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在場,是我爲她老人家料理了後事。”吳志遠不急思索的回答。
馮不通直面吳志遠,如果他雙目健全,此時雙目之中定是審視的目光。片刻之後,他正色問道:“那孫仙姑臨終之時,有沒有說過什麼話?”
“有。”吳志遠連忙回答。
“她都說了些什麼?快告訴我!”馮不通雙肩聳動,身體微微前傾,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她……”吳志遠話到中途一頓,他想起孫仙姑臨終前曾讓他稱呼一聲“師婆”,還讓他每逢過年過節到她墳頭祭拜,但轉念一想這馮不通與孫仙姑和穀神的關係微妙,如果照實說出來,恐怕會惹怒這個怪人,於是將前面部分隱去,繼續道,“她讓我每年正月十五去她的墳頭祭拜。”
“還說了什麼?”馮不通神情略顯悲痛,但語調卻極爲平靜,顯然是自我壓制的緣故。
“就說了這個。”吳志遠回答。
“小子,我雖然是個瞎子,但是眼瞎心不瞎。你不要騙我,你要知道,我這個瞎子要殺了你,不比捏死一隻螞蟻困難多少。”馮不通臉上現出陰狠之色,語氣陰沉的威脅道。
吳志遠神情一愕,他對馮不通有這個能力並不懷疑,只是對馮不通敏銳的洞察力感到驚訝,但此時只能將計就計,於是不動聲色道:“晚輩說的沒有半句假話。”
馮不通冷哼了一聲,問道:“好,那我問你,你與孫仙姑非親非故,僅僅是一面之緣,她有什麼理由命令你去她的墳頭祭拜?”
“這個……”吳志遠聞言頓時爲之語塞,他沒想到這馮不通居然如此精明,能從他的話中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說!”馮不通厲聲喝道,“再有所隱瞞,我就先殺了你身後的那個女人,然後再收拾你!”
馮不通話音未落,雪兒連忙躲到吳志遠身後,緊緊地抱着他的腰。
“我說。”吳志遠回頭看了看雪兒,將心一橫說道,“孫仙姑她老人家讓我稱呼她師婆,因此纔有了讓我去爲她焚紙燒香的要求。”
馮不通聽到吳志遠的話,將耳朵一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她讓我稱呼她一聲師婆!”吳志遠言簡意賅道。
馮不通的身體頓時僵在了原地,許久不再動彈,臉上的表情也突然凝固,身體一動不動,就連胸脯也似乎沒有了呼吸的起伏。
雪兒輕輕拽了拽吳志遠的胳膊,示意他看向那馮不通,吳志遠點了點頭,卻見馮不通仍是僵化了一般怔在原地。吳志遠伸手去試探馮不通的鼻息,馮不通猛然一伸手抓住了吳志遠的手腕。
“前輩,晚輩以爲你……”吳志遠一臉驚愕,手腕間傳來的劇痛標明馮不通五指之間正在用力,且其元氣修爲絕非易於之輩。
“沒想到她到臨死之時還幻想着嫁給穀神。”馮不通沒有理會吳志遠,只是神情感傷,長嘆出氣,但緊抓吳志遠的手卻沒有放鬆。
“前輩,你先放手。”吳志遠額頭冒出涔涔汗珠,此時已經有點吃不住馮不通的力氣,失聲叫了出來。
馮不通這才意識到還用力抓着吳志遠的手腕,剛要甩手放下,突然他輕“咦”一聲,眉宇間閃過一絲詫異,但那絲詫異稍縱即逝,轉而仔細面朝吳志遠怔立片刻,緩緩放下了他的手腕。
“穀神封住了你的丹田?”馮不通冷冷發問。
“爲了讓我潛心學習茅山道術,師公廢掉了我的元氣修爲。”吳志遠連忙解釋。
“笑話!茅山道術雖然不強求元氣修爲的根基,但若在元氣的輔助下,道術施展便如虎添翼,這兩者之間相輔相成,並不矛盾,穀神此舉恐怕是別有用意吧?”馮不通冷笑幾聲。
這番話吳志遠倒是極爲認同的,正如煉獄真火的催動需有深厚元氣的催動才能施展出來,而普通人施展出來的則只是威力不大的三昧真火。只是師公此舉肯定有自己的用意,吳志遠也沒有多想。
“既然入了茅山派門下,就遵從師公他老人家的安排,有沒有元氣修爲沒關係,除魔衛道纔是最重要的。”吳志遠鄭重說道。
“好一個除魔衛道,真不愧是谷老頭子的弟子,說話也是那麼虛僞。”馮不通發出一聲冷笑,語氣中極盡嘲弄之意,但他話鋒一轉道,“放心,你師公只是封住了你的丹田,並沒有真正廢掉你的元氣修爲,如果有機緣,你還能恢復你那點三腳貓根基。”
“真的?”吳志遠聽聞此言頓時喜出望外,驚呼出聲。
馮不通沒有繼續回答,雙手撐地,開始轉身向外挪動,吳志遠不知是否該出言挽留,只能看着他盤着雙腿,坐在草墊子上,使用雙手向外挪移,在周圍的破壁殘垣與淒冷的月光的映襯下,他的背影顯得悲愴異常。
馮不通快要走出這破房子時,突然停了下來,他沒有回頭,只是略帶警告的高聲說道:“物有不潔,蠅蛆附之,上清下明,方可塵埃不落,百毒不侵。小子,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好自爲之!”說完,他便長嘆一聲,摸索而去。
馮不通這一番話有點毫無來由,吳志遠聽得一頭霧水,冥想片刻也不得要領,正要放聲追問,卻見馮不通早已沒了蹤影。
馮不通的話似乎是有所隱喻,但他隱喻的又是什麼?爲什麼說能救自己的人只有自己,又告誡吳志遠要好自爲之?難道自己正身處在某種危險之中而不自知?吳志遠看着馮不通遠去的方向,怔怔的出神。
“他的話好像是說一個人要端正自己的品行或者心境,否則就會招來奸邪或者災難。”雪兒見吳志遠所有所思,在一旁解釋道。
吳志遠聽到雪兒的話,覺得頗有一番道理,只是馮不通將話說的那麼嚴重,似乎事態比較緊急。
“走吧。”思忖良久,吳志遠乾脆不再去想,轉而拉着雪兒向殘垣斷壁外走去。
外面是一片荒蕪之地,兩人順着小路一直東走,便轉上了小鎮上的街道,原來昨晚被那女鬼迷惑,兩人竟不知不覺的走到小鎮的西郊。順着主街一直東走,很快便找到了喜來客棧。
此時天已放亮,街上已經開始有了行人,客棧的門已經開了,吳志遠站在門口遲疑了片刻,他在考慮如何向月影撫仙和李雪瑩交代雪兒的情況。
就在這時,二樓樓梯口響起一陣腳踏樓板的聲音,吳志遠站在門口恰好能看到樓梯,只見月影撫仙和李雪瑩正一前一後的從樓梯上走下來,二人也同時看到了吳志遠和緊拉着他衣袖的雪兒,臉上均是一臉怒容。
“糟了!”吳志遠在心裡爲自己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