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無雙頓住腳步,側耳凝神聽着。那黑影中的兩人似是宮宴中躲酒的朝臣,其中有一人呵呵一笑:“如此不正好,秦國攻打齊國,我們坐視旁觀豈不快哉?”
另一人嗤笑:“你想得美!皇上好像真的要借兵了。這場戰局,我們早晚也得被拉下水”
“哦?聽說齊國使節秘密來了,爲的就是借兵一事吧。上次皇上說若能齊國若能捱得過冬天,就肯借兵。我以爲是皇上的託辭,以你之見豈不是真的?”另一人半是驚訝半是疑惑。
“自然是真的。你不知道麼?秦國已經在幾日前開始攻打齊國了,顧清鴻果然不得了,他先是秘密命人截燒了秦軍的糧草,又宣稱一定要堅壁清野,不讓秦軍得到一顆糧食。這一舉動可真的是命中秦軍的死穴。據說秦國的皇帝都親自御駕親征了……”
兩人自顧自說着,聶無雙卻已經沒有欣賞雪景的心情。一回頭是歌舞昇平,繁華盛世;一轉頭,卻是齊地的哀鴻遍野,生靈塗炭。兩相差距猶如九重天上與修羅地獄之差。
她知道什麼是堅壁清野,那是殺敵三百,自毀一千的做法。顧清鴻若真的堅壁清野,秦軍能不能最後糧草不繼,知難而退還尚不可知,但是齊國的百姓流民一定會生生餓死在這寒冷的冬天。
她的腳步隱約有些虛浮,走着走着,竟不知自己要走向哪裡。走了一會,擡頭一看,卻見廊下精緻的宮燈下,立着一抹挺拔的身影。
她張了張口,最後頹然地喚了他一聲:“睿王殿下。”
蕭鳳青走上前,揮退她身邊的宮女,執了她的手,問道:“本王以爲你走了。”
聶無雙悄悄掙脫他的手,淡淡道:“只是飲酒多了,上了頭,出去散散。殿下有什麼事麼?”
蕭鳳青對她的疏離微微皺起漂亮的眉,想了想,還是隱忍下來,斟酌一會才說道:“皇上恐真的會借兵,本王想去啓奏皇上,執這援軍的帥印。”
聶無雙吃驚,猛地捉住他的手:“當真?”
“這自然是真的。”宮燈下,蕭鳳青的眉眼如墨畫一般清晰,異色的眸中熠熠生輝:“你說好不好?”
聶無雙心念百轉千回,想說好,又覺得這個答案也許很糟糕,但是若說不好,他又會不會真的改變心意?可是不管好與不好,自己都放下了這些日子的擔憂,自己的大哥也許就不用去馳援齊國了。
她眸中掠過沉思,許久才道:“睿王殿下真的要去麼?”她看向他的眼睛,語氣誠摯得連自己都佩服:“畢竟秦軍如狼似虎,萬一……”
蕭鳳青眸中猛地一亮,哈哈一笑:“本王不懼!”他執起她的手,輕輕落下一吻:“無雙,你要等我回來。”
聶無雙心中涌起愧疚,這是她對他平生以來爲數不多的愧疚之一,她真正惶惶地道:“你真的不要去了,讓他們去……”
蕭鳳青意味深長地看着她,頭頂的宮燈的光芒都掩蓋不了他眼中的亮光。他猛地摟住她,一轉身,兩人已是躲在了廊柱後面。她和他貼得那麼緊,近得可以聞見彼此脣間的酒香。
聶無雙擡頭看着他,也許是酒意也許是今夜格外令人悲傷,她竟然不像從前那樣抗拒他的懷抱。
一點溼熱的吻落在她的脣間,聶無雙忽然哽咽。
“別哭,我去又不是回不來了。”他在她耳邊細細地說。聶無雙聽了眼淚落得越發急了,點點珠淚滴在他的衣襟上,潤溼了一大片。他不停地吻着她的淚,笑道:“哭什麼?別哭了……”
聶無雙索性緊緊抱着他,無聲地哭泣。他的誤解更令她覺得難過。她,分明不是爲了他而哭。她是爲了自己而哭。
“我是個壞女人……”她淚眼朦朧地看着他:“殿下難道真的喜歡我這樣的壞女人嗎?”是她偷了齊國的邊防圖,是她不惜依附他,藉以進入後宮,這場百年未見的戰事也許她就是那禍水的源頭。
“傻子,你在想什麼呢。你若是壞女人,本王豈不是更壞的男人……”他邊說邊深深地吻住她顫抖的紅脣:“無雙,我們纔是天造地設的那一對……”
“本王后悔了,後悔把你送給了皇兄……”
聶無雙在他窒息的吻中漸漸平復了心情,最後一句令她完全清醒。他不是後悔,時間再重來一次,他依然會把她送給蕭鳳溟。就如她再活一次,依然會踏上這條不歸路……
……
宮宴結束,第二天在御書房那邊傳來一個消息:前來借兵的林大人在冰天雪地中跪在蕭鳳溟的御書房前長跪不起。林大人五十多歲高齡,恐怕這冰天雪地跪下來,不死也去了半條性命。彼時聶無雙正在“永華殿”中讓女官爲她染了紅豔豔的指甲,她聽到楊直如此說道,不由動了動。
“娘娘別動,還沒好呢。”茗秋急得叫了起來。
聶無雙無奈把手放在她手中,讓她繼續把搗爛的鳳仙花捆紮在手上。
“皇上怎麼說?”聶無雙問。
“皇上還未有決斷,只是勸林大人不必如此。但是林大人今天恐怕不得確切的消息是不會起來的。”楊直道。
聶無雙皺起漂亮的鳳眉,這顧清鴻選人選得極準,來借兵的都是耿直忠心的人,這林大人是齊國有名的大儒,名聲在外,蕭鳳溟就算真的不借兵也不會對他有什麼難堪。
她聽了楊直的話,揮了揮手,命他退下。
到了晚間,楊直前來:“皇上肯借兵三萬,助齊國守住桐州。”
第二更,嗚嗚……可憐的偶……嗚嗚……吃了兩天的稀飯了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