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後, 江秋嫋查了很多關於賀章病情的資料,可瞭解了半天她才發現是真的沒有辦法。
長到這麼大,江秋嫋還沒有經歷過親人的離去, 賀章對於她而言, 是一個她從小就很喜歡的叔叔, 在她的心裡, 即便她沒有嫁給賀庭葉, 賀章也依舊是她的家人。
可是,他們都留不住他了。
江秋嫋覺得鼻頭酸酸的,想哭, 卻又想到賀庭葉和她說的話,他讓她樂觀一些, 讓她好好哭過一次就不要再哭了。
回憶起賀庭葉那個時間很長的擁抱, 江秋嫋的心口好像塌陷下去了一塊。
如果連賀章也不在了, 那賀庭葉就真的只剩下一個人了。
她忽然好心疼他。
這一晚,江秋嫋難得的失眠了, 可她也一夜間想明白了很多事。
——
六月底,南傳又一次迎來了畢業季。
江秋嫋在五月底的畢業答辯和大考中取得了雙項第一的成績,成爲了這一年的優秀畢業生,也獲得了代表畢業生髮言的機會。
畢業典禮的那天,江臨故和安黎也來了, 雖然江秋嫋是本地人, 可寧妮娜也是第一次見到她的父母, 看見的第一眼, 寧妮娜就沒合上嘴。
她小幅度地扯了扯江秋嫋學士服的袖子, 輕聲說:“我終於相信你的好看不是整容的了。”
江秋嫋笑了笑,非常不屑地說:“整容能整成我這麼好看?”
這個女人, 真是又美又自信,但誰讓她家基因好呢,爸媽都是神仙顏值,江秋嫋簡直把優點全遺傳下來了。
而另一邊,其他畢業生們也主要到了江秋嫋這一家,交談聲也慢慢開始響起。
“那是江秋嫋爸媽嗎,我靠也太好看了吧!”
“而且好年輕,看起來才三十多,說是哥哥姐姐我都信。”
“絕了,難怪江秋嫋那麼好看,原來爹媽是神仙下凡。”
“我剛聽說她爸媽好像都是隔壁琴大金融系畢業的,學霸誒。”
“看看,人家不僅顏值能遺傳,學霸屬性也能遺傳。”
“不過你們有沒有覺得她爸媽有點眼熟啊,我好像在哪看到過?”
“怎麼的,難不成你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女兒?”
“哎呀你別打岔!我都忘了我是在哪見過了。”
朱瑤薇坐在前排的位置,在學士服下的手微微攥緊。
之前琴港電視臺的面試結果統一公佈了,江秋嫋是第一個被公開的名字,而她把名單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都沒找到自己的名字,朱瑤薇不明白,自己比江秋嫋到底差在哪裡,難道只是她不如江秋嫋好看嗎。
剛纔進校門的時候,她遠遠地就看到校門口停了一輛勞斯萊斯,路過的人紛紛駐足回望,她也不例外。車上下來一對夫妻,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她以爲是哪個有錢的畢業生的哥哥姐姐,可現在她才發現,他們居然是江秋嫋的父母。
朱瑤薇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沒有哪裡能比得過江秋嫋。
畢業典禮在學校大禮堂進行,江秋嫋穿着學士服戴着學士帽上臺做畢業生髮言,臺下,安黎舉着手機給江秋嫋全程錄影。
看着看着,安黎不禁感嘆:“沒想到一眨眼,我們啾啾都長這麼大了,我怎麼感覺她的小時候特別短暫呢,我都快忘了小奶糰子是什麼樣了。”
江臨故聞言輕輕一笑,湊近安黎低聲說:“那再生一個,讓你回憶回憶?”
安黎一個白眼,嗤他:“江臨故你穿件衣服吧,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把年紀了。”
江臨故不以爲然,“多大把年紀不也能把你弄哭?”
“大庭廣衆的你能不能注意點。”安黎忍無可忍,擰了把江臨故的大腿肉,“爲老不尊,不害臊。”
不害臊的父母在臺下打情罵俏,穩重的女兒在臺上完成了她的畢業生講話,江秋嫋朝臺下微微鞠躬,轉身下了臺。
其實沒到這一天的時候江秋嫋還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可當她站在臺上,說出最後那句“人有重逢時,燕有歸來日,他日相遇,唯願凌雲壯志,萬事順意”後,江秋嫋紅了眼眶。
四年時光,多少還是捨不得的。
下了臺,江秋嫋想去找江臨故和安黎,可找了一圈都沒看到兩人,說好了給她錄像拍照的,這倆老朋友又跑哪玩去了。
江秋嫋搖搖頭,無奈地坐了下來。
落座後,江秋嫋身側的空位坐下來一個人,江秋嫋看着臺上,沒在意。
“臺上有帥哥?比我還好看?”
熟悉的聲音從身旁傳來,江秋嫋轉過頭,發現是賀庭葉。
她有些驚喜:“你不是說你來不了嗎?”
畢業典禮前幾天的時候江秋嫋和賀庭葉說了,那時賀庭葉跟她說當天他要出差,所以沒辦法來參加,當時江秋嫋還怪遺憾的。
“行程臨時取消了,就過來了。”賀庭葉解釋,又問,“你發言完了?”
江秋嫋遺憾道:“是啊,我剛講完下來。”
賀庭葉也覺得可惜,“那真不巧。”
“沒事,我媽應該給我錄像了,我到時候給你看錄像。”江秋嫋安慰他。
賀庭葉笑了笑,“好。”
畢業典禮結束後,少不了的就是拍照這一環節,江秋嫋抱着賀庭葉送的花和同學在南傳標誌性的大榕樹下拍照,賀庭葉在一旁看着,眼神中充滿了寵溺與溫柔。
寧妮娜和江秋嫋拍完一張照片後看到了旁邊站着的賀庭葉,她眼珠子一轉,忽然有了個想法。
她和江秋嫋說:“啾啾,我幫你跟賀董拍張照吧。”
“啊?”江秋嫋愣了愣,她看了眼遠處的賀庭葉說,“他好像不是很喜歡拍照。”
之前雜誌採訪的時候,賀庭葉就不太愛拍他的個人照。
寧妮娜哎了一聲,說:“那是要看他跟誰拍呀,別害羞,快去快去,我給你倆拍一張。”
江秋嫋被寧妮娜慫恿着朝賀庭葉走近,賀庭葉見她過來,問:“怎麼了?”
江秋嫋躊躇了片刻,然後把賀庭葉拉過來,“我們一起拍張照吧。”
賀庭葉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說了聲好,然後和江秋嫋過去,站在了那棵樹下。
原本還在拍照的人在他們倆過來後都紛紛讓出地方,樹下,男人西裝革履,氣質矜貴俊雅,容貌清雋俊氣,女人手捧着玫瑰,一身學生氣的學士服,可五官卻明媚豔麗,氣質出塵。
“你們靠近一點呀。”
寧妮娜舉着手機,指揮他倆動作親密一些。
雖然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可不知是不是氣溫太炎熱了,江秋嫋站到賀庭葉身邊後感覺整個人都在冒汗。
猶豫間,肩膀被人輕輕攬住,江秋嫋被賀庭葉帶進懷裡,兩人緊靠在一起。
寧妮娜小小地驚呼了一聲,又立刻壓抑住自己作爲CP粉嗑糖的興奮。
咔嚓一聲,畫面定格。
江秋嫋摟着玫瑰,賀庭葉摟着她。
——
畢業典禮結束,也意味着江秋嫋的四年大學生活畫上了句號,這幾天江秋嫋要時不時地去學校把宿舍裡的東西拿回家。
南傳的寢室條件好,播音主持專業基本都是兩人一間的,所以宿舍裡空間很大,四年下來江秋嫋在裡面放了不少東西,這裡儼然成爲了她在琴港的又一個家,所以搬東西的時候她非常痛苦,根本搬不完。
週六這天賀庭葉休息,於是就來學校幫江秋嫋搬東西,到了女生宿舍後賀庭葉才發現一個女孩子居然能有這麼多東西。
衣服化妝品就不用說了,江秋嫋寢室居然連香薰掃地機器人空氣淨化器炒鍋微波爐都有,泡腳桶居然都有三個。
“你是蜈蚣精嗎?”
賀庭葉又刻薄她了。
江秋嫋覺得他不懂,她拿出那三個泡腳桶給賀庭葉介紹:“這個是普通泡腳桶,這個是多功能可以按摩放鬆足部的,這個呢有蒸汽功能,很緩解疲勞的。”
“……”
他是真的不懂。
這一趟基本可以把剩下的東西都搬完,江秋嫋拿出自己囤了多年的紙箱開始打包裝箱,賀庭葉則突然來了個電話,出門接電話去了。
一分鐘後,賀庭葉回來,神色凝重。
——
琴港第一人民醫院。
半小時前,賀章忽然在家暈倒,被家裡的傭人緊急送到了醫院,賀庭葉和江秋嫋趕到的時候,初喻也來了。
初喻對賀章的病情瞭解地不比賀庭葉少,有時賀庭葉忙工作不常陪伴在身邊時,都是初喻照顧賀章的。
見面後,兩人相視一眼,心裡已經有了底。
經過搶救,賀章已經甦醒,他們三個人一塊進去,賀章躺在病牀上,見到他們進來,努力地揚起嘴角衝他們笑笑。
可他一笑,臉上就滿是皺紋。
江秋嫋不敢去看賀章滿是管子的身體,只能故作輕鬆地和賀章聊天說笑。
這會兒賀章也已經緩了過來,能說話了。
賀章問了江秋嫋畢業的事情,還祝她畢業快樂,說回頭得送她個畢業禮物,等他身體好些了就好好選選。
江秋嫋也沒推辭,笑着應下了。
不知是不是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情況,今天賀章和他們聊天時的話總比平時要多。
比如他問了初喻的感情狀況,和初喻說碰到合適的就抓緊結婚,千萬別錯過了,以後有了自己的小家,得學着多顧點家,可千萬不能像以前那樣世界到處跑了。
輪到賀庭葉時,賀章和他說,一定要好好對待秋嫋,不能讓人家小姑娘跟着他受委屈,他年紀大,又是男人,得多照顧着自己老婆。
賀庭葉牽住江秋嫋的手,和賀章說好。
後來,賀庭葉叫江秋嫋出去買幾瓶水回來,江秋嫋知道,他們估計是要談些重要的事情了。
能有多重要呢,無非是關於賀章的病情罷了,賀庭葉不想讓她聽,那她就不聽。
江秋嫋專門去了醫院外面的便利店買了四瓶水回來,又在花園裡轉了會兒纔回病房,可上帝好像偏不願意瞞着她,剛過轉角,她便聽見了賀庭葉和醫生的談話。
“陳醫生,您就和我直說吧,我父親他,最多還有多久。”
江秋嫋靠着牆壁,聽到這句話,心也跟着提了起來。
良久之後,醫生艱難開口,他就說了四個字。
“就今年吧。”
一句話,江秋嫋還是沒忍住眼淚。
——
從醫院出來時已經到臨近傍晚,賀庭葉看不出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他給賀章辦理了相關的手續,然後準備帶着江秋嫋先去吃飯。
賀庭葉拿着車鑰匙,先走下臺階,天邊紫粉色的晚霞連成一片,金色柔光灑在賀庭葉的頭頂,他的身形依舊挺拔,仍舊是一副堅不可摧的樣子。
可只有江秋嫋知道,在醫生說出那四個字後,賀庭葉沉默了有多久多久,久到他再開口說謝謝醫生時,嗓子都是啞的。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可她知道,他一定很疼很疼。
“賀庭葉。”
江秋嫋站在臺階最上面的一級,叫住了賀庭葉。
這是她第一次叫賀庭葉全名,賀庭葉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江秋嫋望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們結婚吧。”
賀庭葉怔住。
“之前你要履行婚約,我和你說,再考慮考慮,現在我考慮清楚了。而且訂婚時也說了,等我畢業我們就結婚,現在我已經畢業了,我可以和你結婚了。”
賀庭葉愣了好半晌纔回過神來,他舔了舔有些發乾的脣,有些不太敢相信地問江秋嫋:“想清楚了?”
江秋嫋沒答,反問他:“你不想和我結婚嗎?”
“我想。”賀庭葉立刻回覆。
江秋嫋說:“我剛纔看了下黃曆,今天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而且這個點距離民政局下班還有一個小時,現在過去應該來得及。”
江秋嫋站在粉色的晚霞下,衝賀庭葉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
“賀庭葉,過來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