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坦白

她回首,看見一個翩翩小公子背手立在亭下,頭戴着白羽冠,一身天光,正蹙眉怒瞪着她,有一絲不悅掛在眉頭,他道:“昌德宮前的白亭不準人靠近,你今日敢爬上去,明日世子就會將你拖出去斷手斷腳。”他將她打量一番:“你不是宮裡的人?是誰送來昌德宮的?”

大殿中的宮女聞聲小跑過來,雙膝跪下,“奴婢見過小侯爺,回小侯爺,這姑娘是尚書府裡的姑娘,是尚書公子薦來爲世子做食的。”

小侯爺眉梢微擡,“世子呢?”

“世子一早去浮法寺聽經文去了,待她一回奴婢就……”

他撇開衣袖,往殿中去,“不必通報,我就在這等他。”他坐下了,眼睛不時掃在胭脂身上忽然對她招招手,道:“我是不是在別處看過你。”

她心中慌了一慌,人皮\面具上笑的也勉強,“奴婢一個鄉下丫頭,就這麼一張尋常的臉,小侯爺怎會記得住?恐怕是看錯了。”

門外傳來一聲:“小侯爺自小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你區區一個丫頭,他又怎會看錯,他說在別處看見的是你那便是你了。”門外走進一人,雖面容不怒自威,卻讓胭脂心頭稍有安慰,來的是正九王爺崇西王,他淡淡瞟了一眼那小侯爺,方對胭脂道:“我聽說你家二位小姐已經到了太傅府,沒料到你竟有幸先一步進了宮,此番切勿匆匆回去,要好好在京城遊玩幾日。”

“謝王爺記好。”她靠上去連連作安請好,三步兩步便挪到崇西王身後。

崇西王端起茶杯,吹着茶沫道:“小侯爺一早登門昌德宮,是爲封地一事?”

“王爺您何必明知故問?”

“朔州東連京城,西通塞外,北對陳國,一向是龍蛇混雜,自我八哥薨後再無能人可管,我勸你不要碰着燙手山芋,免得被燙掉一層皮,到時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小侯爺冷笑道:“八王爺駕薨只半月,他手中封地便被你兄弟幾人匆匆瓜分,你們兄弟之間還真是真情真意,據我所知,朔州炙手只因你兄弟幾人爭相奪取,遲遲不肯相讓,既然此地難以在族內衡量,何不讓給我?”

“是你表姐的意思?”

“是我劉家的意思。”

“慕家是真正的皇親,而你劉家不過是個皇戚外族,有什麼資格一表意思?”他臉色漸冷,連一絲假笑都不再有,“這些話不止你當聽見,你後背那些個魑魅魍魎也該聽一聽。”

小侯爺盛怒中拍碎手邊茶杯,“慕西,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嘲笑當今皇后娘娘嗎?你好大的膽子!”

“我慕家一向就膽大妄爲,否則又怎會是我輩坐這江山?”

胭脂一時還未聽明白,小侯爺已怒氣衝衝的離開了,門外風驟停,崇西王冷靜的拍了拍衣袖,轉眼已笑出來,“把丫頭你嚇壞了吧?”

她點了點頭,“敢問王爺,那小侯爺是?”

“劉右文,他是皇后的表弟,說到底也不過是她孃家的侯爺,如今竟如此囂張。”他哼了一聲,“比那燕南風有過之無不及。”

“爲了幾個不知事的小輩動怒實在不值得。”她捶捏他僵硬的雙肩,“不過奴婢有一事好奇,不知當問不當問。”

“你問便是。”

“方纔聽王爺說八王爺已薨,奴婢有些吃驚,是病猝的?”

他漫不經心恩了一聲。

她雙眼凝着他天靈穴,語氣平平問了下去,“爲何天下沒有告示?”

崇西王睜開眼,神色一暗,“你問什麼?這種事你不必知道。”

“可是王爺……”

“不要再問了,宮裡的事問得多了,舌頭就要變短了,再問下去,舌頭就沒了。”

她被這一聲呵斥驚醒,想起那些螻蟻般苟延殘喘的時光,想起救贖,想起拋棄,她依稀覺得心中的血氣與恨意已經被始終不得解的答案消磨的只剩下輪廓,而在這一刻連輪廓也灰飛煙滅,她從痛苦、憤怒變成麻木,麻木到只要有一絲希望就想要傾注全部的換取。

倘若她手中有刀,她知道她會殺人,若不是別人就是自己。

沒等到世子,崇西王走了,胭脂趴在矮案上想,她得豁出去,她要告訴慕連侯這一切,只因爲她所信之人唯有他了。

但是慕連侯回宮已是三日之後。

他回來的那個拂曉,京城天上的雲被浮法寺的大火映照的發紅,濃密的煙火盤踞在頭頂久久不散,宮中在傳,他是一身煙熏火燎的直趨入大明宮,衣衫腳線被燒得烏黑起伏,在晨風中翻卷,他奪下身側百里扶桑的劍,直直砍向大明殿內的香爐,又斬落了所有的垂簾,殿內的人羣久久不語,一一退出大殿。

他在大明殿內的舉動十分瘋狂,但胭脂只是耳聞,三個時辰後他回到昌德宮,身背疲倦,臉色慘白,手中死死抓住一塊烏黑的木塊,他或是不看她,或是沒看見,徑直走入深宮。

百里扶桑說,三日前慕連侯啓程回宮時,被百來個神秘人圍剿在浮法寺,這些人始終不出現,卻能逼的人進退不得,他幸得寺中僧侶相護,三日後終於突圍,但寺中僧侶卻死傷無數,他出寺時大火已吞了浮法寺。

她與百里扶桑道別,一人坐在空曠大殿的中央,幻想一場暗殺,一次暗鬥,一片大火,竟是一樣手法如此相似。

不多時一個宮女出來,手中捧着被煙火繚繞的大袍,對她道:“跨過屏風往右,見到三個花瓶再往左走到盡頭,世子要與你說話。”

那是一個圓形的澡池,內裡煙霧繚繞,水汽含着草藥味撲面而來,數層奶白色的紗簾後,是慕連侯,他揹着身泡在池中,正低頭端詳手中的東西。

他疏忽道:“我那日已經和扶桑說算了,你爲何還是入宮來了?”

胭脂跪下,回:“你若覺得我多此一舉,我現在便回。”

他轉過身,紗簾後的他沒有表情,“爲什麼你剛纔不用世子奴婢相稱,卻說你我。”

“是奴婢一時失言……”

“你在假裝什麼,你的蒸酥酪是和誰學的,在盅底放一顆桂圓又是誰教你的?”

“是我娘。”

“撒謊,騙子!” 他在一剎那揭開紗簾,乾淨清澈的臉上沒有表情,手卻直探上她的頸脖,死死卡住,“那是我母妃的喜好,她死後宮中早已沒人這樣做,我不知你是誰派來接近我的,但你只要再撒一句謊話,我就立刻掐死你。”

他沒料到,她面上竟表現的十分淡漠,與她在陸公府時的唯諾與謙卑全然不同。

“我不會像別人一樣害你。”

“那就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我是……”她擡起頭,“八王爺府上出來的人。”

他面色一沉,虎口力氣加重,怒道:“我說過,你只要再撒一句謊,我就殺了你!”

“五年前的玄冬,八王府被大火和殺手圍困七日,沒有一人逃出,衆人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死傷無數,我是逃出來的,輾轉了很久才進了陸公府。”那年聖上即將前往天山,在宣告啓程去天山之間,宮中的各勢力已然箭弩拔張,可八王府這一事卻發生的突然,沒有預兆沒有結果,待宮中得到消息,趕往八王府時,王府已被燒燬半月之久。

沒人知道滅門當夜有殺手,她竟然知道,他看着她的眼睛,有看不透的熟悉,“還有誰,還有誰逃了出來?”

“只有我。”

他神色一暗,似有些不忍相問:“郡主呢,慕挪在哪裡?”

“她已經去了,很多年了。”

他的手漸漸鬆開了,紗簾垂下了,他被阻隔在昏暗的空間中,天色暗堂內燈火漸明,光怪陸離的影子覆在他肩上,似要將他壓垮,“不可能,廢墟里沒有找到她的屍首。”

“八王府上下百來人,個個燒得烏黑如炭,世子又怎麼知道哪一個是她?”

他從水面撈起那烏黑的木塊,是一塊靈位牌,被大火燒灼極難分辨,似寫着一個“挪”字,他放在池邊,良久道:“這些年我一直猜她是生是死,索性做了靈位牌供在寺中,想告訴自己她已不在世上,但我始終不信……這個靈位交給你,你好好照看她。”

她攥着手中牌位,心中雖酸楚,卻平靜道:“世子若還記掛郡主,還請告訴我,是誰圍殺了王爺府?”

他搖頭,“沒有人知道。”

“也許沒人知道,也許是知道的人不敢說。”

她眼中有篤定的光,似有利劍從眼中出,他猛然掀開紗簾,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近,險些將她拽入池中,“你不要試圖去查,你什麼也查不到,還會害了自己害了旁人。”

她垂頭不語。

“答應我。”

“我答應世子之前,世子能否答應我一個請求。”

“你說。”

“他日我若要死去,請不要因郡主而救我,”她望着他緊蹙的眉,笑了笑,“王爺王妃還有郡主對我恩重如山,若有朝一日我將死,是到了還恩的時候。”

他點點頭,他信了,他終究是信了。

她離開時門外已是漫天星辰,和許多年前的並無二樣,風還在吹,八角亭上的銀鈴似是響了一聲,她暮然望去已是淚流滿面。

世子再三被刺殺的消息,像被風暴席捲,極快從皇城內散入京城各處,事態變得不同從前,世子被陷入陣陣質疑當中,市井間一說世子無能,一說世子無德,否則怎會一再遭人刺殺,而世子卻不聞窗外事,隱在昌德宮中不露面。

這七日裡,百里扶桑亦爲慕連侯的事連日奔走,皇后與董妃雖對世子被刺毫無言表,但下面的一衆臣子卻輿論頗多,百里扶桑不得不會見幾位與尚書府交情甚深的辭官重臣,出面爲世子支撐這江山,這才壓滅宮中的人言,至於宮外的傳言唯有任由它發展了。

這正是第七日清晨,白裡扶桑從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中醒來,他起身扶了扶額頭,聽到福伯隔門道:“公子起了嗎?”

“什麼事?”

“公子讓老奴去查的事已有七七八八。”

他掀簾更衣,開門對福伯道:“我爹呢?”

“老爺卯時回來了。”福伯欲言又止,用眼縫瞟着他。

他點了點頭往府外走,“安排一輛馬車,車上說。”

二人上了馬車便一路向北。

“老奴徹查了十日,發現近七年中皇親國戚內有三人下落不明,其中兩人是男子,唯一的女眷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前年已在南山山洞內尋到屍首,是自縊的。”

“這些都是在大理寺查的?”福伯將頭一點,百里扶桑才繼問:“八王府滅門是否也記錄在案?”

“八王府一事向來敏感,聖上遠在天山沒有定奪,所以大理寺也不敢自作主張下文章。”

百里扶桑低聲喃喃:“八王爺的獨女慕挪是當年被聖上親冊的晉安郡主,難道她沒死。”

福伯若有所思,“說到這裡,有一事老奴一直覺得奇怪,不知當不當說。”見百里扶桑頷首,他才道:“老奴記得當年隨老爺去八王府,雖守在門外,卻看見門內有兩個晉安郡主,面容近乎一樣,應是一對姐妹。”

他一愣:“你沒看錯?”

“老奴看的真真切切,便記得那兩位郡主,一人紅衣一人藍衣,紅衣的額中有金珠鈿,藍衣的瘦些且畏懼生人,一直躲在後面,因這事離奇,老奴在心裡記了很多年,如今纔敢說出來。”

車停在皇城腳下,福伯先行回府,百里扶桑則遲遲未下馬車,他在車內思慮良久,卻想不明白,自晉安郡主出生,天下人都知道八王爺僅有一妃亦僅有一女,如若福伯沒有撒謊,撒謊的便是八王爺,但隱瞞二女意欲何爲?如今又如何徹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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