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烈火焚城(二)

秋月如水,靜靜的灑在宜城,宜城西,南兩城區格外的沉寂,除了偶爾巡邏而過的士兵,沒有了其他任何的活物!在城區的民房中,一些士兵隱匿在黑暗中,有條不紊,緘口不言的撒着一些火油,埋放着一些乾草!

“大人,已經完全準備好了!”士兵壓低聲音,顯得格外的緊張!

沈三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城區,也不知道多久之後,這片繁華的地帶,將化爲一片灰燼了,他默默的轉過身,與程輅對視一眼,程輅的眼神非常堅定,這讓沈三有點無奈!

秦軍的統帥周文通,此刻正在營內召集大軍,營內被火把照的格外的通明,能夠將周世通臉上興奮的表情看的一乾二淨!周世通用力的緊緊了盔甲,他盎然說道:“士兵們,今夜就是城破之時,破了此城,隨你們大吃大喝三天,城內所有的東西隨便你們拿!”

秦軍大喜,周文通呵呵一笑,反正自己是從別的郡調來的,搶了東西,想必這南郡的高官也不敢多說什麼,還可以鼓舞士氣,讓士兵們賣力攻城,何樂而不爲呢?

周文通將秦軍分爲三路,第一路由秦軍偏將範自彥率領,第二路是蒙力率領,第三路則是由自己率領,第一路攻打南門,第二路攻打東門,第三路則是攻打西門!西門的缺口,依然顯得格外的顯眼,如同巨獸身上一個巨大的傷口,這個傷口就是宜城最致命的弱點,雖然不明白爲何宜城的守軍沒有抓緊時間修補缺口,但是看着自己雄雄的士兵,周世通覺得,即使裡面有個圈套,憑藉自己的軍隊,也能夠將圈套破掉!根據探子來報,宜城的守軍已經不足兩千,而且箭矢等器械也缺少的厲害!

“將軍,三軍已經集合完畢!”蒙力是個長着滿臉絡腮鬍子的北方漢子,身材魁梧,爲人厚道,說話間透出一股淡淡的陽剛之氣!

周世通笑道:“放輕鬆點,蒙力,這一場戰爭,我們必勝!”

“當然!”蒙力也笑道!

“出發!”

月色下,三條巨龍從營地出發,浩浩蕩蕩的往宜城開去!

“報!”傳令兵飛奔而來,直接衝到了程輅的面前!

“報告都統,秦軍已經出發!”

程輅緊緊的握着雙手,而後眉毛一揚,重重的對着身邊的五個大隊長道:“一切按計劃行事!”

“是!”

五個大隊長紛紛走了出去!

程輅的心,此刻已經是撲通直跳,雖然一切準備都已經做好,但是,兩方的實力,差別實在太懸殊了,程輅在房內不停的來回走動着,房內的蠟燭光也是明滅不定,窗外刮來一陣秋風,這讓程輅打了個寒顫!

子時,城內的呼喊聲,突然變的格外的狂躁了起來,三個城門,同時遭受了秦軍的猛烈攻擊,守城的宜城軍隊,早就做好了準備,死死的扼守住城門,而秦軍,此刻顯得格外的興奮,他們奮不顧身的爬上雲梯,不避箭矢,飛石,雖然前面的戰友不停的被推下城門,摔成了肉泥,但是後面的士兵,立即會繼續衝上去!

戰事顯得格外的膠着,而此時,整個西,南,兩個城區,依然格外的安靜!西門城頭,無數的巨石,正被連續不斷的推下城頭,將秦軍砸成了一團肉餅!巨大的箭弩,一經射出,立即給秦軍造成了巨大的損傷,這些箭弩,乃是離嘯月和妙夫子改造過的,威力奇大,衝向了秦軍中間,立即將秦軍衝出了一條縫隙,在箭弩失去力道的那一刻,箭頭赫然一經穿透了十多個秦軍的身體!

周世通坐在馬上,冷冷的看着戰場,他轉頭吼了一聲:“第三方陣,進攻!”

通通通……

鼓聲驚天動地,一個巨大的方陣,開始緩慢的移動着,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有一張巨大的盾牌,盾牌在月光下,正泛着淡淡的寒光!厚重的氣勢,瞬間迷漫了整個戰場!

“哧!”程水抽了口涼氣,看着秦軍的那個方陣,心裡微微膽怯!

守城的士兵們,此刻也是膽寒!因爲箭矢,根本無法對這樣的方陣造成什麼損傷,他們的盾牌,顯然是精鐵打造!

程水反映了過來,他馬上叫道:“重型弩瞄準方陣!”

一聲沉重的吱呀聲響起,箭弩緩緩的移動着方向,帶着黑色幽光的箭頭,已經瞄準了方陣,即將要撕破虛空,衝向敵人!程水深深的吸了口氣,而後用幾乎是吶喊着道:“放!”

“啾!”

一聲清脆的響聲,箭弩飛速的衝向了方陣,守軍全部都翹首以待,心裡默默的禱告着!

“叮噹!”一聲過後,只見一陣火光,待看清時,秦軍中央,已經出現一個黑色的斑點!

“呼啦!”守軍發出歡快的歡呼,這箭弩果然不同凡響,竟然能夠給這樣的方陣造成如此大的傷害,不過,他們來不及歡呼,秦軍一陣蠕動,而後又是銅牆鐵壁一塊,這些秦軍,顯然受過極爲嚴格的訓練!

周文通摸着鬍子,發出爽朗的一笑!

整齊的步伐,開始震動着大地,西門,彷彿搖搖欲墜,秦軍的攻勢,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在盾牌兵得掩護下,越來越多的兵力,源源不斷的輸送到了前線,他們紛紛爬上雲梯!

而就在守軍已經疲於奔命的時候,巨大的攻城巨木,緩緩的被運送到了城門腳下,巨木被包裹了一層厚厚的鐵皮,雖然焦油不停的從城頭落下,但是不能損傷巨木分毫,只能燒傷一些士兵而已!

“轟!”

每一聲撞擊,就好比敲在了守軍的心頭,他們的眼中流露出重重的擔憂,但是,生死存亡之際,他們來不及發出任何一絲的嘆息,就操起了武器,迎上了已經來到城頭的秦軍!

熱氣騰騰的鮮血,從城頭落下,灑在地上,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光芒!

忽然,秦軍中發出前所未有的歡呼,城門已經破了!

程水大吼一聲:“撤退!”

守城士兵,紛紛跟隨着程水,有條不紊的隱沒在了城區之中,他們利用熟悉地形的優勢,開始和攻入城中的秦軍展開激烈的巷戰!戰爭進行的格外慘烈,每個巷子,都成了爭奪的對象!

周文通哈哈大笑:“傳說中的馬賊軍隊,也不過爾爾嘛!”,彷彿宜城已經在自己的腳下顫抖,而此刻的程輅,也是終於張開了佈滿汗水的手掌,他聽着士兵的回報,說秦軍已經進入了城區,開始展開巷戰!程輅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了!

而南門,東門,此刻的攻勢,明顯已經減弱,城下的秦軍,開始大範圍的轉移,只留下一小股實力,繼續佯攻着!蒙力,範自彥開始率領主力部隊,王往西門奔去,這不僅是命令,也是所有士兵的心願,因爲周文通說過,可以肆意的掠奪!所以,必須加快腳步了,如果去的晚了,恐怕連燙都沒得喝了!

東門,南門的大隊長,都露出了會心的一笑,開始立即撤軍,往城內而去!

就在此時,進攻西門的秦軍,被守軍吸引到各個街道而去,足跡已經遍佈了兩個城區的大半個地區,他們也是納悶,爲何剛剛還爲了一間民宅,不要命的交戰的守軍,爲何突然會轉頭,衝向另外一個地方!

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在民宅中發現了珠寶首飾等物品,而後,這個消息如同瘟疫一般的蔓延着,越來越多的秦軍,開始放棄了交戰,紛紛衝向了民宅,名曰搜捕潰軍,其實是爲了去尋找珠寶!

發現珠寶的秦軍,放聲的大笑,而那些沒有找到的,除了眼紅之外,則是狠狠的一頭栽進了民宅,繼續尋找,整個秦軍的通訊系統,開始癱瘓,他們已經完全成了一盤散沙,散落在兩個城區!

而後,從東門,南門剛剛進來的秦軍,在看着那些用袋子搬着財富的軍隊之後,他們徹底的瘋狂了,奮不顧身的,加快速度的衝了進去!連長官的喝止都沒用了,而且,此時大多數長官,則是高聲的招呼着自己的士兵進去搬金銀珠寶,因爲,在他們的眼中,此時的宜城,已經完全成了自己的領地,那些殘餘部隊,已經完全沒有了影響!

周文通越來越覺得事情蹊蹺,爲何這城內沒有一個居民?難道都遷移走了?不過,這個假設很快就被否定,如果是遷移走了,那麼爲何不帶走金銀珠寶,而且,這麼短的時間,他們能夠完成遷移麼?

突然,城內一片火光沖天,並且隱隱有爆炸之聲傳來,濃煙滾滾之中,無數的秦軍屍體被炸成了碎片,一個秦軍的亭長,正咧着嘴,大肆的笑着,因爲他的腳下,已經堆滿了財富,突然一根火箭直接射到他旁邊的草垛之上,而後,突然一聲巨響,這個亭長,便全身沾滿了火星,亭長,被燒的滿地打滾,不同的哀號着,卻沒有一個士兵過來解救他,因爲其他的士兵也面臨着同樣的的境遇!

周文通,看着天空上一道道的火箭,他突然明白了,這是個圈套,這個圈套的主謀,完全是個瘋子,他要燒光整個城區!周文通大聲的吼叫:“撤退,撤退!”

但是,除了緊緊跟隨他的護衛隊,竟然沒有一隻軍隊跟隨過來,就連剛進入不久的蒙力,範自彥兩隻軍隊也沒有跟來!周文通趕緊吩咐身邊的護衛隊,讓他們去尋找兩隻軍隊,並且告訴他們撤退!

此刻,城內已經完全是一片火海,濃煙帶着火苗,衝向了半空,隔着老遠,都能夠看見!在濃煙之下,秦軍完全迷失了自我,他們看不清方向,也不能吶喊,因爲一張口,那些濃煙完全能夠要了他們的命!但是,還是有許多的秦軍逃了出來,他們踩踏着友軍的屍體,不要命的往外面衝着,哪怕身邊就有一個倒地,還正在不停的哀號的友軍!

金銀珠寶,散落的滿地都是,秦軍踩踏着珠寶,發出格外清脆的響聲,先前還狂熱的搜尋的這些東西,此刻被棄如敝履的隨意扔掉,不得不讓人感嘆!逃脫了的秦軍,開始在一些長官的命令之下,慌亂的集合在了一起,但是,一隻喪失兵器和鬥志的軍隊,還有什麼用呢?

就在此時,一隻神秘的軍隊出現,他們統一的蒙着黑布,黑布下是一塊沾滿水的手帕,就連他們坐下的駿馬,也是被蒙了一塊麪巾!他們拿着大刀長矛,在城內往來衝突,無數剛剛逃脫的秦軍,還沒來得及慶祝,就被砍斷了脖子!

火,繼續的燒着,嗶嗶啵啵的響聲,掩蓋不住士兵臨時前的哀嚎!

整個宜城的上空,空氣格外的灼熱,在月光之下,似乎能夠看到空氣被熱量無情的扭曲着,程輅臉色平靜的,一個人坐在堂上,他的眼角,有點溼潤,半個宜城,就這樣消散在自己的一把火之下,多少人會爲此失去家園啊!

沈三匆匆的走了進來,程輅收了神,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沉聲問道:“情況怎麼樣?”

“都統,大獲全勝啊!初步估計,被燒死的秦軍不下五千人,而被程水等是個大隊長率領的蒙面軍殺死的秦軍不下三千人!”沈三興奮的說道!

“火,沒有燒到北,東兩個城區吧!”不知道爲何,程輅提不起興奮的感覺,他用充滿了悲苦的語氣問道!

沈三說:“燒了一點,但是被及時的熄滅了!”

“嗯!你下去吧!”程輅落寞的說道!

沈三納悶,爲何在剛開始提出這個計劃的時候,程輅是那麼的堅定,現在卻如此的沮喪呢?搖了搖頭,他緩緩的轉身離去,行到半路,他突然轉身問道:“對了,都統,陳功大隊長怎麼沒有出現?他哪去了?”

陳功,五個大隊長之一,從戰爭打響的一開始,就沒有出現過!

程輅淡淡的說:“我還有一份禮物沒有送出,陳功爲我送禮去了!”

“送禮?”沈三疑惑,隨即便明白了,他笑道:“想不到,都統還是如此客氣之人!”

程輅笑了笑,笑容間,夾着一絲苦澀!

城內的哀嚎,還在不停的繼續,但是已經少了許多,該死的都死了,不該死的都逃了!秦軍這一場大敗,可以用窩囊兩個字來形容,他們在逃出城門的那一刻,都不由自主的回頭看了一眼火光滔天的宜城,而後顫抖的轉過頭,趕緊逃命!

周文通,在城外一個高地上,燃起了一個火堆,並且讓士兵大聲的呼喊:“所有秦軍集合!”,他的本意,是集合部隊,但是幾乎沒有秦軍過來,即使看到幾個秦軍過來,但是他們看到火光之後,立即如同見了魔鬼一般,連滾帶爬的離開!

周文通大罵一聲:“沒有出息的東西!”,而後無奈的滅了火堆,只是讓士兵大聲的呼喊!就這樣,一直到了東方已經泛出魚肚白的時候,秦軍才集合完畢,秦軍開始大聲的哭泣,他們紛紛的擁抱在了一起,有喜極而泣,更有一些是看到好友也活着,感動的哭了!

蒙力這個剛毅的北方男子,此刻低着頭,坐在草地之上,不無沮喪的,無聲的流着淚!

周文通看到了,他走過去,狠狠的甩了蒙力一巴掌,他怒吼:“沒用的東西,敗了一場,就這樣,以後該怎麼打仗?”

蒙力哭的更兇,結結巴巴的說道:“我的三千個弟兄,全死了啊!”

“死了就死了,關鍵是吸取教訓,以後才能帶更多的兵!”周文通怒斥道!

“死了就死了?”蒙力癲狂的重複着這一句話,而後站了起來,對着周文通大聲的喊道:“我是人,不是畜生,他們是在我的眼皮底下死的,我不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將軍,難道你可以看着自己帶出來的兵,這樣死掉嗎?”

“我能!”周文通狠狠的說道,他毫不避讓的看着蒙力,而後接着說:“你告訴我,戰士的最高榮譽是什麼?”

“保家衛國!”蒙力憤然道!

“錯,戰士的最高榮譽,是死在戰場!”

周文通一字一句,緩慢的說道!

“啊!”蒙力趔趄的退了兩步,低頭不語,難道,死亡,就是戰士的宿命麼?

“所有士兵聽着,這場敗了,我們下一場一定會勝利的,雖然我們犧牲了不少的兄弟,但是,拿下宜城,是不可違背的命令!爲了那些犧牲的弟兄們,我們要更加的努力,聽到了麼?”

周文通大聲的說道!

“是!”迴應聲寥寥無幾!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聽到了麼?”周文通不滿意的看着士兵,再次大聲的怒吼!

“是!”秦軍的聲音終於是多了一點!

“回營!”

周文通乾脆的說出了命令!

一日夜戰,累心累力,秦軍們早已經疲憊不堪,他們拖沓着步子,開始慢慢的往營地走去,走在半路之上,周文通對着蒙力說道:“你看,此處地勢兇險,而且樹林密集,乃是一出絕佳的伏擊之地,我要是宜城守軍,就應該在此處埋伏一隻軍隊,這樣,我們可能連回去的路都沒了!”

蒙力看了一眼地形,說:“他們沒有這麼多兵力!”

“呵呵,不錯!”周文通笑道,看着蒙力恢復了,他顯得很開心!

在秦軍的隊伍剛剛過了一半的時候,突然,周圍一片火光,無數的火把亮了起來,呼喊漫天,秦軍驚慌失措的喊道:“火,啊,火!”,自相踐踏,亂成一團,此時,一員大將,從樹林間殺出,來人正是陳功!

“奉都統之命,陳功在此地等候多時了!”

秦軍大驚失色,已經完全喪了鬥志,被陳功率領的三百多名勇士,往來衝殺,亂了陣腳,周文通心裡極是憤怒,雖然對方人數不多,但是都是騎着快馬,衝突一陣,自己的軍隊,雖然人數衆多,但是毫無鬥志,自己先亂了,完全沒了抵抗!

秦軍頓時被截成了兩截,而後,又是一陣喊殺之聲傳來,待周文通一看,只見秦軍嘴裡那支閻羅王的軍隊——蒙面軍從背後殺來,秦軍見到蒙面軍,更加的驚慌,開始往前面不要命的衝去,周文通無奈之下,只好下令,趕緊撤軍!

蒙面軍與陳功的軍隊合併一處,殺的秦軍丟盔棄甲,潰不成軍!一直追到了秦軍大營處,才被秦軍守營的士兵一通亂箭射住,才自得意滿的回了宜城!

周文通回到營內,大怒:“我們不是敗在敵人手中,而是敗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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