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斐然緊緊盯着盈袖,林毓秀亦是。
盈袖深知此刻不能在他們面前暴露自己,也知道暴露之後,就會引來他們的加害。
她現今沒什麼實力,自然是敵不過他們的,倘若這次又死在他們手裡,盈袖……會恨死自己。
儘管她知道現在應該做出一副怯弱的模樣給他們看,可她還是無法做到、在這兩個無恥惡毒的人面前低下矜貴的頭顱!
是,她不能!
所以她垂着眼眸,安靜地不發一言。
“怎麼回事,連聲表姐也不肯叫?”林毓秀不耐地開口。
其實她知道眼前這個小姑娘,不會是原來的白袖,因爲她親眼看到她魂飛魄散的,不可能會有重生這等荒謬的事情。
可她還是很煩躁,看到這張足足有七分相像的臉。
老太太總覺得向來疼愛的袖丫頭變得有點惡劣。於是她下意識地護着盈袖,“人家第一次見你,自是緊張的。盈袖還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呢,別嚇到她!”
這位老太太,林毓秀是知道的,挺有錢挺有勢的,她可不想這麼早就得罪她,她還想在這撈點什麼。
“原來是小姑娘害羞了,沒事,我又不是妖怪。不會吃了你。”她裝作一副很和善的模樣,可還是嚇到三舅媽懷裡的小孩子。
不管她再怎麼嫵媚動人,她眉宇間的陰毒是怎麼也藏不住的。
顧斐然從懷中拿出一個很精緻的懷錶,遞給了盈袖,溫聲說:“第一次見面。沒什麼好送的,這個你就先拿着吧。”
盈袖靦腆一笑,接了過來,摸了摸表的邊緣,是一圈兒細碎的鑽石。
這個懷錶,很貴重,盈袖琢磨着,要把它賣了換做錢票。
“謝謝……姐夫。”她輕聲說。
她的聲音有點軟,是獨屬少女的嬌憨,顧斐然木然的一顆心,便染上了一抹溫暖的顏色。
林毓秀是個嫉妒心很重的女人,她當下就不依不饒起來,跟他咬耳朵,“你想將這個小丫頭當做你補償的對象?我告訴你,這個懷錶必須要回來,單單是上面的碎鑽,就值五百塊的大洋了!”
顧斐然沉?着不說話。
他只是很慶幸今天來對了北平,他沒想到還能遇到一個容貌相似的袖袖。
其實白袖還在的時候,他從來沒想過要來看望她的親人,也懶得來打理親戚關係。
可她死了之後,他反而想要替她爲姥姥儘儘孝心。
所以他來了。
他翻了日曆,知道今天是傅老夫人的生日。而林毓秀早就到了北平,雖然他不知道她是爲什麼而來,便也拉着她一起去傅府。
轉頭的時候,就看到許久不見的沈凱恩。
他穿着白色的西裝。依舊風流倜儻。
距離上一次的相見,是兩個多月前的鄭州萬仙山、黑龍潭洞口。
那兩百多年裡,他一邊籌備着林毓秀復活的計劃,一邊尋找着沈凱恩。
爲什麼找他?
不僅僅因爲他是故人。以前,顧斐然愛林毓秀的時候。他恨沈從恩入骨。
是他,害得林毓秀含冤而死,變成了鬼。
可現在,他感覺到自己已經不愛林毓秀了,所以,他不想去尋找沈從恩,即使已經知道他就是上海警局局長的兒子沈凱恩,他也沒想要他的命,爲林毓秀報仇。
林毓秀循着顧斐然的目光,視線落在俊美多情的沈凱恩身上。
那男子如芝蘭玉樹般,俊秀雅緻。
難道,他就是沈從恩?兩百年害死自己的沈從恩?
她本該恨他的,可是見到他這般模樣,她心中的喜愛遠大過於仇恨!
沈凱恩當然也覺察到“白袖”火熱的目光,以前她要是能這樣看待他。他想必會很欣喜,可現在他只有無盡的厭惡。
“顧太太這麼看着我做什麼?”他不再叫她白小姐,這個“白”字,她不配擁有。
只這一句話,就把衆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林毓秀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而傅府媳婦們意味不明的目光已經看了過來,她粗粗掩飾了一下,便說:“好久不見了凱恩。”
凱恩?她居然叫他凱恩!沈凱恩心想他今天並沒有吃早餐,午餐也還沒吃,怎麼他還是覺得。有點反胃?
袖丫頭從來就跟沈凱恩不熱絡,幾時會這樣親熱地稱呼他?更何況,她丈夫還在邊上看着呢。幾位舅媽想着。
沈凱恩禮貌地頷首,沒有要進一步閒聊的意思。
衆人又奇怪了,袖丫頭不對勁兒。怎麼連凱恩也不對勁兒起來了呢?
若是平時,他也會油嘴滑舌跟她說幾句的。
老太太還是偏袒孫女的,她老人家想,莫不是這丫頭突然覺悟了,想通了沈凱恩的好了。所以打算“棄暗投明”了?
於是她揮了揮手說,“你們兩個好歹也是同學一場,那麼久沒見了,到花園那邊逛逛,敘敘舊吧。”說完,她看向顧斐然,“你沒意見吧?”
顧斐然搖頭。
林毓秀有點失落和氣憤,顧斐然居然這麼放心她和別的男人獨處,他是不是不愛她了?
當目光轉向沈凱恩的時候,她心裡那點不快又消失了,她很高興地說:“謝謝姥姥!”
看那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舅媽們瞅着顧斐然的眼神,便帶上一絲同情。
老太太則定定地看着那兩人的背影,以前啊,她怎麼看都覺得這兩人十分地登對。可現在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是她的孫女配不上小沈呢?
可能是袖丫頭今天的衣裳不太好看吧,她還是喜歡看她穿中袖的斜襟衫,就像……身邊這位姓上官的外孫女這樣的。
“袖袖今天穿這一身,很好看吶。”老太太對盈袖讚歎道。
舅媽們也紛紛附和,“很清麗動人,像白芙蓉呢!”
她們見到林毓秀穿得那麼妖嬈,打心裡不喜歡。還是盈袖好,衣着清雅低調。
“是真的好看。”一個溫雅的、低沉的聲音響起。
是顧斐然呢。
幾個女人靜了一瞬,而後面色尷尬。
男人娶一對錶親姐妹做老婆的,也不是沒有。
盈袖對他微微一笑,“謝叔叔誇讚。”
“叔叔?”他失態地站起身來!
舅媽們大笑。
盈袖不好意思地說:“呃,叔……咳,姐夫比我長了十一歲,所以……”
顧斐然見她自責的模樣。忙說道:“是我老了,我比你長了那麼多歲,叫叔叔也不爲奇。”
老太太笑道,“袖袖啊,以後要嫁,便嫁給那些個年輕的才俊。”
這話多少包含着一層深意,傅府媳婦幾個暗贊自家婆婆的老辣。
老太太這意思,便是含沙射影,打消顧斐然的心思。別妄想要她的這個小孫女給他做妾!
她這個孫女的婚事,她老太婆這回一定要親自做主!要給她許一個青年才俊做良配。
盈袖是個聰慧的。也聽懂了老太太的另一層意思。
她的心熱熱的,她感激姥姥對她的愛護,可是,她已經不打算嫁人。
婚姻是座墳墓,裡面埋葬着她的肉身,而她的靈魂,早已枯萎。
況且這一次,她被一個人盯住了,她身不由己。
便是傅府這樣的名門望族,也幫不了她。更無法跟那個魔煞一樣的人抗衡。
……
花園的石橋上,沈凱恩負手而立,眺望着叢中混淆在一起的木蘭花和茉莉花。
這兩個完全不同科目的花,花整體的大小不同,瓣兒也不同。枝葉的形狀構造也是不同的。
儘管它們都是雪白的顏色,混在一起,也還是有人辨認出來的。
那些自以爲高貴的,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沈從恩,是你吧?”林毓秀問。
沈凱恩輕笑一聲。“怎麼,認不出我了?”
林毓秀也笑,朝他獻媚,“你一定不會像阿斐一樣活了兩百多年吧?”
沈凱恩不答。
她繼續說,“不然你肯定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我猜,你是帶着記憶轉世投胎了。不過,你這一世的皮相是真的挺俊的,看得我都芳心萌動了。”
“你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也有心?”他依舊是笑着的,只是眼底的神色是冰寒的。
他們的距離,和老太太的葡萄藤乘涼區隔得比較遠。
看不清他們的眉目,但盈袖能看到他們兩人的臉上,是滿滿的笑容。
剛剛,沈凱恩的態度,明顯是知道。此白袖非彼白袖。可是,他現在還和林毓秀相談甚歡,所以他跟她,是一夥的吧?
雖然她沒想過要告訴沈凱恩,她就是白袖的秘密。但那時候,她至少是沒有提防他的,她以爲他是想幫助自己的,可又怕他受到牽連。
而現在……事情的局勢已經不同了,原來他和她是認識的,而且他們看上去……並不像是仇敵關係。
所以,從今天開始,盈袖需要警惕防備的敵人名單中,又多了沈凱恩這一號人物。
那邊,林毓秀和沈凱恩的對話還在繼續。
“如果你選擇跟我在一起,你我以前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你看怎麼樣?”林毓秀很不要臉地說。
沈凱恩見她這樣嫵媚邪肆的笑容,向來不大動怒的他,心中捲起了怒火!
他認識的白袖,從始至終,都是矜貴高雅的,她從來不會說這種輕浮放浪的話!
她在糟蹋白袖的身體!
“怎麼,你想打我?”她還是很敏銳的,她發現曾經作爲她未婚夫的沈從恩,居然也喜歡原來的白袖!
她很生氣,也很嫉妒!既然這些男人都愛原身,那她就偏要把這個身體糟蹋掉,變成千人騎萬人枕爛貨!
“我不打你,”沈凱恩微笑着,語氣冷冰冰的,“打你,只會髒了我的手!”
說完,他也不管身後氣得要跳腳的林毓秀,轉身就往葡萄藤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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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會收拾林毓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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