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六月初五,鏡城。

鏡城只是個小城,但依水而建,風光極是秀麗,六月又正是鏡湖荷花盛開的時候,風景更是美似仙境,爲鏡城引來了無數的遊客。

方小景就是這無數被荷花引來的遊客之一。

偏偏她到的不是時候,前腳才跨進城門,就突然電閃雷鳴,下起了傾盆大雨。

“淋溼了呢……”方小景低喃了一句,快步向着離自己最近的一間茶館走了過去。

“這位姑娘,裡邊請……”茶館年輕的小二看到方小景進了茶館,趕緊迎了上去。

方小景擡起頭四下打量了一下,隨即指着角落處的一張桌子道:“小二哥,我要坐那裡……”

方小景說完,卻並沒得到店小二的迴應,她奇怪的一轉頭,卻見店小二正傻傻的看着她發呆呢。

“小二哥……”方小景伸手在店小二面前晃了晃。

店小二這纔回過神來,麻利的把方小景引到了她指定的桌子邊上。

“姑,姑娘,你,你要喝,喝什麼茶?”年輕的店小二臉色緋紅的向她問道。

“把你們這裡最好的茶給我上一壺過來,再給我上幾碟你們這裡特色的點心……”方小景掏出手絹擦擦被雨淋溼的地方。

店小二一邊應着,一邊又戀戀不捨的看了方小景一眼,這才走開。

這樣漂亮,氣質又這樣高貴優雅的姑娘,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呢。

店小二忍不住又回頭看了方小景一眼。

方小景見到這店小二在看她,便自然的回了一個優雅的笑容給他。

這,這個仙女似的姑娘對我笑了!店小二臉紅心跳的跑開了。

這個年輕的店小二,跑到廚房去爲方小景準備點心的時候,臉還紅着。

有人打趣的問他:“你這是怎麼了?臉紅成這個樣子,是不是見到哪個美女了。”

店小二用力的點點頭:“店裡來了一個漂亮跟仙女似的姑娘。”

“這姑娘坐的哪一桌?我偷偷看兩眼去……”

“西邊最角落的那張桌子……”年輕的店小二話音未落,廚房裡就已經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一羣人衝出廚房,向着西邊最角落的那張桌子看去。

身穿白衣的方小景正端坐在桌子邊,皮膚雪白,頭髮濃黑似墨。雪白的皮膚襯得黑髮更黑,濃黑的發又更襯得她皮膚潤白如玉。一看之下,便讓人移不開眼。

這一羣人看着方小景,全都癡了。

“天,這姑娘該不會是鏡湖裡的荷花仙吧……”有人喃喃自語道。

這時,茶館裡固定的說書時間到了,說書先生站定,用手中的紙扇敲了敲桌子,吸引住了衆人的注意,便開講了。

“各位,今天我便給大家講講最近轟動武林的一件大事。上官懷遠這個名字大家應該都知道吧,他在江湖上那可是赫赫有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江湖人稱懷遠公子的便就是他了。”

“這上官懷遠今年不過二十,卻已經擊敗了一百個以上的高手,並且與人交手從無敗績。他在江湖上排名第十二位,但卻有很多人認爲,他一直都保持了實力,他真實的實力應該可以排到前十位去。”

“因爲有他在,漸漸沒落的上官家族又興盛了起來。本來大家都以爲,上官懷遠一定會是上官家族下一任的當家,可誰知道,就在半年前,上官懷遠的父親,上官家族現任的當家,居然在他五十歲的壽宴上,當衆宣佈上官家族下一任的當家是上官懷賢。”

“這上官懷賢又是什麼人呢?他是上官懷遠同父異母的弟弟。當年上官懷遠的生母便是因爲上官懷遠的父親將上官懷賢母子迎進了門,這才抑鬱而死。”

“話說上官懷遠的父親的這一決定,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大家都覺得上官懷賢跟上官懷遠比起來,實在是差得太多了。”

“大家紛紛勸說上官懷遠的父親放棄立上官懷賢爲下任當家的不智打算,改立上官懷遠爲下任當家。那些上官家的人,因爲明白上官家的興盛完全離不開上官懷遠,更是極力堅持要由上官懷遠來接任當家的位置。”

“上官懷遠的父親大概也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多的人反對立上官懷賢爲當家,也有些猶豫。可就在這時,上官懷遠突然站起來,請大家不要再勸他的父親改變主意。上官懷遠的父親估計當時心中一陣的歡喜,可沒想到,上官懷遠卻道‘我這爹從來沒把我跟我娘放在心裡過,他心裡眼裡都只有上官懷賢和他的娘,這家主的位置,恐怕他是一心想要傳給上官懷賢的。這家主的位置就算他今天在各位的施壓之下,勉強同意傳給我了,估計私下裡也得弄出點什麼事來好讓我做不成這個位置。既然如此,我便退出好了。’”

“上官懷遠說完,便解下自己從不離身的上官家的傳家寶劍玲瓏劍放到桌上,對着衆人道‘正好現在各位都在,就請大家給懷遠做個見證,懷遠從此便不是上官家的人了。’說完,上官懷遠突然一掌擊到自己的胸口。”

說書先生說得眉飛色舞有如親見,大家聽得津津有味。

“衆人阻攔不及,等和上官懷遠交好的幾位公子衝上去的時候,上官懷遠已經倒在了地上。前來參加壽宴的少林方丈無相大師替上官懷遠把了把脈,便一聲長嘆‘上官懷遠,你這又是何必。’原來上官懷遠這一掌,竟然硬生生毀去了自己的一身內力。”

“上官懷遠強撐着對着衆人一笑,只留下一句‘我不再是上官懷遠了,上官家從此便再沒有上官懷遠這個人了。’便在他的好友們的護送之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上官家。此後,大家便再也沒有見過上官懷遠這個人了。”

說到這裡,說書先生一聲長嘆。

“大家都知道,上官懷遠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可現在這上官懷遠居然做出如此決裂的事來,可想而之,對他的爹,他心中有多失望。不過,自從上官懷遠消失以後,上官家再沒有人能獨當一面,馬上就開始落敗下去。更有幾個上官家的旁支,眼見上官懷遠的遭遇,心冷之下,乾脆脫離了上官家族。只半年時間,這上官家族便已經不是上官懷遠在的時候那個上官家族了。那幾個向來與上官懷遠交好的公子,更是明着跟上官家族交惡了。”

“現在,就算是江湖排名百名之後的人,都可以上上官家去隨便撒野。可以說,這上官家族已經完了。就算是再出一個像上官懷遠一樣的能人,這上官家族想要重振聲譽,只怕也得十年二十年的時間纔夠。”

“叫我說,這上官家族完全就是活該。”有幾個也是躲雨進來的客人叫了起來,“可這上官懷遠怎麼會不見的?莫不是他的好友怕他爹加害與他,把他給藏起來了?”

“非也,非也,現在上官懷遠那些朋友也正在滿江湖的尋找上官懷遠呢。據說,那天他們將重傷的上官懷遠帶到了他最好的朋友司紹城的家裡,可是第二天天亮之後,大家一推開門,就發現上官懷遠不見了。”說書先生一臉神秘的道:“房間裡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就連上官懷遠睡過的牀都被收拾的整整齊齊,就好像上官懷遠根本就沒有在這房間裡待過一樣。”

“難道,是上官懷遠自己離開了?”有人猜測道。

“這怎麼可能,那上官懷遠傷的極重,路都走不了怎麼可能會自己離開呢。”說書先生搖頭,“再說了,這司家也不是普通的人家,人家可是江湖上頂尖的大家族,只怕連廚房裡洗碗的都有一身好功夫,怎麼可能讓人隨隨便便來去自如呢?更何況,那天司紹城怕上官家的人不放過上官懷遠,整晚守在上官懷遠的房間外面。”

“你們要知道‘傾城公子’ 司紹城可是江湖上排名第三的高手,武功絕對在上官懷遠之上。這受了重傷的上官懷遠怎麼可能偷偷離開卻不驚動他呢。”

“這樣說起來,這事還真是奇怪了。”有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聽說這上官懷遠所學的武功中有一些並不是上官家的。”有人推測道:“莫不是他另外還有個世外高人的師傅,見愛徒受了委屈受了傷,連夜趕來將他接走了?”

“要是這樣,這上官懷遠肯定會留個信的,怎麼會讓他那羣朋友急得滿江湖的亂找呢。”有人搖頭。

“現在到處找他的何止他的那羣朋友。”有人接口道:“上官家的人也在找他。還有,這上官懷遠可是很多江湖少女的夢中情人,那些仰幕他的女子也都在到處找他呢。”

“你們說,這上官懷遠是躲到什麼地方去了?這麼多人,找了整整半年,居然一他一根頭髮都沒找到。”

……

方小景一邊喝着茶,一邊支着耳朵聽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着。雖然天氣不好不能去湖邊看荷花,但這樣坐在茶館裡喝點茶聽人說說書,也很有趣啊。

方小景只顧着聽得高興,沒發現有兩雙眼睛已經盯上了她。

“這可是隻肥羊啊……”有人輕聲對着身邊的同伴道:“你們看看這女人的衣服,那可是上好的絲綢,我們這城裡大概只有最有錢的李員才穿得起這種絲綢。她一定很有錢的……那隨身帶着的那個小包袱裡一定有不少的銀兩……”

“她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一定好騙得很,我這就趕緊去準備準備……”有人接口,隨即站了起來,離開了茶館。

等方小景吃完了點心,外面的天也已經放晴了。

方小景付了帳,起身離開了茶館。

那個一直偷偷盯着方小景的男人,也跟在她身後走出了茶館。

“小米,就是這個女人。”之前離開茶館的那一個人,正躲在遠處,對着身邊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道。

這個衣着破舊的少年立刻伸手進懷,沾了些膏脂塗到臉上。

立刻,這少年本來健康紅潤的臉立刻變得病態般的慘白。

然後,這少年便踩着虛浮的步子走了出去。

走了十幾步,這個少年突然身體一陣搖晃,隨即整個人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這個少年倒下的位置,正好就在方小景的前面。

方小景蹲下身:“你怎麼了?”

地上的少年沒有反應。

方小景用力拍了拍少年的臉:“你怎麼了?該不會是中暑了吧?”

這女人的手勁好大。裝昏迷的小米心中暗暗叫苦。

“怎麼還不醒呢?”方小景一邊自言自語着,一邊又左右開弓,用力狠狠甩了‘昏迷’中的小米幾巴掌。

不能再裝昏迷了,再裝下去,自己要變豬頭了。小米無奈的張開了眼。

“你醒了。”方小景一臉的興奮之色,“原來打耳光真的能把昏迷的人救醒啊。”

大姐,我不是被你‘救醒’的,我根本就是被你給‘痛醒’的。到底是哪個人這麼缺德,教你這麼救人的?幸虧我是裝的,要是真的昏迷了的人捱上你這幾下,大概就要一命嗚呼了。

小米一邊腹誹着,一邊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用虛弱的聲音道:“我,我沒事……”一邊說着,一邊作出一副堅強的樣子,掙扎着想要從地上站起來。

“沒事就好,那我先走了。”方小景甩甩袖子,乾脆的站了起來,走開了。

小米傻眼了。

這個美人怎麼這麼沒有同情心啊!至少你伸手扶我一下也好啊!

還有,後面怎麼辦呢?

照他們本來的計劃,是要讓小米引得方小景同情心大發,然後送‘病重’的小米回家去。

在去‘小米家’的路上,會經過一個極爲偏僻的地方,他的那些同伴會在這時候出現,搶走方小景的包袱和身上值錢的東西。

可現在……

望着方小景離去的背影,小米束手無策了。

“姑娘……”小米喊了一聲,試圖做作最後的掙扎。

方小景回過頭,對着小米嫣然一笑:“你不用謝我的,我救醒你也只是順手而已。”

說完,方小景轉回頭,繼續往前走去。

小米被方小景那個燦爛的笑容迷得愣了愣。天!這個美人本來長得就已經夠美了,可沒想到,她笑起來居然還能再美上幾分。鏡湖裡最美的荷花,大概也沒有她的笑容動人。

等小米從癡迷中清醒過來,這才突然想到,本來自己是想試圖騙得那美人送自己回‘家’的,根本就沒有要感謝她將自己‘救醒’啊!

這時,方小景早就已經走得不見了人影。小米仰天長嘆:“天啊,我想騙人沒騙成,結果反而中了人家的美人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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