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重男輕女
大妮兒小眉頭蹙着,十分不捨,想了好一會才道,“這個花燈是好不容易纔買回來了,不能給旁人拿着,……不過,可以給你摸摸。”
張狗兒正自失望的神色立馬激動了起來,伸出手就去碰那燈上畫的荷花小魚兒,“這小魚兒和活的一樣,真好看!”
大妮兒瞧得心疼不已,忙道,“輕點摸,莫碰壞了。”
張狗兒也不以爲忤,應了一聲,那手果然放得輕輕的,彷彿是在碰小娃的臉蛋一般地小心。
看得兩個大人都是相視一笑。
“進院裡再玩吧。”
羅姝娘開了院門,招呼着兩個小童進去。
瞧兩小娃圍着那盞花燈大呼小叫地,跟得了什麼稀世之寶似的,羅姝娘也是脣邊帶笑,卻忽然想起一事來,便問張狗兒,“狗兒,先前那個問路的是個什麼人?”
張狗兒的注意力全在花燈上,哪裡有空分心出來答話,嗯嗯啊啊地也說不清楚。
羅姝娘便問了他,那來的人是跟誰問的路,張狗兒說是對門老太。
這對門老太是個有名愛嘮叨的,屁大點事,她就東拉西扯上半天,還說不到正經地方,羅姝娘本有心過去問個究竟,但一想那老太的囉嗦神功,還是作了罷。
卻沒想到,這一回躲懶,倒是差點引來了大禍。
兩小娃在院裡鬧喳喳地玩着花燈,那聲音都把隔壁王二丫和王大丫也給招了來。
王二丫是個活潑性子,跟大妮兒玩得來,在姬家是常來常往。
王大丫就是稀客了。
這丫頭今年有八歲,算得上是半大丫頭,能給家裡做活兒了。
王家奶奶常使喚着這個孫女做事,一會要給小孫子餵飯啦,一會兒要給洗菜啦,空餘的時候,王大丫就自己拿個繡繃子默默地繡花兒,着實是個文靜害羞的性子。
不過,能近距離地看到這般精緻可愛的花燈,王大丫也着迷地看着,露出了歡喜的微笑。
羅姝娘從廚房裡端出了些糖果和洗淨的葡萄,招待小童們吃。
張狗兒和王二丫樂得合不攏嘴,一點也不客氣,拿了就往嘴裡塞,倒是還不忘記道一聲謝謝姨姨,王大丫就靦腆多了,雖然也有些眼饞,卻搖搖頭說自己在家吃過了。
這鄰居就這幾家,誰還不知道誰,羅姝娘抓了一把糖塞到王大丫手裡,“你家是你家的,嚐嚐看姨家的味道怎麼樣?”
王大丫小聲地道了聲謝,這才小心地把一粒糖放到嘴裡。
看那吃到糖的幸福表情,莫名地讓羅姝娘有點心裡酸酸的。
因是中秋,羅姝娘事先就知道去大房未必能混上飯,所以早就備下了不少用來過節的吃食,一盒秋宜齋的月餅,幾斤豬肉和兩隻殺好的雞,時令鮮蔬和小半籃的香瓜葡萄,甚至還有一小罈子的米酒。
羅姝娘在廚房裡準備着酒菜,時值佳節,這還是自羅姝娘重生以來頭一箇中秋,而且一應事務,似乎都順順當當的,陪自己過節的又有活蹦亂跳的乖女兒和宛若新生的姬譽,算來當是羅姝娘這麼多年來,最舒心放鬆的一箇中秋了。
姬譽也跟着羅姝娘一道準備,他的刀工比羅姝娘還要好上許多,而且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在一個大男人在廚房裡是件丟人的事,反而樂在其中,自從學會了燒火,那更是如魚得水,羅姝娘覺得若不是姬譽還要抽出時間來溫習參考,怕是這家裡的廚事,都要被某人給完全接手過去呢。
“我爹說,這個燈到了晚上,點起來就會自己動。等天黑了,你們再來看。”
自己的寶貝被小夥伴們讚歎,大妮兒也很是與有榮焉,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話裡有着趕人走的意思。
“自己動?”
田二丫的嘴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去,這盞漂亮的小花燈用手指撥着能動已是精巧得不得了了,居然還能自己動,那得多神奇啊!
“嗯,那我今兒吃了夜飯就過來!我帶着我家的南瓜燈過來。”
張狗兒已經在幻想夜裡花燈點起來的模樣了。
幾個小傢伙正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着夜裡怎麼玩兒,就聽隔壁那田奶奶的大嗓門亮了,“大丫,還不快回來看着你弟弟!恁大個閨女了就知道瞎跑!”
大丫應了一聲,趕緊丟下那幾個無憂無慮的小傢伙們,跑回去了。
廚房裡姬譽和羅姝娘正合力做着白切雞,一個管刀工,一個管調味。
聽了院裡的動靜,羅姝娘不由得輕嘆一聲。
“這大丫倒也可憐。”
田家兩女一兒,這田大丫是最大的。
田家爺奶重男輕女,當初田嫂子生田大丫時肚子尖尖,活動自如,大傢伙都說是個男娃,結果卻讓田家人大失所望,對這個孫女也不甚上心,等後來又生了一女一兒,田大丫身爲老大,徹底成了田家的小透明。
田二丫雖也是女孩子,不怎麼招田家爺奶喜歡,但田二丫的性子活潑,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只要能顧着嘴,那小花樣兒厚臉皮的事都做的出來。
所以性子內向文靜的大丫反成了家裡幹活最多,最不受重視的一個。
前世羅姝娘進京時,田家因爲出了田嫂子幫工捲入**案進了大牢,這缺了個掙錢的勞力不說,還上下打點的,把家裡的餘錢也掏淨了。
後來田嫂子出了牢,還病了一場,這田家實在窮得過不下去,就把田大丫給賣了。
羅姝娘也是後來才聽說,田大丫的命着實不算好,雖是有福進了個小官家當丫頭,開始也過了段吃飽穿暖有月錢的日子,但凡攢下點好東西都給了家裡,可惜沒過幾年,就得了急病去了,竟是連成年都不到。
想到這田大丫上輩子的悲劇命運,再看看現下,就算是田家沒什麼禍事,這大丫成天被田奶奶使喚着做活,小小年紀,那雙手倒是如枯樹老皮一般,也就是田嫂子捨得,若是自己的女兒,哪能讓孩子吃這個苦頭?
姬譽這些天也聽了一鱗半爪,心裡也是覺得這個閨女很是可憐。
不由得發一聲感嘆,“這也是那田大郎之過,爲人之父,卻不稱職。”
田家一大家子,勞力衆多,哪怕給大丫些輕省不傷手的活呢,哪裡就用得着七八歲的小女娃洗洗涮涮了?
姬譽瞥見羅姝娘神色悽然,也不知是不是觸及了她從前的傷心往事,便安慰道,“姝娘放心,咱家的閨女,斷然不會如此,個個都是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