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會知道這些?容聿低沉一笑,笑得有些森冷。
雲千葉爲了對付容家,見縫插針,連他死去的祖母也不放過,愣是讓他挖出北胡前朝太子一事,拿出來作妖作祟。他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不過,這雲千葉藏得實在太深,一直苦於找不到機會治他。若不是這次逐一破了他的陰詭之計,讓他的計謀付如東流,想必東夷也不會讓聖女出使東晉了。
查到雲千葉與東夷聖女之時,也着實讓他大吃一驚啊。
容聿清潤的目光落在慕容靜略略蒼白的臉上,終究不再隱瞞。
“容家一脈,跟着先祖打天下,對東晉來說意義十分不同。雲千葉算計頗深,自然知道損了容家的好處。這些年,他一直暗地裡派人搜及與容家有關的資料。”
“容家穩紮東晉,即便是我爹孃多年不在京城,爺爺雖然年紀大了些,可也沒有糊塗到被人翻了內閣都不知道。雲千葉能查得容家,爲何容家就查不得他呢?”
慕容靜擰起眉,“你是何時發覺雲千葉不妥的?”
容聿的目光微微一閃,默了默才說:“當日,我應了太樂蜀之邀,進宮教排樂曲,其實是想借機見殿下一面,想要稍作提醒的。”
慕容靜頓時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他進宮那天,正是她重生的那天。他們在宮亭廊前相遇,她對他十分忌諱,言詞犀利,對他的話半句都不相信。卻沒有想到,他進宮竟是抱着這種心態。
想到自己自諭聰明,卻聰明反被聰明誤,白白浪費了那麼多對付皇父的機會。她的那些心機與手段,被他看在眼裡,不知道怎麼在心裡取笑呢。
想着想着,她的臉色愣是被憋得通紅。
容聿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心裡的想法,搖頭道:“殿下太看起我了,我雖然知道皇父生有異心,卻不知道其實殿下對他已經有所忌憚。要是早知道,就不會進宮淌那趟渾水了,平白的讓殿下誤會這麼深。”
“你若不出手,將這趟渾水攪得更加渾濁,我必定已經被雲千葉制住了。這駙馬之位,定然也落不到你頭上了。”慕容靜幽幽嘆氣。
容聿意味深長一笑,“未必。”
他已是讓了一世了,這一世無論如何都決定不會再讓。要是他進宮前就知道慕容靜是重生的,他會直接遞上婚書,根本就不會讓她有機會,當着朝臣的面,說出莫言清的名字。
慕容靜自然不知道心中所想,見他神色高深,便嗔哂了他一眼,“如今事已成了定局,莫言清這顆棋子想必讓雲千葉大失所望。他一定不會讓你輕輕鬆鬆回京,這一路上,你可要好好保重,千萬別有所損失啊。”
“放心!定不會讓殿下失望。”容聿清泉般的眸光微微掃向她,笑意滿滿。
慕容靜抿抿脣,但笑不語。
“我還等着與殿下大婚,還沒有圓了洞房,怎麼能有所損失。不然,婚期推後,豈不是太虧了?”
慕容靜臉色的笑意剎那間僵住了。
容聿似乎還沒有說過癮,斜了她一眼,再次開口,“要是殿不介意咱們路上就圓房,我倒是不怕的。”
“本宮還沒有及笄!”她咬牙切齒道。
“可殿下不是已經來了葵水了麼?可以圓房了。”容聿雋黑的眼眸裡,黑幽幽的,一如萬丈深淵一般,深不見底。
“閉嘴!”慕容靜臉皮可沒他這麼厚,見他越說越不像,臉上忽青忽白,好不精彩。
容聿果然閉上了嘴。可嘴角邊擒着的笑意,卻怎麼都藏不住。
慕容靜便在他這無聲的笑意之中,感覺臉上越來越燙,她繃了兩繃,終究沒繃住。“唰”地一下,撩開車窗簾,靠過去,不再理會他了。
可片刻之後,又忍不住靠了過來,“這蒼焰玉牌爲何會在你孃的手中,你還沒有說呢。”
容聿側過頭,目光在她身上流轉不去,似笑非笑。
“快說!”慕容靜想到他剛纔的那番混帳話,臉上又是一熱。
容聿也不賣關子子,“我娘雖然是東夷國人,從小卻生活在北漠,將她養大的是一羣兇狠嗜血的野狼。”
“照理說這蒼焰玉牌本來與她毫不相干,偏偏這東西卻出現在她的襁褓裡,你覺得這是爲何?”
慕容靜眉梢一挑,“你們容聿到底還藏着多少秘密,不如一次性都說完了吧。”
容聿垂下眼簾,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卻沒再開口。
慕容靜的心思都被這蒼焰玉牌奪去,也就沒有注意到他。她沉默了片刻,突然說:“如此說來,東夷聖女手裡豈不是早就沒有了聖物?真有趣。”
容聿點點頭,同意她的說法,“蒼焰玉牌遺失多年,一直是東夷聖女的一塊心病。她這次來東晉,說不定也是爲它而來。”
“那你還讓我戴出來的招搖?萬一被她搶走了怎麼辦?”
容聿嗤笑,“殿下乃是未來的東晉女帝,她小小的一個東夷島國,豈敢在東晉的國土上堂而皇之的說搶就搶?我就是要讓他們望着饞着,想着念着,看得到摸得到,卻得不到。”
“你果然黑心!”慕容靜不由感慨。
這東夷聖女還沒來,就已經輸了先機啊。也不知道雲千葉事後明白自己的謀劃,又是一場白算計,會不會羞憤而死。
不過他那麼老奸巨猾,給臉不要臉的,肯定早就不知道羞憤二字是怎麼寫的了。
“姑且就當殿下這是誇讚的意思,我就受之不恭了。”
“……”臉皮真厚。
馬車內漸漸安靜了下來,一路再無交談。
從北疆回往京城,途經楓郡、碧桃、水靜、姿陽等城池。因時間比較緊,他們在路上並沒有刻意停留,一路馬不停蹄。
這天黃昏,正好趕到了姿陽縣。姿陽縣四面抱山,城落山底,是座名副其實的山城。出了姿陽再過一個城池就是京師了。連日來的趕路,大家都有些疲憊,便決定在此縣休息調整一夜後再出發。
容聿沒有意見,常寧自然也沒有意見。金烏剛剛沉落,西天上還留有餘輝,他們已經找到了落腳的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