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六戰與非

一三六,戰與非

燭影搖紅和懺情門的弟子也很快被放了出來,朱見深答應簡懷箴的三件事情,已經做了其中的兩件,而至於不干涉唐驚染和于冕兩人感情的事情,他也決定袖手。

而唯有派于冕出征這件事情,既然已經裁定了,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的,他毫不容易才能夠派得於冕出征,又怎麼會輕易罷手呢,於是于冕還是按照原定的日期,帶兵出征剿匪了。

讓朱見深沒有想到的是,他之前把簡懷箴和唐驚染拖住了,卻沒有拖住紀惻寒、方寥和江少衡,於是紀惻寒和方寥便陪同着于冕一起出徵。

于冕原本帶着五百老弱殘兵去白頭山出征,他覺得心裡有些恐慌之意,而如今既然有紀惻寒和江少衡兩位當世大俠一起陪伴着他,那便沒有什麼可怕的了,於是他便帶着那五百老弱殘兵,同方寥紀惻寒一起來到了白頭山。

這白頭山被一幫悍匪所盤踞,爲首的悍匪名字叫做司馬裕,他乃是中州的將門之後,後來因爲家道中落,沒有辦法,父輩因爲作出了違反軍紀的事情來被處死了,所以他家道中落,沒有辦法之下,就到這白頭山召集了一幫的難民和災民,訓練他們學習武功,然後便佔山爲王。

司馬裕聽說于冕帶兵來剿匪,而於冕是于謙的後人,他的心中原本對於謙是十分佩服的,因爲這司馬裕的父親,原本就是于謙的手下,他聽說之後,便沉吟說道:“沒有想到,這次皇上竟然派了于冕裡帶兵剿匪,于冕的父親和我的父親之前是有些交情的。所以我們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夠傷害於冕的性命,知道嗎?”

他山寨之中有兩位兄弟,一位叫做韓戰,乃是張飛類型的,爲人十分英武,武功也十分高強,使着一雙板斧,屬於打起架來不要命的。還有一位叫做宇文,宇文方乃是智囊型的,他的武功雖然不是很高,但是爲人十分精明,是很能出得上主意的人。

那韓戰大聲笑了起來,說道:“這朝廷當真是沒有人了,居然派一個文臣前來剿匪,說出去當真是笑死人了。那文臣來就來了,還帶着五百老弱殘兵,這不是白白送上門帶着死嘛。”韓戰邊說着邊哈哈大笑。

宇文方聽司馬裕說起來的時候,似乎有悽然之色,便扯了扯韓戰的衣袖說道:“二哥,你先不要多說了,一切都聽大哥的命令,看看大哥怎麼說纔是。”

“好吧,好吧,那我就不說了,我就是覺得那皇帝老兒是個瘋子,他竟然派一個文臣帶着五百老弱殘兵來剿匪,來剿滅我們,哼哼,還是來送死的呀,說出去真的是笑掉人的大牙了。”

“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宇文方緩緩地說道:“我想這皇帝和于冕一定是有仇的,要不然他也不會派于冕帶着五百老弱殘兵來剿滅我們。誰都知道于冕帶這五百老弱殘兵來,擺明了就是送羊入虎口嘛,相比皇上是想借我們的手來對付他罷了。”衆人都覺得他說得十分有道理。

“至於怎麼出發這于冕,一切還請大哥說了算,我們對爲大哥馬首是瞻。”宇文方恭恭敬敬地說。

司馬裕點了點頭說道:“好,不管怎麼樣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誰都不可以傷害於冕的性命,這于冕也算是忠臣之後,他相比是跟皇上有什麼嫌隙,所以才被皇上派來對付我們,皇上只是想借我們的手殺了他罷了,既然如此,我們偏偏不順他的意。”

“好,大哥既然這麼說,那我就按大哥說的辦吧,本來我還想一斧子就劈了于冕這個小子呢。”韓戰在那裡哈哈大笑說道。

三個人正在商議着對策,忽然有嘍羅跑上山來,大聲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大王出了事,大好了,大寨主。”

“什麼事呀?”司馬裕有些責怪地撇那嘍羅一眼,說道:“有什麼事,儘管說就是,爲什麼如此慌慌張張的的?”

那小嘍羅嚇得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聲說道:“捕獲了,此次於冕帶兵來剿匪,帶了五百的老弱殘兵……”

他的話音還沒有說完,便被韓戰呵斥一聲,韓戰說道:“你在說什麼呢,誰不知道他帶五百老弱殘兵,那五百老弱殘兵能夠奈我們何,難道我們連這五百老弱殘兵也對付不了嗎?那麼傳出去,豈不是會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不是,不是,不是這樣子的。”那小嘍羅地上,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他說道:“要是那皇帝老兒真的只派那文臣于冕帶着五百老弱殘兵來也就罷,聽說方寥和紀惻寒都來了。”

“方寥和紀惻寒,那是誰呀?他們兩個來了,就讓他們吃吃我老韓的板斧。”韓戰站了起來,甩着手中的斧子,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式。

但是司馬裕和宇文方的面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韓戰不知道方寥和紀惻寒是誰,但是他們兩個人卻知道得清清楚楚,而且方寥和紀惻寒的名聲到底有多盛,他們兩個完全都很清楚,尤其是司馬裕。

司馬裕緩緩地說道:“既然方寥和紀惻寒都來了,這次事情恐怕就難辦了。這方寥原本是方孝孺氏族之案的遺孤,他以前的時候,曾經以殺朱皇帝爲己任,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後來被朱皇帝的女兒勸服了。而這紀惻寒他原本是紀綱的兒子,他的功夫之高,那實在是難以預測,他原本便是指揮使統領。”

“那又怎麼樣,他們兩個人加上五百老弱殘兵,難道能抵得過我們山寨中的一千多的兵強馬壯的弟兄嗎?”韓戰不以爲然地說道,他始終覺得,他們只不過是泛泛之輩而已。

宇文方在一旁連聲說道:“大哥,我也覺得你不必過於恐慌,俗話說盛名之下,其實難符。他們這些人名聲在外,實際上未必能夠有那麼厲害的本事。”

“不是的。”司馬裕面有憂思,說道:“我以前的時候,曾經聽我爹爹說起那紀惻寒的武功,那紀惻寒的武功當時已經是高得無以復加,到如今過了這麼多年,恐怕在這宇內已經鮮逢敵手了。而聽說方寥和江少衡的武功比紀惻寒更高,你們說,倘若他們來協助於冕,那這件事是不是令人很是爲難?”

“啊,江少衡也來了?”宇文方早就聽說過江少衡的大名,而且他心裡十分佩服將目,他覺得江少衡是一個雅士,又是一個俠客,他一方面能夠追隨於朝廷之中,一方面又能夠遊離於朝廷之外,能夠很好地處理朝廷和江湖這兩方面的關係。他一直覺得江少衡就是那種名士一般的人,所以他心中對江少衡充滿了佩服之意。

因而他便對司馬裕說道:“那江少衡我實在是心馳神往已久的,要是他來了,那麼便可以圓了我的心願,可以與他相見一面了。只不過人說盛名之下,其實難符,那方寥和紀惻寒也未必當真武功那麼高,大哥先不要驚慌纔是。

司馬裕苦笑了一聲,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一切只能等方寥和紀惻寒,同於冕來了之後再說。至於方寥與紀惻寒的武功,是不是盛名之下,其實難符,那就只有等他們來了,才能夠知道了。

白頭山山寨中的又等了一日,第二日一大早,便得到消息說,于冕等人已經來到了山腳之下。於是韓戰、司馬翎和宇文方,便一起處理應戰。果然,當頭站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那青年人顯得十分斯文儒雅,一看便是一個文臣,是不懂的武功的。而在的他的左右,站着兩個五十多歲的人,那兩個人一個一席青衫,十分冷漠,看上去棱角分明,十分有神氣,而另外一個看上去則有些灑脫不羈,想必那青衫的便是方寥,而另外一個就是紀惻寒了。

宇文方與司馬裕拱了拱手說道:“聽說朝廷派了于冕,於公子前來白頭山山寨之中,在下乃是白頭山的大寨主司馬裕,我的先父叫做司馬東,以前的時候曾經在於謙閣老的麾下聽令的,沒想到又遇到了於公子,當真是有緣呀。”

于冕聽他這麼一說,說得十分客氣,便也回一禮說道:“是呀,我也沒有想到,朝廷會派我這一文臣來剿匪。不過既然來了,于冕就要盡忠職守,盡忠盡責,死而後己,所以要是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要請司馬兄不要怪責纔是。”

司馬裕連忙換了一禮說:“不敢,不敢,聽說來了兩位,又有一位方寥方大峽,又有一位紀惻寒紀大峽,兩位皆是宇內的高手,在下早就十分心馳神往了。”

于冕便高聲說道:“不錯,這一位就是方寥方大俠,而這一位就是紀惻寒紀大俠。他們兩個也都是同我一起來打白頭山的,到時候兩軍交戰若是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寨主不要往心裡去纔是。”

周圍的五百老弱病殘的將士聽於冕和司馬裕一來一往地這麼說,兩個人哪裡像是敵人,簡直就像老朋友在聊天一樣,都覺得不知道該如何說纔好。

他們本來被派來剿滅白頭山的賊匪,就覺得十分的不憤,因爲他們要就是老弱,要麼就是病殘,而這白頭山卻有一千多賊匪,都是精兵強將,朝廷派他們來剿滅賊匪,不是擺明了要他們的性命嗎?所以他們都覺得十分不憤。

而今又見到于冕和那賊匪在那裡說了半日,卻不曾說到正題,他們都失望得搖了搖頭,心想:今日這小命想必要送到這裡了。

宇文方在一旁對於冕高聲說道:“於公子,令尊乃是于謙於閣老,想必於公子也是十分懂得道理的人。我們雖然在這白頭山佔山爲王,但是並沒有想要自立,或者是謀反的心。我們之所以在這裡,也只不過是大家都被逼得沒有後路了,所以纔在這裡。我們平日裡,雖然說也做一些打家劫舍的勾當,但是我們只劫貪官和贓官,所劫的銀兩除了自己留着用作山寨的開支,其餘的都非給周圍的百姓,百姓們對我們白頭山山寨讚不絕口,倘若於公子不相信,可以四處打聽打聽就是。”

于冕聽他這麼說,知道他所說不假,因爲一路上,他們走來之時早就聽到百姓們議論紛紛,人們都說白頭山山寨的賊匪們十分俠義,雖然說他們是強盜,但是也是俠盜,而且他們平時也做了很多好事,周圍的百姓們都十分感激他們,所以宇文方的話讓于冕覺得很是贊服。

他覺得宇文方說的很有道理,可是自己又有皇命在身,又有什麼辦法呢?所以他便搖了搖頭說道:“唉,宇文兄所說的話,于冕也心知肚明,但是于冕也皇命在身,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還請諸位海涵。”

旁邊韓戰等不耐煩了,掄着兩把大斧子連聲說道:“大哥,三弟,你們到底打不打呀,在這裡都說了半天,等得黃花菜都涼了,我這斧子都等得不耐煩,你們不打我先打了。”說完他便掄着斧子衝了上來。

司馬裕連忙喊了一聲:“二弟,不可。”

但是那時候已遲了,韓戰便掄着板斧便往前衝。

方寥見到了,面上沒有一絲變化,而紀惻寒倒是覺得這韓戰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所以他便從地上隨手撿起一粒小石子,向着那韓戰的板斧打了過去。

那韓戰正衝得高興,忽然覺得手中一沉,緊接着便輕了許多。他擡眼一看,只見手中的兩把板斧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他大吃一驚,還以爲遇到了鬼怪,大叫一聲鬼呀,然後整個人便站不穩,一下子摔倒在那裡。

司馬裕見狀,連忙派了嘍羅上前去把韓戰給持了起來。

韓戰回來之後,面色嚇得青白,心有餘悸,對司馬裕和宇文方說道:“我剛纔去拿板斧打他們,卻不知道遇到了什麼神怪,不知道怎麼回事,手中的斧子就不見了,要是說起來,當真是奇怪了,青天白日的,竟然遇到鬼了。”

司馬裕卻在一旁拱了拱手,對紀惻寒說道:“紀大俠的暗器,果然是十分厲害的,兩顆小小的石子,便打掉了二弟的兩隻板斧,實在是很叫人佩服。”

韓戰聽他這麼一說,這才知道自己的板斧原來是被紀惻寒給打掉了,他臉上不禁紅一陣白一陣,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只是張大了嘴巴,半晌才拍了一下大腿,猛然說道:“好了,姓紀,你的確是當世的大俠,老韓服了你了,老韓這個願賭服輸,既然輸了你,就絕對沒有二話,以後等一下我們打起來了,老韓絕對躲着你。”

紀惻寒只是笑了笑說道:“我的功夫比起方大俠來,那可是差得遠了,你要躲着方大俠纔好,倘若一個不小心,碰到他的劍上,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他邊說,邊攤了攤手,作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姿勢。

此時此刻,韓戰知道他說的都是實話,倘若不然,他自己一顆暗器完全可以朝自己腦門打來,而不是朝着自己的板斧,他之所以那麼做,無非是想給自己一個教訓而已。他便站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於是兩方面的人對峙了半天,一直到了傍晚十分。

天色有些晚了,司馬裕便說道:“天色晚了,不如於公子就帶着諸位兄弟在這裡當地紮寨吧,倘若你們缺什麼,就跟我說一聲,兄弟立刻命人給送過來。”

于冕聽他這麼說,倒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纔好。

反而是紀惻寒覺得司馬裕這個人的確很不錯,而韓戰也是磊落坦蕩的人,那宇文方也不是什麼壞人,所以他便笑了笑說道:“好,既然你們一番好意,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我們這長途跋涉,所帶的米水都吃得差不多了,不如你們就送點米帶如何?”

“好說,好說。”司馬裕拱了拱手說道:“兄弟也先帶着兄弟手下退下了,這明天怎麼戰,戰於不戰,到明天再說吧。”

於是司馬裕便和韓戰,宇文方,一起帶着手下鳴金收兵。

過了不多久,他們果然派嘍羅們送來了米糧來,還送了一些果蔬和肉類,讓那五百老弱殘兵都覺得十分納罕,他們打了一輩子的仗,一直打到如此的年紀,從來沒有遇到這麼滑稽的事情,兩軍對壘的時候,不但雙方成了好朋友,而且敵人還給自己送來了果蔬、米糧和肉類,這件事情說出去當真是千古奇談。

是夜,于冕便同方寥和紀惻寒在營帳之中商議,于冕說道:“方叔叔,紀叔叔,這場仗我實在是不想打,你們也看到了,司馬裕和韓戰,宇文方,也不是什麼壞人,他們的所作所爲也根本談不上是十惡不赦,他們佔據了白頭山也並不是想佔山爲王,而是真的爲當地百姓着想,想必他們也是走投無路了,纔會來到這裡,我們又何必趕盡殺絕。”

方寥冷冷地說道:“我從來對朝廷的事情都不相信的,我不認爲朝廷的人能做出什麼好事來,我也覺得他們做的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朝廷爲什麼非要將他們趕盡殺絕呢?”

紀惻寒嘻嘻的笑道:“這件事情,其實說起來雖然是簡單,但是當真要解決起來,卻沒有那麼容易。倘若於冕這次帶兵剿匪,不能把白頭山的賊匪給剿滅,就冒然回到宮中的話,你們想皇上會怎麼對他。”

“不管皇上怎麼對我,我也不能爲了一己之私,而陷着白頭山山寨中的弟兄於不義,這些人都是些貧苦的平民,又何必跟他們爲難呢?我心裡是一點都不想戰的,何況你們也看到了,我們在這裡安營紮寨,他們還爲我們送來果蔬,又有什麼好說的,難道這種人壞人嗎?爲什麼真正十惡不赦的賊匪,朝廷不派我們去剿滅,而要派我們來打他們呢?”

紀惻寒和方寥都覺得於冕說得十分有道理,他們也覺得白頭山的山賊並不是什麼惡人,而是濟世爲懷的俠盜,因此方寥笑了笑說道:“既然如此,不戰也罷。”

這廂于冕、紀惻寒和方寥正在商議着,不管怎麼樣還是儘量不要和白頭山山寨的人起衝突,因爲他們並不是什麼壞人,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強盜。

他們都是一些被逼無奈、無路可走的可憐人罷了,而且他們走的是行俠仗義、扶危濟貧的路,所以,又何必對他們趕盡殺絕呢?

但是一方面于冕又有皇命在身,倘若不遵照皇上的命令進行,那麼後果誰也不能夠預料。

儘管如此,三個人仍然一致決意,認爲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對不能夠跟白頭山的山寨、賊匪起衝突。

而另一邊在白頭山山寨之中,那些賊匪們也正在議論紛紛,他們都認爲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和朝廷的軍隊起衝突,他們的意見同方寥、紀惻寒、于冕的意見驚人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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