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遠頓時唏噓不已,心中多少有點疑惑和後悔。疑惑的是這個杜rì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居然能和自己老闆的老婆勾搭成jiān;後悔的是或許當初就不應該救這個人,如今救了他,也不知道做的是錯是對。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卑劣?”杜rì落絕頂聰明,見吳志遠長時間低頭不語,心裡便已猜透了三分。
吳志遠驀然擡頭看了看杜rì落,尷尬的笑了笑,不置可否,然而心裡卻有了一絲驚訝。
“你是不是後悔救了我?”杜rì落繼續問道,一雙烏黑的眼珠賊溜溜的瞪着吳志遠,對方臉上的神情已經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沒……沒有。”吳志遠吃了一驚,支支吾吾的回答着,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掩飾不住臉上驚訝的表情。
杜rì落哈哈大笑起來,胸口聳動,不小心撕裂了傷口,忍不住“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吳志遠不明白杜rì落爲何突然大笑,奇怪地看着他,問道:“笑什麼?”
“兄弟,一看你就是個老實人,你的表情已經把你心裡想的東西全告訴我了。”杜rì落微笑着,語重心長的繼續說,“以後要儘量掩飾自己的情緒,否則走江湖是要吃虧的。”
吳志遠低頭深思,這個道理淺顯易懂,但是具體該怎麼做,可能就需要rì後的歷練了。
“其實,我並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好sèyín邪之徒。”杜rì落清了清嗓子,嘆了口氣,沉默片刻,淡淡的回憶道:“七姨太的確是個美人兒,可是我杜……杜rì落也絕不是那種見了漂亮女人就拔不動腿的廢物,如果對她沒有感情,再美的女人在我眼裡也不過是一坨屎!”
這幾句話粗俗不堪,但從杜rì落的嘴裡說出來卻是鏗鏘有力,給人一種正氣凌然之感。
“你是說,你……喜歡那個七姨太?”吳志遠詫異的看着杜rì落,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她的年紀估計得是你的兩倍了吧?”
“嘿嘿……”杜rì落聞言又笑出聲來,不無嘲笑道,“你肯定是農村裡來的。現在城裡的有錢人都娶好幾房姨太太,除了大老婆,那些姨太太們哪個不是正芳年華,皮膚嬌嫩,貌美如花?”說完,竟又“嘿嘿”笑出聲來。
吳志遠又是一臉愕然,在吳家村住了將近二十年,他或多或少從村民的飯後茶餘的閒談中聽到一些有錢人娶偏房的奢華生活,但是沒想到會這麼離譜。
“唉……”杜rì落長嘆一聲,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不管喜歡不喜歡,青島這個地方我是呆不下去了,還是回老家吧。”
“就因爲他們追殺你?你可以躲起來嘛。”吳志遠一臉天真,初出茅廬的他完全無法想象世間的險惡。
“躲?還能往哪裡躲?我躲在jì院做龜公都被他們找到了。”杜rì落想起藏匿在怡紅院的rì子,露出一臉的無奈。原來,他是爲了躲避追殺才委身在怡紅院的。
“那你老家是哪裡的?”吳志遠有點疑惑,他原本一直以爲杜rì落是個青島人。
“上海,去過嗎?”杜rì落漫不經心的回答,看見吳志遠一臉的迷茫,便知道他根本就沒去過。
“不過,要回上海,得湊齊足夠的盤纏才行,我現在這點錢根本不夠船票錢,只夠吃飯的。”杜rì落從懷裡掏出一塊大洋和幾枚銅錢,在手裡掂了掂,搖了搖頭。
吳志遠盯着杜rì落手掌裡的幾枚銀錢,在他的眼裡,這些錢已經很不少了。
“這些錢都給你,你去街上買點吃的回來,咱倆直到現在還沒吃飯呢。”杜rì落將手裡的錢向吳志遠一伸,出手倒是極爲豪爽。
“用不了這麼多。”吳志遠連連擺手,不肯伸手借錢。
“嗨,兄弟一場,你又救過我的命,剩下的就當是小弟送給你的喝酒錢。現在我窮途末路,如果將來有一天讓我發達了,我一定會拿出自己一半的儲蓄送給你!”杜rì落雖然看上去人比較滑頭,說話又油腔滑調,但是說這番話時,卻是一片赤誠,好像在發誓一般。
“你太客氣了。好,在這裡等我,我買了就回來。”吳志遠接過銅板,轉身走出破廟。
不過盞茶時間,吳志遠就趕了回來,手裡拿着幾個熱氣騰騰的包子,自己拿了一個,剩下的遞給杜rì落,還有剩下的大洋和銅錢。
杜rì落看着手裡的銅錢,呆了片刻,心下被吳志遠的誠實和質樸感動,毫不猶豫的把錢裝進褲兜,放下包子,站起身來。
“吳大哥,你是我見過的最有義氣的好人!如果不嫌棄,你我結拜爲兄弟怎麼樣?”杜rì落顧不得後背的刀傷,一拍胸脯,豪氣沖天。
吳志遠聞言心中頓時一喜,他初離家門,到了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居然還會有人與他這個鄉巴佬結拜,哪會有不答應之理?於是連忙點頭答應。
無香無酒,兩人就對着廟裡破舊的神像跪地拜了起來。拜完之後論長幼,吳志遠與杜rì落同歲,單比杜rì落大三個月,自然爲兄,杜rì落爲弟。
站起身來,杜rì落一臉愧疚的說道:“大哥,有件事想請你原諒。”
“rì落,什麼事?不妨直說。”吳志遠疑問道。
“其實,我不叫杜rì落。”杜rì落淡淡的說,“不過,我不是存心欺瞞大哥。我是爲了躲避木行裡那幫人的追殺,才用的假名,這個名字從在怡紅院做龜公時就在用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吳志遠微微一笑,並不生氣,杜rì落是爲了躲避仇家才改的名字,況且改名的事也在他們相識之前,如今他肯坦誠相告,並主動請求原諒,已經說明了他並非有意說謊。
“那你真名叫什麼?”吳志遠笑問,總不能連自己八拜之交的真名都不知道吧。
“我姓杜是真,但名字是假,我的原名叫杜月生。”杜月生狡黠的笑了笑。
“杜月升,杜rì落,月升rì落,難怪你會改個假名叫杜rì落。杜月升……月亮升起的地方,這名字也很有詩意,一點也不遜於rì落,反而比rì落更充滿生機。”吳志遠分析着,他錯將杜月生的“生”字聽成了月亮升起的“升”。
“我名字中的‘生’是生孩子的‘生’,不是升起的‘升’。”杜月生略顯害羞的解釋說,“我媽生我的時候正是月圓之夜,所以就給我取名叫‘月生’了。雖然這個名字比較土,但是我也沒辦法。”
“哦,原來是這樣。”吳志遠恍然大悟,突然腦裡閃過一絲靈感,笑着說,“不如我給你的名字改個字吧。”
“好啊,沒想到大哥你還是個文化人。”杜月生嘴含微笑,卻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着吳志遠。
“文化人就談不上了,小時候讀過幾年私塾,我們村裡的孩子都是赤腳醫生五叔教出來的。”吳志遠低頭略微思考,突然眼睛一亮,笑道:“不如把生孩子的‘生’上加個竹字頭,改成笙歌的‘笙’吧。”
“杜月笙,杜月笙,月月笙歌,這不正是我追求的生活嗎,這個名字我喜歡,大哥改得好!”杜月生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讚歎起來,“我以後就叫杜月笙了!”