根細繩，把屍體扯了上來。現在又多了一杆槍和二十二發子彈和四顆手雷了。
樑宇大喜，連拍了他幾下肩膀，只讓丁谷臉紅紅的興奮不已。他幹勁十足，又探頭瞄着下面，看還有沒有可能再弄上一具半具上來。可惜屍體雖多，卻是死得不是其所，不是給石頭壓住，就是連槍帶人碎碎的，根本拉上來也是廢的。他無奈之下，說道：“哎。沒了……”
樑宇現在是身上有槍，心裡不慌，他也不爲意，笑道：“有了這些足夠守到天黑，丁谷，這回你可立大功了！好樣的！”
他表面是喜氣洋洋，心裡卻是發苦，這個地勢，天黑絕對對他不利，鬼子要是趁黑摸上來，槍打不準，石砸效果也差得多，想溜？老天，那後面的懸崖實在太高了點吧？要駁多少根山藤，受得住力嗎？再說等天黑，那溫度也降了下來，那鬼子足夠從容地繞到後山去兜他們的後路，從後山溜的可能性已基本上斷截了。放火燒了山，雖然燒死不少鬼子，但同時也燒斷了自己的退路。現在這裡已成了絕地了，沒有水，沒有食物，即使鬼子不進攻，困也會把自己困死。而且山下的鬼子似乎正是這樣乾的，都在忙碌地修築簡易工事，很明顯的意圖嘛。
蕭絲絲走過來，並排着躺在他身邊，經過那麼多，他現在再無抗拒之心，反而心中內疚：“我樑宇是不是傳說中的天煞孤星啊？盡克自己家人？小菊死了，李婉、方韻、山鳳凶多吉少，現在絲絲……”他心裡難受，輕輕地摟住了她。
蕭絲絲很自然地把頭靠在他懷裡，他們旁若無人，卻嚇着小黑他們，小黑立即把手下都趕到後面，他也跟着竄了過去，聲色厲下地命令着偷笑的手下不準偷看，他自己卻時不時地用餘光掃了過去。
樑宇感嘆地道：“絲絲，這回累着你了。”他實在是沒辦法，有點英雄氣短，本來還有一支方三的奇兵，但山下可是有四五百的鬼子，方三他們根本沒辦法和他們對抗。就是把整個獨立團拉過來，勝負還是五五之數。再說鬼子肯定還會有援兵，要是不顧一切召了飛機過來，扔上幾枚炸蛋，他立即就得完了，幸好天上還沒飛機的蹤影，否則根本不用守，直接跳崖得了。現在他真是陷入絕境了。
蕭絲絲溫柔地道：“當家的，能跟着你，那是絲絲的福份。絲絲是不會後悔的。不過，你到底要不要我？”她又糾纏上來。樑宇道：“哎，我都給小黑叫了半天姐夫了，這姐夫似乎是當定了。”絲絲燦然一笑，把頭深埋進他的懷裡，顫聲道：“那絲絲就死而無悔了……”
另外六人都偷偷地睜大了眼睛，氣得小黑瞥過來一眼後回頭斥道：“你，叫你們不許看嘛，那個……非什麼視……不理……”林老三笑道：“頭兒，這個我知道，是叫非視勿理！”李寶根立即笑罵道：“呸，林老三真是不學無術，是叫非禮勿視。”小黑笑道：“對對對，就這，，還視！”低聲罵着。
樑宇摟緊了她，溫存了一會，問道：“絲絲，那小黑真是你的親弟弟？”蕭絲絲道：“不是，他是一個孤兒，他四五歲的時候，就在街上流浪，我見他挺可憐的，就把他帶回家，說動我阿爹收他做了義子，從小就在我家長大，也算是我的親弟弟了。後來我上了大龍山，他不放心也跟了我上去，不過他還是不習慣，去年山寨穩定之後，他便鬧着出去單幹，我也阻他不住，只好由得他去了。”
樑宇道：“那他的大名叫……”蕭絲絲笑道：“他長得黑，所以他的小名我就叫他做小黑，我爹給他取了個大名叫做蕭天理。哎，他可是你的小舅子，噢，你還有一個大舅哥，可要記住了，那是我親哥，叫做蕭天正。現在在國軍中任職。不過不知道做什麼官職了？我上大龍山，阿爹惱我，都不肯跟我聯繫了……”她有點黯然，眼睛溼溼的。
樑宇摟緊她，又惹來了一地眼光。樑宇安慰道：“絲絲，你現在已改邪歸正了嘛，我可是國軍將領。等打完這一仗，我們就去和你爹說說……”蕭絲絲道：“我阿爹都搬到武漢去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他老人家……”樑宇道：“能，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