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庭葉攬着江秋嫋走出工作室, 護送着她上了門口停着的勞斯萊斯,駕駛座的司機一身純黑西裝,手上戴着白手套, 正經又威嚴。
車輛緩緩起步, 江秋嫋還是沒忍住戳了戳賀庭葉手臂, 賀庭葉看過來, 詢問地挑了下眉。
“你能不能別在別人面前亂說我們的關係。”江秋嫋一臉嚴肅。
賀庭葉在坐入車內的時候解開了西裝外套的扣子, 露出裡頭做工精緻的馬甲,上面印着玫瑰暗紋,左手輕輕搭上兩座之間的置物架, 銀色的袖釦發出一聲輕響。
“很介意?”賀庭葉問。
江秋嫋咬了咬脣。
“也不是,就是感覺……”
“不習慣?”
“……嗯。”
“那多適應適應。”
江秋嫋疑惑, 緊接着賀庭葉就和她說:“之前的男女朋友關係既然你認爲是演戲, 那就當做是演戲, 所以我也算是幫了你一次,這一次換做你幫我。”
“我幫你?”
“嗯, 頤州這邊還有一些親戚和從前商業合作的夥伴,每次我回來就難免會碰到他們對我私生活的打探,最後基本上就是給我介紹各種各樣的相親對象,所以我需要你作爲我的女朋友陪我出席。”
懂了,就是讓她去擋桃花的唄。
江秋嫋答應了, “那好吧, 那我到時候需要做什麼嗎?”
賀庭葉回她:“跟在我身邊就好。”
——
車子一路駛到慈善晚會現場, 到了之後江秋嫋才發現這場晚會原來這麼大, 門口進去居然有紅毯拍照區, 現在場上站着的正是最近熱播的一部電視劇的女主角。
江秋嫋有點犯怵,她在車裡扯了扯賀庭葉的衣袖, “我們也要走這個嗎?”
賀庭葉看了眼江秋嫋扯着自己衣袖的蔥白手指,說:“你不想就不走。”
“我不想。”
賀庭葉依着她,吩咐司機直接從側門開了進去
江秋嫋雖是豪門出身,但是像這樣公開的場合卻甚少出現,究其原因主要還是她和安黎一樣的性子,不喜熱鬧,也不擅長應酬,江臨故夫婦就這麼一個孩子,所以他們便也是由着她,不想出席就不出席了。
因此當通過敞開的門看到裡面人來人往的景象時,江秋嫋一時有些不自在。
賀庭葉握住江秋嫋的手,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輕挽着,江秋嫋擡起頭,目光盈盈地盯着賀庭葉。
賀庭葉不禁逗她:“要當主持人的膽子還這麼小?”
“那不一樣。”江秋嫋辯駁,“我不是緊張,我就是不太會應付這種場合的應酬,不知道該說什麼,挺尷尬的。”
“那就不用說,在我旁邊待着就好。”賀庭葉好像總有這種魔力,在他沉靜着一雙眼看向你時,他說的每一句話便有了安撫人心的能力。
江秋嫋收緊了挽着他胳膊的手,形成一種依賴的姿勢。
江秋嫋的主動靠近對賀庭葉十分受用,冷峻的面容上浮出了明顯的笑意,他輕輕拍了拍江秋嫋的手,攜人走進會場。
兩人出現在現場不過一分鐘,周圍四散着聊天的人便開始圍過來,對賀庭葉的稱呼不是在琴港常聽到的賀董,而是賀少,可雖是叫着少爺,他們無一不尊敬,江秋嫋能明顯感覺到賀庭葉回到了自己的主場。
這個少爺,不單單是賀家的少爺,還是頤州的少爺。
有人注意到了賀庭葉身旁跟着的姑娘,目光直白地打量了幾眼,便問:“賀少,這位是?”
賀庭葉看了眼身邊的女人,然後抽出手,從挽臂變成了摟腰,一個極爲佔有慾的姿勢,他和衆人介紹:“我女朋友,琴港江家的江秋嫋。”
周圍圍着的除了想談合作的,還有想攀上賀家高枝的,這麼些年賀庭葉出席任何場合都從未帶女伴,而今天出現的這個女人,不僅挽着賀庭葉的手臂進場,身上的禮服顏色也和賀庭葉胸口的方巾相映襯,所以大家不禁猜測起這個女人的身份。
賀庭葉到了這個年紀,談個女朋友其實很正常,但是對方能否嫁入賀家那另當別論,有人問出這個問題,是試探賀庭葉對這女人的用心程度,也是打探背景。
可當琴港江家這四個說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若說頤州是賀家的頤州,那麼琴港便是江家的琴港。
這樣的背景,哪怕只是女朋友這樣的身份就讓其他人不敢再多言。
江秋嫋在聽到賀庭葉這樣直接介紹她的家世背景時也有些意外,她本以爲賀庭葉只會介紹她是他的女朋友,待周圍的人散去後,江秋嫋問賀庭葉。
“你怎麼都說了?”
賀庭葉挑眉,“說什麼?”
江秋嫋有些鬱悶,把心中憂慮的點說出來:“你跟他們說了我的身份,那他們之中如果有和我爸有商業往來的,那不是我爸媽就知道我們的關係了,雖然只是演戲,但是這也有點不太好吧。”
說完這話,江秋嫋注意到賀庭葉沒了反應,她擡起頭,發現賀庭葉的目光沒有焦點地跳在遠處,下頜線條也微微繃緊,攬在她腰間的手,鬆了分力道。
江秋嫋心中一沉。
“江秋嫋,你就這麼討厭和我扯上關係?”
賀庭葉沉聲問她,手從她的腰間徹底垂落下來。
江秋嫋已經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既然答應陪他前來,那麼她就該配合,其實就算被她爸媽知道了,她也可以解釋說是爲了幫賀庭葉擋桃花,兩家人關係那麼好,她爸媽也不會多說什麼。
可是江秋嫋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在意這個,有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搞不明白她是想和賀庭葉扯上關係,還是想和他分得明明白白。
“我沒有,我不是討厭你這樣做,我就是覺得,你應該也問一下我的意見。”江秋嫋解釋,“我現在感覺,我們之間的關係好像都是在被你主導的,你看似給了我選擇權,但實則總是不問我意見就改變了我們的關係,在工作室是這樣,在這裡了也是這樣,雖然我知道這只是演戲,但是我還是會有些不舒服,我覺得你,好像沒有特別尊重我的想法。”
賀庭葉一怔。
聽到最後那句話時,賀庭葉的眸光劇烈顫動了一下,心臟又彷彿被江秋嫋撓了撓,他周身那股冷冽的氣場瞬間消失。
還是急了。
賀庭葉也不懂,過去的那麼多年他都忍着等着這樣過來了,而現在他怎麼就跟個毛頭小子一樣不懂得分寸了。
“對不起。”賀庭葉轉過身,與江秋嫋面對面,他啞聲道歉,“秋嫋,是我錯了。”
他這一輩子,沒跟幾個人道過歉,唯一的幾次道歉都是用在了江秋嫋身上。
江秋嫋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知道賀庭葉能懂她的想法,所以有些話說一次便夠了。
“沒關係。”江秋嫋說完,重新挽上了賀庭葉的手臂,後者微微一愣,江秋嫋擡起頭,抿脣笑了下,“別板着臉,不然別人要以爲我們吵架了。”
江秋嫋明事理,顧大局,賀庭葉忽然就覺得自己過於意氣用事了。
他放下姿態,主動去牽江秋嫋的手,之後的所有時間,賀庭葉都在照顧江秋嫋,包括那幅江秋嫋喃喃自語時說的好看的畫,都被賀庭葉一擲千金拍了下來。
他還在跟她道歉。
結束整場慈善宴時已是晚上九點,後面還有聚會的活動,賀庭葉沒去,帶着江秋嫋從VIP通道提前離開。
等周圍沒了人,江秋嫋纔開始指責賀庭葉的敗家:“剛纔那畫你花那麼多錢拍幹嘛呀,我就是一般喜歡,沒有特別喜歡,不要就不要了,那錢都夠買後面那套鑽石項鍊的了。”
賀庭葉聽到了最後一句,便說:“你想要鑽石項鍊?”
“……”
江秋嫋無語了。
賀庭葉站在下面的一層臺階,江秋嫋在上面,又穿着高跟鞋,所以比他高出了半個頭。
夜風習習,江秋嫋嘆了口氣,忽然伸出手掐了一下賀庭葉的臉。
“你脾氣怎麼這麼大。”江秋嫋晃了晃賀庭葉的下巴。
賀庭葉任由她的動作,沒反抗,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眼底情緒複雜。
“啾啾,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弄髒了你的一條裙子,你三天都沒有理我。”賀庭葉忽然說。
江秋嫋歪了歪腦袋,沒想起來。
那時候她還小,確實沒什麼記憶了,但是賀庭葉記得。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害怕,怕你討厭我,怕你再也不理我。”
江秋嫋仍是掐着賀庭葉的臉,可力度卻逐漸減小,在賀庭葉直白的注視下,她一時愣住。
“我不太擅長刻意地去經營人際關係,可唯獨對你,我害怕你的討厭,更害怕你的疏離。”
賀庭葉的視線下移,落在江秋嫋無意識地咬住下脣的動作上,他輕嘆了口氣,擡起手,輕捏住江秋嫋的下巴,將那可憐的下脣從齒間解救出來。
他的手沒移開,而是像江秋嫋那樣捏了捏她的臉。
“所以你告訴我,我怎樣做,才能不讓你討厭。是不是不想結婚?如果你不願意,那就不結,那晚的事,不是你的錯,其實最該道歉的人是我,我……”
“不是的。”
江秋嫋急忙打斷賀庭葉的話,“我沒有討厭你,我也不是不想結婚。”
暗沉無光的眼眸忽然點上一顆星子,賀庭葉擡眸,有些驚訝。
江秋嫋看着他,把自己的內心世界展露給他看,告訴了他自己的顧慮。
“我不是不想結婚,我們兩個本來就有娃娃親,如果我們都沒有遇到喜歡的人,那麼最後我們還是會結婚的,這一點我現在已經接受了。”
“只是,我會覺得太快了,一來就結婚,別的女孩子都是先從戀愛開始的,戀愛了之後要求婚,求婚之後是訂婚,最後纔是結婚。所以如果現在就結婚的話,那中間的這些過程,我都經歷不到了。”
江秋嫋有些落寞地垂下眼,“我這輩子可能就結這麼一次婚,可別人問起來,我卻連戀愛都沒談過。”
她也只是普通的小女生,她也想談場戀愛,想經歷一切該經歷的,而不是因爲一次意外,就這樣匆匆忙忙地嫁了人。
賀庭葉的內心震盪,他垂下手,握住江秋嫋的雙手,和她拉近距離。
“那就先從戀愛開始。”
他仰頭,正好對上她垂的眼,兩人目光相接,江秋嫋的心撲通跳了一下。
“如果你不討厭我的話,那麼和我試一試,談場戀愛,你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