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湊到她耳邊小聲道：“是位庶出的姑娘，不過聽聞前幾日冉國公府上有位姨娘被扶正了……”
經他這麼一提醒，慕容靜恍然大悟。
她只知道慶國公府上公子諸多，倒是沒人聽提過府上的姑娘。只是聽到“庶出”時，慕容靜眉宇間明顯皺了一下。
像這樣的宮宴，能受邀進宮的多半都是命婦，攜帶的子女也一定是嫡出。
這位姑娘雖然已經隨着姨娘一道被扶正了，卻是前幾日才被扶正，讓人不得不多想，莫不是爲了趕上這宮宴才如此的吧。
冉國公還真是……令人無語的很。
慕容靜還沒說什麼，就看到周遭的命婦與各家姑娘神色微妙的變了變。
她心裡微微一動，又問：“怎麼不見冉老夫人進宮？”難道冉老夫人也默許了？
冉姑娘正要回答，卻被身邊的人輕扯了一下。冉姑娘回頭看了一眼，訕訕退了兩步。
慕容靜看清她身邊的站着一位三十左右的女人。肌膚白皙，頭髮烏亮，保養的極好。與冉姑娘一樣都生了一張討喜的圓臉。
她緩步上前，服了服身，溫順地回答：“陛下恕罪，聽聞宮中設宴，我婆婆原本是想來的。奈何臥病在榻，怕驚了聖駕又怕衝撞了小皇子，所以……妾身替老夫人向陛下告聲罪。”
說着，矮身跪了下來。
慕容靜盯着這女人端祥了片刻，淡然道：“起來吧，既然老夫人身體不適，那就好好養病吧。來人，去藥庫取兩株年深地精送去慶國公府上。”
以冉老夫人的謹慎，冉國公上有姨娘被扶正，她總要顧着規矩攜帶一二，就算臥牀不能起，也會提前向宮中遞摺子告罪。
如今什麼也沒有……想來，此人並不得老夫人喜歡。
想到這裡，慕容靜淡淡應了一聲。
跪在地上的女人，這才感激欣喜地道謝起身。
冉姑娘見得了賞，頗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又想起先前的問題還沒有得到答案，再次開口。
“臣女聽聞陛下與容世子的婚期就定在宴慶之後呢，也不知是假是真。若是真的，會不會太倉促了啊。陛下和容世子都是了不得的人，婚事應該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行呢。”
說着，又朝慕容靜笑了笑，“陛下，你覺得臣女說的對嗎？”
慕容靜的雙眼瞬間眯了起來。
元寶早料到她不滿，立即喝斥道：“放肆！陛下與容世子婚期乃是於欽天監和禮部負責督辦，自然是再周全不過，豈容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家說三道四！御前狷狂，德性有失，來人，賞嘴！”
此話一出，立即就有宮婢走出來，照着冉姑娘臉摑上去。
衆人大驚失色。
元寶是慕容靜身前最受寵的執事太監，他既然開口，那便代表着聖意。
即便慕容靜沒有表現出動怒的跡象，衆人也只當是天子之怒，齊唰唰地都跪了下去。
宮婢摑了兩巴掌，有意停頓了一瞬，見沒有叫停，又才繼續。
冉姑娘嬌嫩的圓臉，頃刻間紅腫了起來。她似乎被打懵了，捱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跪下求饒。
這一跪，變相地躲開的宮婢的刑罰。
元寶朝慕容靜看去，見她點頭，才揮手將宮婢揮退。
慕容靜看了一眼被打得狼狽不堪，想垂淚又不敢，這才知道懼怕的冉姑娘，又看了一眼跪在她身邊，垂着頭一語不發，卑躬伏地的女人，眼裡微閃了一下。
這般恩威並施，這女人居然能做到榮辱不驚。難怪能被扶正，倒是個沉得住氣的。但顯然是把心思都放在了怎麼爬上嫡妻的位置上了，對子女的教導還真是一大敗筆。
內宅婦人的手段與朝堂暗涌相比，各有千秋。但慕容靜向來不耐煩面對這羣心思彎彎繞繞婦人，此刻更是興致盡失。
她目光一掃，掃到外圍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縮了個人，嘴角微微一勾。
“常寧。”
因爲是宮宴，又以男女區分開了。常寧進宮前還躊躇了半天，想到以後終歸還是要嫁人的，這才脫了官服，換上了女裝。一路混在這羣女眷中，很刻意地降低了存在感。
好在，她在角落裡縮了一會兒，發現隨她一樣換了女裝來赴宴的女官也不少呢。
正暗自慶幸着，冷不妨就聽到有人在喊她。
她下意識把頭擡了起來，就看到慕容靜坐在高臺上，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常寧默默站起來行禮，心裡暗想：今日怕是不能低調了。
她悄悄瞥了一眼，常府女眷的位置。果然看到她們微微不自在，卻悄悄往這邊打量過來。
她紅脣微抿，眼裡微黯。
慕容靜一直看着常寧，將她的神情都收入眼底。心想不由想起常家那件腌臢之事，她是有心護着常寧，才另賜了府邸給她。
如今看來，這事之後，常寧與家人的關係非但沒有緩合，反而越發嫌隙了。
簡直是豈有此理！
慕容靜忍着心中不悅，朝常寧招了招手，“你且上前來。”
衆人都還跪着呢，常寧一起身就顯得很兀。如此這般，更是顯眼。她有聖恩綁身，或多或少收到來自四方嫉妒的眼神。
只是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軟弱的常寧了，面不改色走上前去。
衆人目光一擡。
只見慕容靜親暱地拉着常寧的手，笑眯眯道：“朕聽容世子提起，早在兩前年冷侍衛便對你有求娶之心，只是當初他人微言輕，自覺高攀不上你，便放話它日出人投地定然八擡大轎將你娶回去，可是當真？”
常寧平靜的臉上，霎那間嫣紅一片。她原以爲慕容靜召她過來，只是說些閒話，豈料竟是爲了這個。
她雖然已不是當初的她，面對閒言碎語也能坦然處之了。衆目睽睽之下，縱然她有心應承，可……又怎麼好意思呢。
慕容靜見她羞澀，也沒指望她能答話。
又說：“冷侍衛在夷城一戰立下汗馬功勞，朕有心提拔他。也準允了他的請旨賜婚，他如今受容聿派遣不在京中，等他回京後，由定安侯府容夫人代朕操持，你們即刻完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