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靜一擡眼便他對上了。
他目光漆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顯然也只是下意識朝她看過來,並沒有刻意停留,很快就把目光移開了。
只是這冷漠然的一眼,叫慕容靜心裡安穩了不少。
先前他悄悄遁走,她知道肯定是衝着蒼焰去的。她雖然給蒼焰示了警,卻掐斷了與他靈識神交,身在這裡心卻是十分擔心。
好在,躲了過去。
慕容靜收回視線,微垂着眼瞼。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她也不便在此多留。又微擡起頭,看向立在一旁沉寂不語,充當空氣的常太醫。
她起身道:“常寧遇襲一事,既然冉國公喊着冤枉,那就更要好好徹查了。眼下禁衛軍已經在處理了,不如就由冉國公從旁協助吧。”
冉國公已經鬱悶的沒了脾氣,哪怕慕容靜現在鬆口了,他也高興不起來。不過礙於皇令,只能應下。
慕容靜的目光又朝着冉子玄看過去,他從進來之後,就站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安安靜靜垂頭沉思。
她嘴角微微一勾,朝着廳外邁出腳步。
元寶連忙跟上。
後面是冉國公一家隨行相送,常太醫趁機跟着慕容靜一道出去。好像生怕冉國公會反悔,又把他關起來似的。
剛走出大廳,慕容靜的腳步卻稍稍停頓了一下,“老夫人的喪事務必辦的妥當一些,畢竟她對先帝而言……是位重要的人。”
冉國公愣了一下,眼裡微滯,眉宇間還有些失神。還是被身後的人悄悄扯了扯袖口,才反應了過來。
他連忙躬身行禮,“謝陛下聖恩,老臣記住了。”
慕容靜回頭朝他看了看,“都留步吧。”
說着,她方纔又擡起腳。
一羣人都齊齊看向冉國公。見冉國公站在原處果然不送了,衆人也就紛紛留在了原地。
冉府很大,從大廳出來是幽致的迴廊,兩旁修竹環繞。慕容靜走的不快,身後的常太醫不能越過她去,只能按奈着性子跟着。
然而,他的臉上卻已經沒有了重獲自由的輕鬆感。他急於想知道常寧是出了什麼事情,恨不能立即就能回到常府去,也好弄個明白。
其實慕容靜也想快點離開這裡,可她“有孕”在身呢,既然存心要裝,那就裝的更像點。
誰知,竟樂極生悲了。
她剛剛下了迴廊,拐至轉角,眼看大門在望。一道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的視野裡。
她的腳步不由更慢了。
那道身影回頭看到她,突爾一笑,大步朝她走過來。
慕容靜在心裡一嘆: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停下腳步,站立片刻,微微側目,“常太醫先走一步吧,朕與冉長公子還有話要說。”
常太醫正是求之不得,聽罷立即行禮告退。
而元寶盯着靠近的冉子玄,則是一臉警惕。
慕容靜已經開口,“你找朕有何事?”
冉子玄面色沉靜,恰恰立在一叢梨花樹下。春梨簇簇,風吹來,玉樹蒹葭,好似皎皎白雪幽然飄落。
他的身上,不知不覺就沾染了一層。
錦衣配白雪,明華燦爛,好像不沾塵俗氣息一樣。特別是他還拿着那種高深莫測的眼神看着她時,竟讓她隱隱感覺他這麼個人,像極了世外的高人。
世外高人?
慕容靜不禁打了寒噤。
這種感覺真是莫名其妙的叫人氣短啊。
好在,冉子玄也沒有把這種高深莫測維持多久,很快就開口了,“我還在等着陛下的一個答覆。”
慕容靜實在佩服他的理直氣壯。
就好像她一定會答應他一樣。
“呵……”她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既然你想要一個答覆,朕就不妨告訴你好了。”
冉子玄含笑點頭。
慕容靜盯着他的黑眸,“如果你能讓容聿親口對朕說準允你入宮侍君,朕自然就同意了。”
冉子玄臉上的笑意僵了一瞬,“所以……陛下的意思是不同意?”
“朕的話說的不夠清楚嗎?”慕容靜不答反問。
冉子玄抿脣不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慕容靜絲毫不讓,亦是沉沉地看着他。
片刻,冉子玄率先將視線撤開,面無表情道:“陛下將來若是後悔了……”
“將來是將來,至少朕現在是不後悔的。”慕容靜沒給他說下去的機會,搶先回答了他。
冉子玄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就在慕容靜覺得他可能會惱羞成怒的時候,他卻突然笑了,“陛下去過靈山,不知對靈山有什麼看法?”
“……”問的太突然,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慕容靜眼神變得猶疑起來。
冉子玄好像早料到她不會回答一樣,又問:“聽說靈山有隻守山火靈,陛下可有耳聞?”
慕容靜心裡不由一緊。
這都是她目前無法回答的問題。
她在心裡將他鄙夷了一番,纔開口道:“冉長公子若對靈山感興趣,不如親自去遊歷一番。別人嘴裡的好,怎麼能稱之爲好。只有自己深刻體驗了,心裡纔會有答案。至於那什麼火靈,朕的確有所耳聞,可耳聞就是耳聞,沒有親眼看到終究都是虛的。”
冉子玄一默。
又道:“據我所知,靈山並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陛下這樣說,真的不是敷衍我的意思?”
慕容靜又氣又覺得好笑,“朕的皇宮也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冉長公子還不是照樣一味心思的想打破這個局面?”
“這怎麼能相提並論?”
慕容靜冷嗤了兩聲,“朕剛纔已經給了你答案,不管你怎麼想,朕也不會改變主意。”
“好,那便依陛下所言就是。”
出乎意料之外的,一直都是咄咄逼人的冉子玄,居然就這樣答應了?
慕容靜忍不住就多看了他兩眼,見他神色已經恢復如常了,心裡稍稍安定。
反正容聿現在在北漠,遠着呢。恰逢戰事,有功夫理會纔怪。有本事就找他去啊。
話到這個份上,已經無話可說了。慕容靜手捂小腹,又笑了笑,“朕有孕在身,不便與你多言,你且自去吧。”
說着就回頭看向元寶,元寶一個激靈,趕緊上前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